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恋曲

第74章


不等吉尔菲艾斯讲话,奥贝斯坦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似乎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一般,“他在海尼森实施了全城戒严,逮捕趁火打劫的不法分子,拘禁前同盟高级军官,还将自治领议会和政府置于帝国军的监管之下,当然,这些举动也引发了针对帝国及帝国军队的抗议和骚乱。另外,这些骚乱并非无序的,似乎地球教是背后组织者。” 
吉尔菲艾斯觉得简直可以用开香槟来配合奥贝斯坦说话时的表情,所以也并不奇怪他给出的建议。 
“殿下请命我立刻赶赴海尼森平息事态。” 
“我并不希望领教您用新的鲜血冲刷旧的血迹的处理方式。”吉尔菲艾斯直言不讳地指出,又稍稍缓了缓语气,“海尼森发生动荡,需要阁下留在费沙调度全局。” 
“您的想法只会错失机会。安全部门花了很大的气力也未能完全剿灭地球教以及敌对分子,现在他们却自动浮出水面了。如果可以彻底铲除帝国的隐患,就算再建一个海尼森伯利斯也是可行的……而且,您该不会是想亲自过去吧。”奥贝斯坦的口气听上去近乎嘲讽,但吉尔菲艾斯却从中听出了同情的意味,因为对方很清楚,自己目前不可能离开费沙,离开狮子之泉,离开特护病房中的现在时常陷入昏迷状态的人。 
“总之,先让缪拉赶去,负责安抚当地民众以及自治领政府。要记住,在帝国框架下设立自治领并且保证其和平稳定不是我或者你个人的政治选择,那是陛下代表罗严克拉姆王朝对银河所作的庄严承诺。” 
奥贝斯坦沉默了片刻后道:“缪拉提督也不能保证可以协调好与自治领政府的关系,如果事态继续恶化,或者自治领出现突破帝国框架的趋势,请做好最坏的准备。既然您提到了王朝和陛下,我想说,我所知道的陛下决不会接受虚伪的和平,他的承诺也不是为海尼森而作。” 
吉尔菲艾斯没有说话,因为奥贝斯坦的话其实更接近事实的真正面目。 
局势的发展,果然同奥贝斯坦所预计的那样,并不让人乐观,然而,和某人共进下午茶之后,吉尔菲艾斯却打消了向海尼森增兵的念头。 
4月5日,杨威利在议政会议大楼的办公室见到了应邀而来的吉尔菲艾斯。 
“齐格飞,我打算回海尼森。”一见面,杨威利以少有的严肃表情开门见山。 
吉尔菲艾斯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平凡的外表让很难将他和那个让凌厉的黄金狮子在战场上屡屡受挫的魔术师联系起来,只有那明亮而坚定的眼神会给人某种确定的力量。 
“回去后有何打算?”虽然在那里享有很高的声誉,但目前的形势,已经不是某个人振臂疾呼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的了。 
“恢复海尼森的秩序与法度。我会联系一些议员和政府官员看看,应该总有人还没失去理智。”杨威利并不轻松地答道。 
“也许有人的理智告诉他们,这是自治领摆脱帝国,实现独立的好机会。”吉尔菲艾斯很坦率地当面对朋友说出自己的忧虑。 
“恐怖活动不会改变历史进程,同盟作为对抗鲁道夫专制统治的任务已经结束,在新帝国做恢复同盟的尝试,再怎么费尽也是白搭。所以,我只是回去劝告一些人,让他们少走弯路。” 
杨威利漆黑的眼睛中似乎孕育着巨大的风暴,吉尔菲艾斯觉得那才是这个温和男子的真正面目,但是那种感觉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因为杨威利马上露出了平易近人的普通笑容。“齐格飞,有机会再来海尼森,上我家吃饭。” 
“哦,如果厨师是尤利安的话,我很乐意。” 
两人会意地大笑,随后握手分别。 
临出门之际,杨威利突然叫住吉尔菲艾斯:“我说,那个,很幸运当年是你代表帝国军参加了战俘交接仪式。” 
吉尔菲艾斯微笑着接受对方的善意。由战俘交接仪式伊始,两人都把对方看做了认识多年的朋友,惺惺关切之情不曾应银河的战火纷飞而离乱,反而在一次次交锋中明晰起来,最终结成了超越信任的坚韧纽带。这种联系是如此牢固,让吉尔菲艾斯产生某种错觉,仿佛这是天经地义存在着的东西,因而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任何警觉。 
4月中旬的一个下午,莱茵哈特从持续两天的昏迷中苏醒,吉尔菲艾斯特意赶去特护病房,给消瘦的病人喂药喂饭,又低声说了些宽慰的笑语,噩耗便在这个时候传来。 
“不是好消息?”通报消息的修特莱走后,莱茵哈特注意到吉尔菲艾斯脸上不能被忽视的阴郁。 
吉尔菲艾斯踌躇了片刻才黯然道:“杨元帅,杨威利死了。他,不是死于事故。” 
莱茵哈特踌躇了更长一些的时间,然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便不再说话。 
的确,莱茵哈特没有必要知道,杨威利是在抵达海尼森的第二天,在拜访了自治领某位资深议员后回家时遭到了激进分子的奇袭;他没有必要知道,杨威利,那个并不乐意抛头露面的人,“为了以自治领法律范许可的方式改变现状”,已经宣布参加即将开始的议员选举;他没有必要知道,那个温和的人在被送往医院急救的路上还不忘叮嘱他的养子,“恐怖袭击只能消灭人的个体,却不会打倒人的精神”……所有这些对莱茵哈特而言都无关宏旨。杨威利死了,在皇帝驰骋纵横的征服中唯一没有征服过,却反过来被他的想法植入心头因而可说是被他所征服的那个男人一去不复返了,对莱茵哈特皇帝而言,只需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Ⅲ 
在吉尔菲艾斯的感性当中,世界的进展完全是因为某个名叫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青年。那个拥有太阳光芒的青年,在稚气还未完全从脸上褪去的时候曾对自己伸出手说“我们一起得到宇宙吧”,身后是看似遥不可及的星空。那时自己并不能完全确定这个誓言的可能性,却在巨大的感性力量驱使下答道“是的,莱茵哈特大人,请得到宇宙吧”,同时心想,仿佛这个人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多年以后,当华丽却不失纯朴的青年将浩大的银河掌握在自己手中,吉尔菲艾斯甚至觉得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以及五百年来的历史,只是为了展现莱茵哈特的才华与气魄而存在的。 
时至今日,也就是宇宙历804年新帝国历006年的5月,吉尔菲艾斯突然意识到宇宙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在遥远的海尼森波利斯,杨威利的隆重举行。原本限于少数亲友出席的吊唁仪式由普通市民的不断加入而演变成为规模盛大的公祭,地点也从海尼森市民公墓(原国家公墓)的礼堂转移到了市政广场。在那里,杨威利的养子,普遍被认为是其思想和政治生命继承人的尤里安?敏慈面对近十万民众真诚呼吁。“恐怖袭击只能消灭人的个体,却不会打倒人的精神”,他引用了杨威利的遗言,要求、恳请海尼森恢复其赖以存在的和平和理性,并且以这种有尊严的方式告慰英灵,告慰为了海尼森的和平和理性而付出生命和幸福的人们。百合少年平和而富有力度的语调具有神奇的疗伤作用,海尼森人浮躁焦虑的心也随之平复了许多。另一方面, 赶赴海尼森的缪拉着手调查鲁宾斯基事件并取得重大进展,费沙前领主运用金钱和野心所构筑的地下犯罪网络浮出了水面,随着组织的骨干(包括杀害杨威利的暴徒)一一被擒拿,海尼森的喧哗与骚动因为一个而逐渐归于平静。 
“那么,鲁宾斯基的自杀只是死前的绝望报复。”听完奥贝斯坦的汇报,吉尔菲艾斯试探地问着。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但是,有些事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吉尔菲艾斯注意到奥贝斯坦在面无表情中用了“我们”一词,心下不免诧异,却并不急于指出军务尚书的语用错误,而是很配合地问道:“是什么?” 
“从鲁宾斯基的资金流向以及被捕罪犯的体检结果等一系列证据来看,隐藏在费沙旧势力背后的是地球教。” 
因为奥贝斯坦这么说了,所以这就是事实吧,吉尔菲艾斯点了点头,道:“地球教一直没有被完全缴灭,特别是高级干部,总大主教之流,完全不知所踪。”说话间,28岁的额头显出淡淡的横纹。 
“这是宪兵总部的失职。”奥贝斯坦直言不讳地批评着自己的同僚,“我的情报渠道显示,地球教的骨干分子日前已经秘密潜入费沙,极有可能正在策划更大的破坏活动。”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思维快速运转着,将零散的碎片纸盒组合到一起,吉尔菲艾斯苦笑道:“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吧,鲁宾斯基也只是一颗棋子。” 
由鲁宾斯基的死引发的动荡,借着混乱潜入费沙再伺机制造更大的混乱。至于暗杀杨威利,那是为了将混乱推向极致,同时排除潜在的阻碍吧。毕竟一个颇具威望又厌恶恐怖统治的军事天才在他们的计划里绝对是多余的人物。确切地说,所有具备高度才华、领导能力和坚强意志的人在他们看来都是多余的。这样一来的话…… 
“奥贝斯坦!”发现问题严重性的吉尔菲艾斯低声喝道。 
奥贝斯坦脸上写着“您终于明白了”的字样,仍然是无动于衷地向上司禀报:“狮子之泉的安全等级已经升到了一级,费沙也在加紧戒备。但是,对方是谁,在哪儿,会怎么做我们完全没有头绪,这大概就叫坐以待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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