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抽泣着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我,如果我真是个男子,大概很难不心动吧,我解释道,“我要带他去的地方很远,你跟着不太方便。”我指指敖平。
织锦这才止住了眼泪点点头,答应回蝰引以后先去韩青家里。
入夜,海商们就开始陆续离开了。海市会在午夜时分封市。封市以后的海市上空无一人,被迷雾重重锁住,直到下一次开市才会再被涉足。
詹芹要回到人境去了。他这次生意收获不错,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太开心。“小湛,你真的要回蛇谷吗?”他问我,
“嗯,我一定要回去。我要带他回去找他的父母,然后还要去找回灵墨。”我很坚定的回答。
詹芹点点头,“小湛,你安顿好了一切,一定要来人境找我,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就在杭城西湖边。你来了我一定要带你去看西湖十景,去吃山外山的美食!”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依依不舍,把他家的地点反反复复跟我确认。水阑珊过来,拉着我们说,“你们别墨迹了,再不走船都没了。”詹芹这才放开了我的手。
因为一条渡船只能坐三个人,所以水阑珊和她的小姑娘们坐了一艘船,我和织锦敖平三人坐另外一艘。
摆渡人机械的解开船绳,我把船钱小心翼翼的放在他伸过来的船桨上。他划着船离开了岸边。詹芹在岸边招着手的身影,很快就湮没在浓雾中。转眼再看时水阑珊她们的船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整个雾蒙蒙的海面上伸手不见五指,温度降得很低,让我有些瑟瑟发抖,只听见摆渡人哗哗哗的摇桨激荡着水流的声音。
船行了近一刻钟,还没有看到蝰引海岸,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刚要发问。就在这时,织锦突然站起来,面对摆渡人说,“这是分给你的部分,她是我的。”她声音阴冷异常,在夜里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心中一惊,织锦果然有问题,顺手将敖平拉到身后。“你想干什么?”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分析遇到了什么情况。那织锦脸色惨白,在黑夜的月光的映照下发出青光。她惨然一笑说,“轮到你来替代我了,”话音未落,她就直向我扑过来,我放出飞蛇箭向她射去,飞箭剑锋拉着她往后踉跄了几步,但却未能伤到她,反而穿过她的身形扑空飞散。
她冷笑了一声,迎面扑来,用尖锐的指甲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我伸摸出腰间匕首用力扎向她,她惊叫一声,后退了几步,那匕首是龙君敖锐所赠的开光灵物,想来是对魑魅之类有些震慑的作用。
我趁机上前几步,想要再用匕首刺她眉骨,听说这类鬼魅命锁眉间,只要被刺中眉心,就会灰飞烟灭。正在此时,忽然船边扑通一声,“敖平!”我未急转身,只得用蛇信绫下水拉住敖平,织锦趁机又从身后扑上来,死死的掐住我。
“下水去打!别耽误我生意。”正当我与织锦僵持不下,摆渡人一桨飞过来,直接打在了我的头上,我应声落水,“你是我的。”织锦随我入睡,依然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不松手,冰冷的海水呛入了我的身体,我感觉身体越来越重,渐渐就沉向了未知的海底。
?
☆、人间道
? “小湛”,我听见詹芹在叫我,猛地就坐起来。定定神,我正在韩青的茶坊。我从头到脚湿淋淋的,为什么他们也不帮我擦一擦。
我看见詹芹哭得很伤心,“傻瓜!”我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发现居然扑空了。待我回头一看,吓一大跳。我明明已经坐起来,但另一个我却仍然躺在那床上。
以前在蛇谷,我也曾经听有的修行者讲过灵魂出窍的事,难道我出窍了?我想着,赶紧想要回去,使劲往后躺。
谁知道我刚刚躺下去,就跟被闪电击中一样,全身疆硬的被一股反作用力使劲弹了出来。
难道我已经死了?不会!怎么会!我虽对生死无经验,可是也是知道修行者过世后也会有鬼差来锁魂,怎么会就这么站在这里。
“小芹,她已经走了,你节哀顺变。”我听见韩青安慰詹芹说。
不,我没有死,我就在这里。“詹芹!”我用尽全力的叫他,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发现无能为力。他根本都感觉不到。
“我应该早点看出那个商女有问题的!”詹芹流着泪的样子痛苦万分,
“她们的船刚走,我就听到巡防队说钱江逃走了一只水鬼,借了商女织锦身体还魂,还混入了海市中。可是等我们寻回小湛时,她已经落入凶海中没有气息了……”詹芹痛苦的捶着床沿,“我就知道应该跟她一起走。”
“即使你跟她一起走,也未必能救得了她。”韩青也看不见我,只顾着安慰詹芹说,“还好你们找回了她的尸身,免于水鬼依附她的身体再去害别人。”
他的安慰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詹芹哭得更加大声。
我不忍的站起身,转身走到门口。正在此时,门口迎来一素衣女子,端着一盘安神茶,挽着袖子要进屋里来,她走到门口我未及闪身,差点与她撞在一起,她也一个闪,险些把茶盘打在地上。
她竟然能看见我!!
“娘子,怎么了?”韩青注意到异常,转过身问她。原来她是韩青的妻子,詹芹口中的师娘绪宓。
“没什么。”绪宓从我身边走过去,若无其事的将茶分给詹芹和韩青,然后退出屋。走过我身边时,她眼神一扫,暗示我跟她出去。
她带着我进入最里面一间茶室,并关上门。
“你能看见我?”我问她,
她点点头。
“我是死了吗?”我盯着她问,
她低下头不看我,“从生死的意义上,你已经死了。”
“什么叫从生死的意义上我已经死了?”我有些激动,
“死则形灭。如今你形神分离,身形已逝,可以说已经死了。”她回答,
“但我还能看得见听得见,也没有鬼差来找我不是吗?”我说,
“生死远并没有你以前想的那么简单。你身形已经逝去,但是神魂还在,只不过是鬼差暂时没有找到你而已。” 绪宓回答,“也许是你有心愿未了,或是你的夙缘未尽,但更有可能是因为你身带辟玉掩盖住了你的神魂的味道,鬼差没能察觉到你,所以你才能得以暂存。”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敢相信。
“如果不是这样,你醒来后第一个跟你对话的就是黑白无常,怎么会是我?”她看着我说。
“对啊,你为何能够看到我?”我问,
“我……”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我的问话,“我跟你一样的,只是我借了人类的身形活了下来。”
我知道,借人身,是修行的水族逃到人境时用的方法,但因为会让宿主魂神失所,因此被天规明文禁止。
“不是你想的那样。” 绪宓对我说。“我借的这位是一位人境的富家千金,她未婚丈夫受诬陷致死,她无心向生,自尽而死,于气绝时与我偶遇,我才得以用她的身体续命。即使是这样,我也被人境修行者所不容,才会和韩青归隐这里在蝰引近海中。”
“那么说,老师也知道?”
“我本来水族,与韩青本来就是少年夫妻,后叠经生死别离,最终才得以在这里安下家来。如今只求能安度余年,不做他想。”她说,“至于你,你也不要在这里久留了,若有余愿,尽早去完成吧。辟玉只有数天时间可以保你无事了,数日以后就会有鬼差发现你的踪迹。”
“好,”我叹了口气,“我要去找到敖平。”
“你是说那个跟你一起落水的小男孩?”
“对,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急忙问,
“有人见到了他自行游上岸,往人境去了。”
“他自己游上岸去了人境?!他不是被水鬼劫持了吗”这个答案让我莫名其妙。
“小湛,”绪宓喊着我的名字,示意我安静下来听她说,“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水鬼逃脱以后有很多机会找到替身,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小男孩,而且偏偏就找上你呢?”
“你的意思是?”
“他和那水鬼,究竟是谁劫持了谁?” 绪宓突然这样一问,
“你是说,是敖平劫持了水鬼,然后安排她在渡船上袭击我?”我有点不能置信,水族700岁成年,敖平只有300余岁,按照人境小孩的年龄就只有8、9岁,“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再说我并不是要伤害敖平,我是要救他呀。”
“有什么不可能。你想想,那水鬼没有直接取敖平的性命,反而是一步一步接近你,让你们所有人都上当受骗,直到最后一刻才一招夺命,水鬼并不通灵,她为什么要这么费事冒险?”
“除非她的目的就是我。” 我闭上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我们已经查过了,他的确是与一个叫织锦的侍女一同进入海市,却在渡船上收买摆渡者,用侍女魂魄置换水鬼出来,目的应该就是取你的性命。”
我摇摇头,“这不可能,”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敖平竟有这样的心机,
“你还不相信?” 绪宓回答说,“那男孩最初是被一个修行者从蛇谷买来的,但是半路突然遇到犼,修行者莫名其妙就失踪了。你难道忘了,龙族王室能召唤海兽的传说?”
“也就是说,敖平自己召唤来犼除掉了修行者,还有灵墨,又劫持了水鬼,为的就是要杀掉我。也就是说,在蝰引中海海道上我一路感觉到的狠狠盯着我的目光必是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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