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意,水无情

第210章


    我不以为意地一笑,“是非曲直,待听罢之后,再议不迟。右相,何须如此张皇?”
    乌汗那双泛着炯炯寒光的眼眸,蓦地转向了我。一道道锐利,犹如刀剑般的目光,毫无遮掩地射向了我。
    巴托看了看我,又瞥了瞥乌汗,才继续道,“在那壮丽的华屋内,小的见到了一个貌若天仙般的女子。那惊艳、华彩,让人不敢正视。小的,虽然仅仅一瞥,却记忆犹深。”
    “到底长得何样?”这长相,至关重要。若不描述清楚,岂非功亏一篑?
    巴托沉想片时,徐徐说道,“她肌肤胜雪,美目如画。柳眉如黛,鼻若琼脂,眸若清泉。那翠绿犹如翡翠般的眼眸,直似碧湖荡漾。那丰姿、那神采,真似仙子下凡。可谁知……”说着,他垂下了头,慨叹连连。那双碧绿的眼眸,渐渐丧失了焦点,似正沉浸在往昔的追忆中般。
    美丽的皮囊下,有的只是一颗毒蝎般的心肠。这种美,又有何用?想着,不由厉声催促道,“后来如何?”
    巴托敛了神思,静默半晌,继续说道,“那女子,要小的替她办两件事情,并允诺事成之后,将赏小的万两黄金。小的一时贪心,在并未问明具体事由之后,便贸然应下了此事。她见我爽快答应,便很高兴,当即顺手将她身旁小几上的一只汉白玉碗赏了小的。小的,虽然从未与皇家来往过,但也到过几家显贵之家。看到此碗,小的知悉绝非寻常物什,不由开始怀疑起这女子的身份。原本不想收下那汉白玉碗,怕招惹麻烦。但小的想了想,为了稳妥起见,为了以防日后被陷害,小的还是收下了那碗。”说着,他眸光一抬,瞥向了夜浮生。
    夜浮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徐徐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只精巧、只有巴掌大的汉白玉碗。
    那晶莹、剔透的碗壁,薄如雪笺,在明黄的烛光映射下,泛起一层幽幽的暗黄光泽。虽然仅仅远远一瞥,便可立刻断定它必是稀世珍宝。
    与我相视一眼后,夜浮生双手捧着它,大步向前,步向了玉阶。
    到得玉阶之下,他微微倾身,恭敬地呈递,“请皇上明鉴!”
                  
第六十六章 寒清月影心孤寂(未完)
    父皇捧着玉碗,细细端详好一阵,才颔首道,“不错。这确是皇家之物。”说着,他将玉碗递给身旁的宫人,缓缓说道,“这套玉碗,乃朕登基之初,命人打制的。一共八只。尊和皇后喜欢,朕便赏了她四只。不过,后来却只有三只了。尊和皇后为此还跪地请罪,说是她不小心摔了的。朕虽不悦,却也不再追究。”低沉的话音,听不出一丝情绪。不过,从他对萨雅的称呼,隐约能感觉到他和萨雅的生分。
    父皇既然已经确认此物,那我的目的便已达到。故而,回转头,追问巴托,“她要你办何事?”
    “若早知是如此歹毒之事,恁是金山银山送给小的,小的也绝计不敢应承。”说话间,懊悔之意,竟现眉宇间。深叹一声后,巴托缓缓说道,“一,便是指定那前朝坟茔为祥瑞之地;二,便是在请雨之时,对皇上和众臣说,之所以干旱连年,实为妖孽降临,必须先除去妖孽。然后,指出穆容贵妃为妖孽。至于其他的,她会派人安排妥当。小的一听,立即吓得魂飞魄散。这诬言妄语,若被皇上知悉,可是要掉脑袋的。故而,我便欲以推辞。那女子立即变了脸,以血洗九族为要挟。在她威逼利诱之下,小的迫不得已应承了此事。不过,小的还是暗地里做好了逃逸的准备。”
    父皇微蹙的眉头,此时紧拧成团,那双碧蓝似如洗天宇般的眼眸,尽是恍如冰霜般的寒冽。静默须臾,他沉声道,“备笔墨。吏部侍郎曲郎,将此人方才所言,整理记录,签字画押。”
    一个身穿墨绿朝服、干瘦的老者,步出班列,施礼应道,“是。”应声之后,宫人已经备好了笔墨。
    这时,父皇扫视一番群臣后,目光落在了左相起泰身上。
    “左相起泰,立即拟诏,宣告天下,追赐穆容贵妃为淑和皇后,为其洗冤正名!”清朗的声音,在宏大的承运殿,悠悠回荡。
    娘,虽魂飞魄散,但我想,她的心底,对此,应该还是很期盼的。既便父皇,心里也是极希望这一天的,否则以今日情势,怎么可能立刻匆匆着人拟旨?
    “是!”起泰躬身施礼。
    “右相乌汗,即刻着手准备,厚葬淑和皇后!”说话间,父皇淡淡地瞥了眼乌汗。不过,那晶蓝似宝石般的眼眸中,却另含深意。
    “陛下,……”乌汗还欲争辩。
    父皇眸光一寒,厉声道,“乌卿家,莫非……”
    乌汗一听,忙万般无奈地垂首应道,“是。”
    父皇今日虽为娘洗去冤屈,但并未对萨雅阴谋陷害,有所追究。心怀遗憾之余,还是能理解父皇的。因为,现在首要的事情,是确立储君,而非追究往事。只要蓝诺顺利立为储君,一切便指日可待。而追究死人之事,却毫无裨益。
    钩月淡淡,疏桐掩映。雾气朦胧,水影如纱。清辉流泻,银光细碎,明暗错落,光影斑驳。
    用过晚膳,信步闲庭。细思今日朝堂一幕,不由有些欣慰。然,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事虽有了良好的开端,但在蓝诺真正登临帝位,并牢牢地掌控兵权之前,一切尚为未知数。
    “小昔,在想什么?”温和的话语,蓦地撕破了周遭的宁静和幽谧。
    蓦然回首,见一身藏蓝色夹袄、夹裤的父皇,带着一抹和煦似春风般的笑容,从曲廊尽头,徐徐而来。那方正的步伐,稳重的举止,暗隐着一股威严之气和一种神圣不可侵犯之尊贵。
    “儿臣蓝昔参见父皇!”躬首、屈膝,礼数周到,却让人平生一点距离之感。
    “别这样!”父皇倾身扶起我,言辞和悦地继续说道,“你这必恭必敬,让朕心里不舒服!”
    我垂首,低声道,“父皇,不怪罪小昔?”迟疑的话语,试探的语气,悄然透露了我的心事。
    语焉未详,但意已明了。
    父皇敛了方才的笑意,沉吟半晌,正色道,“今日之举,的确有些鲁莽。但,念在你对你娘一片孝心的份上,朕于此事便不予追究。不过,你要知道,自开朝以来,尚未有哪一代秋煞门掌门,敢擅自公开身份,且在朝堂之上!”渐显严厉的言辞,泄漏了父皇心中的愠怒。
    “儿臣知错!”我伏地,叩首赔罪。
    “起吧!”父皇轻摆手臂,算是宽谅了我。
    “父皇来找蓝昔,可有事吩咐?”我目视皇上,满腹狐疑。
    父皇斜眼,瞄了我一眼后,又踯躅片刻,才缓缓说道,“朕有一事,想问你!”肃穆的神情,暗示着此事的重要。
    我忙低首,回道,“儿臣必知无不详,详无不尽。”铿锵的话语,坚定如磐石的气势,仿似心之纯净。
    “在捕获巴托之时,可曾遇到一批皇家侍卫?”父皇莹蓝似镜湖的眼眸,深不见底。
    这问话,看似简单,但不论回答遇到与否,都会引来父皇的猜忌。
    沉想一晌,忙低首回话,“是曾遇到一些人,不过因为拿捏不准他们的底细,又思虑着巴托的重要,所以终究还是自己力擒在手。”说着,我淡婉一笑,“若早知那些人是父皇的亲信,儿臣和他,也就不用费那番周折了。”
    父皇虽然不曾有丝毫赞语,但他微微颔首,也多少暗示了他对我此番话语的认同。
    心下长吁口气的同时,不由再次抬眸,细细察看父皇之神色。
    就在这时,只听父皇蓦地启口问道,“你和夜浮生,最近似乎走得比较近。”
    微一颦眉,立即暗自思忖父皇这番话语的真实用意。从今日朝堂上看来,他对夜浮生并无特别强烈的反感。那么,他此番问话,究竟是何意呢?冥思苦想,不得其果的情况下,不由含糊应道,“也不算吧。只是儿臣身边没有什么人,近来又急需人帮着查娘被诬之事,所以和他接触多一些。”
    父皇点点头,神情却依旧凝重。他垂眸,思虑片刻,方抬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小昔,你俩情义相投,父皇不是不知。只是,你身为紫谰国公主,又是我紫谰秋煞门掌门,且这掌门身份,现在已大白于天下,所以你的婚姻,已经不再如往昔,只是你个人的事情。”说至此,父皇那双英挺的剑眉,不由紧紧攒在一块。
    父皇恳切的言辞,让我早已明晓他的用意。沉重之余,不由哀愁满心,如江河泛滥。
    “地位悬殊倒在其次,关键是,他乃天启前朝余孽,且你、他和天启新皇还曾有过一段纠葛,倘若你俩目下……”说至此,父皇不由又深叹一息,才继续道,“极有可能给天启新皇以可乘之机,以此为借口,寻滋生事,引来不必要的纷争。所以今生你最好还是断了……”说至最后,父皇晶蓝的眼底,盈上了潮潮不忍。
    我缓缓阖紧眼帘,艰难地回道,“儿臣瞑听父皇教诲!”字字仿似心滴血而成,那彻入骨髓的疼,让我几乎神魂飞散。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父皇便不再多说了。早些歇息吧!”父皇关切地瞅了我片刻后,方迈着稳重的步伐,缓缓离去。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