古董商Ⅱ-局里局外

第44章


我转过头去安慰着他。
“东西不假就好,嘿嘿。”小伙子很憨厚地笑着。胡老师也随着我的话安慰他说:“小谈是实在人,东西是真是假他都会明说的,不会真的也骗你是假的。”胡老师话音刚落,那胡公平突地吼上了:“吹,使劲吹,就你们连哄带骗地都成习惯了,还有半句真话?”
“胡公平,你说的是人话吗。”胡老师顶了胡公平一句。
“怎么就不是人话了?你们还听不懂我的话?”胡公平不可一世地说,那言下之意是说我们不退剑给他。得,这事我才懒得和他口罗唆,不鸟他,晾着他!
“姐夫,这事你别掺和了,我心里有数。”小舅子也不满意姐夫的冷言冷语。胡公平见自己家人都表示了不满也就暂时歇了嘴,没再说什么,站在一边斜着眼打量我们。屋子里一下子由热闹变得冷清起来,好像大家都在屏住呼吸等我发言,因为我还在看,还在研究。看来看去,我只有一个疑点,就是那锈怎么来的?
“东西我看是真的,”我缓缓地对货主人说,“能说说这东西是怎么得来的吗?”我问这话的意思就是想侧面去解开铜锈的生成原因。小伙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好意思,这东西怎么来的现在不能说。”
这倒是个意外而新鲜的回答,以前没遇过。一般东西来源要么是家传,要么是出土,要么是替别人出售的,都可以说,没什么好隐瞒。我心想,难不成这东西是偷来的?如果是偷来的可就不能吃了,会有后遗症。
我还没说收还是不收,胡老师抢先说了:“小谈,既然他不方便说就算了,你看看给估个价吧。”我理解胡老师的心急,他是怕我说东西来路不明不能要,这样他就等于白忙乎了,所以抢先以话塞住我的嘴。我想,那就给胡老师一个面子吧,我说:“按规矩得货主人先说话。”
“我不懂的,你们买卖得多,给个实价就成。”小伙子憨厚笑着说。
“那小谈你就给说个价吧。”胡老师说。
“东西是还不错,可惜太锈了,”我故意说,“这青铜器就这点不好,太容易锈,锈得厉害就不成型没价钱,如果是瓷器就好了,只要不破,几百上千年还跟新的一样,价钱就差不到哪去。”
“这东西还好的,不算太锈,你看这线条还看得清清楚楚,我是没擦过,不知怎么弄才好看,你们拿回去一清理肯定漂亮。”小伙子努力为自己的东西美言着。
“太锈也不好搞的,”我说,“这样吧,我出八百块,成我就拿走了,不成也不能强求你,是不?”其实,我心里的目标价是一千五左右,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留有余地让货主讨价。这是常识,做买卖都这样。
“你看你看,我就说嘛,连哄带骗开始了,八百,亏你也讲得出口,这么好的东西少说也值个几千上万的,一千我要了!”胡公平逮着机会就上,好像他不开口就得心堵,一口气上不来。
我当然不屑理他。但不理他也确实难受,所以就冷冷地回他一句说:“胡公平,你就不要阴阳怪调的了,以前的事谁是谁非你进城问问你县里的老表好了。”
“什么老表,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胡公平一脸疑惑地问我。
“还有谁,地主呗,别说不是你老表。”我说。
“地主?还财主呢,你问问我小舅子,我县城里哪有什么老表叫地主的,真是好笑。”胡公平得意地说,“找不到借口就开始编瞎话了是吧。”
听完胡公平的话我心里算是明白了那小六子没说谎……明白归明白,也不用再节外生枝去同胡公平解释什么,先搁在肚子里。
“我姐夫这句说得对,八百确实是少了点,这东西我清楚,有些年份的。”小伙子这回帮着姐夫说话了,帮着姐夫就是帮自己要价,他又不傻。我从而也从他的话中判断出,他并没有认出“大明宣德年制”那六字篆书款识,否则早就开口嚷嚷“你看,大明朝的东西多金贵”,这是叫价的资本,能不说吗?我相信胡老师是认出来了,只是他也没同小伙子说,利于价钱也就利于成交。
“那你说多少合适?”胡老师朝着小伙子问。
“两千吧,多了我也开不了口。”小伙子想了想说。说实话,这价位相当好,只是我不能满口答应,否则对方可能会说:“不对,我说错了,是五千,两千不能卖。”
平常看起来木木讷讷者,一到谈生意时都会变得很会察言观色,可能也是一种人性的本能吧。所以在谈价钱时,不要马大哈,一言不慎会损失很多,当慎!
“两千不行,贵了,”我说,“这样吧,我再加你二百,凑个整数你看如何?”
“我出一千二!”胡公平又嚷嚷上了,“一千二我要了!”
我一听这话就对胡老师说:“我们走吧。”
胡老师问:“东西不买了?”
我保持着良好的微笑说:“人家都在演双簧给我们看了还怎么买?”胡老师听我这么说,眼睛厌恶地望了望胡公平,然后摇了摇头,他也无语了。但货主人见我们要走就急了,说:“别走啊,价钱再商量嘛。”
胡公平接过小伙子的话说:“一千二我都说要了,你还跟他们商量什么个屁劲。”也不知他大脑里装的是什么,是一脑子水还是糨糊。除了那两个挖剑的外地人之外,我是实在想不起胡公平还与哪个古玩商有交往,没有下家难道他买去放家里珍玩?这也太不靠谱了不是。不管是什么情况,反正有一条就是这抬价的事不能干,也是行内大忌。进得古玩店中,旁观者只观不语,买卖双方的事哪个都晓得,唯有这胡公平是个另类。说另类也不妥,他是明摆着跟我们较劲、叫板,让我们不舒服,那仇恨就像挖了他家的祖坟似的。我是想不出他哪来那么大的敌视,剑的事难道他吃了大亏?
这个孬子,可气可恨但我又拿他毫无办法。
我拿定主意,决定不理会胡公平,抬脚朝屋外走,胡老师也只好跟了出来。我们推着摩托车沿着衬子边的小路往山路上转,准备返回时小伙子追上来了。
“胡老师,你们等等,别走啊。”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说。
“不是我们不诚心做生意,是你们两人那样我们这生意真的没法做,呵呵。”我笑着解释说。
“我们不是商量好故意要那样的,”小伙子急切切地表白说,“我姐夫他是乱搞的,这事我根本就没让他晓得,哪知他硬是插在中间搞事呢,东西是我的,卖不卖他管不着,这个我说了算。”
“既然如此那好吧,你家我是不去了,价钱谈好,就在这里一手钱一手货,如何?”我转念一想说。
“价钱我再让点,你们也加点,一千六好了,不能再还了。”小伙子说。我原本还想再还一百的,想想也没大意思,人家这么诚心做生意,买卖图个开心。
“这样吧,”我说,“价钱我不还了,但你得告诉我这东西是从哪弄来的,这总可以吧?”小伙子听我这么一说也没立马答应我,而是转眼望了望胡老师。我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轻声对胡老师说:“胡老师,你去上个茅房吧我等你。”
胡老师也不笨,当下就理会了我的意思,所以他说:“你们俩再谈谈,我上个茅房去。”说完就一路小跑去找茅房了。看着他跑路那滑稽的姿势我心里直笑,心想,真是难为这老头了。
等胡老师跑远了。小伙子才说了事情的经过——
小伙子是个砖瓦匠,去年冬的一天,他是替邻村一户人家拆老屋时发现这尊佛像的。当时他一个人在屋顶上掀瓦,其他人都在下面接瓦,流水线式的操作。就在掀去厢房顶上的瓦片时,小伙子发现楼上厢房的天花板已经腐烂了,所以他坐在屋架上伸脚踢了几脚天花板试试承受力。这几脚下去就把腐烂的天花板给踢掉了几块,落在上下楼之间的隔板上。但小伙子听到东西落下去的声音不对,不光有烂木板的声音,还有咚的一声,明显是有东西一起掉下去了。
小伙子当时就一机灵,保不准是个古董吧?作为一名砖瓦匠,拆老屋发现古董,这类事他听得多见得多,所以联想也贼快。
想到就得立马行动!
小伙子迅速地爬下屋顶到了隔层板上,然后在几块烂木板下找到了那尊佛像。东西有点大,他望来望去不太好藏,就解开外衣塞到了衣服里。但这肚子明显大了好多,而且双手得捂着不能放,这可怎么办好?一旦被发现,屋主人是会来讨要的,到时自己一分钱没有。想到这,小伙子又灵机一动,大声对等着他瓦的人说:“你们休息一下,我肚子疼得上个茅房去。”说完他就双手抱肚,微躬着身子去了茅房。
上茅房当然是假,目的是藏东西。把东西藏严实了,回头再来取。
吃过晚饭,天自然大黑。小伙子对东家谎称家里有事,得回家去睡,也不管东家同不同意就走了。去茅房取回了东西,趁着天黑人静返回了自己家中。
因为那东家胡老师也是认得的,所以小伙子必须得支开胡老师才肯说。他还特地告诉我不能外传,否则这事有麻烦。我当然不会外传,传出去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经小伙子这么一说,铜锈之疑也就自然而解了。你想想啊,木板都腐成那样了,可见屋瓦早已经漏水。老屋一直没人住,也就不会有人去翻漏,反正要推倒重建的。至于这东西是哪个人又是何时放在上面的呢?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屋子里的老主人,可能是解放初,也可能是“文革”时期,目的就是躲避被抄家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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