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意,水无情

第214章


忽明忽暗,惨惨淡淡,犹如幽冥之火,却又别有一番凄凉和孤寂。
    幽窗外,冷雨潇潇,一灯独燃,灯花渐瘦。
    夜浮生独自立于屋檐下,举首仰望那檐花湿尽。
    如尘丝雨中,似水沉寂的夜色下,他那一袭雪白衣袍的身影,看来,颇为瘦削,又暗漏点点出尘之气。曾经雍容华贵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如今却变得忧郁、伤感。这让我的心,如刀绞般疼。
    跃下屋檐,徐步向他走去。
    轻盈的步履,并未让沉思中的他,察觉到我的到来。
    斯时,只听他抑扬顿挫地低吟道,“残灯风灭炉烟冷,相伴唯孤影。”满含伤感的声音,为这萧萧雨夜,更添一笔浓重的忧色。
    我重叹一息,从后轻轻环拥住他,“别后梦中影相念,心凄凄。”
    “云儿?”惊喜的声音,昭示了他内心的喜悦和意外。他微凉的大掌,紧紧地覆上了我的。缕缕寒意,自掌背传来,攸地若闪电般传至我心,非但不觉一点凄冷,反觉无比温馨。
    我轻轻地靠着他的后背,一面用脸细细地摩挲,一面低声说道,“夜,苦了你。”
    夜浮生转过身,一把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他一面柔柔地抚弄着我微湿的发丝,一面宠溺地说道,“不准这么说!和你在一起,是我今生所愿,何来‘苦’之说?”
    我抬眸,凝望着他那双温润如墨玉的眼眸,重重地点了点头。
    “今日你怎么来了?”夜浮生揽着我,向屋内行去。
    迟疑半晌,我徐徐说道,“有事儿和你商量。”低柔的话音,暗含了几许为难。
    满是暖暖笑意的墨色眼底,攸地黯然,仿似子夜般深沉。几许担忧、几许忧愁,在他英挺的眉宇间悄然绽现。
    我的心,猛地揪成一团。犹豫须臾,我终于停伫脚步,侧过身,双臂轻轻揽住夜浮生紧实的腰,“父皇,……”说着,不由有些担忧地望向夜浮生。
    夜浮生竭力敛去了方才的忧虑,然眉目间那难掩的哀伤,虽然淡淡的,犹如薄雾轻烟,却比方才那抹浓郁的忧色更让人心疼。
    他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吧!还有什么我不能承受?”言语间,至极的苦涩,在他那柔润如上等丝缎般的眼底,悄然漾起。
    我低下头,伏入他宽厚的胸膛,摇头道,“没那么严重。只是父皇要我去看看蓝诺哥哥。”
    “哦。”低低地应答,连带出一丝纤长的叹息。半晌,夜浮生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苦笑道,“他,是你哥!你自然应该常去看他。不用……”说至此,他不由又停住话头,喟然长叹一息,方继续道,“不用告诉我。”说罢,他紧阖眼帘,静默一晌后,缓缓推开我,转身,向幽寂、暗黑的曲廊尽头行去。
    “夜!”我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后紧紧地抱住他。紧固如铁甕般地拥揽,似怕他转瞬消逝了般。
    夜浮生宽大、微带薄茧的手掌,一把握住我的双手。那紧密的含握,似想让我伴他生生世世般。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埋下头,轻柔地靠着他的后背,低语呢喃。
    稍适,微微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后,将今日早间父皇对我说的话和我的一番推测,细细向夜浮生道来。
    夜浮生听罢,沉吟半晌,方点头道,“不错。那夜我的确也有所察觉,但不十分确认。今日,经你这番分析,看来当时的确是有第四个人在场。”说着,他抬眸,担忧地望着我,“那你父皇对你我之事……”
    我摇摇头,“应该不知。那人应该是在蓝诺哥哥离去之后,便跟着离开了。他应该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夜浮生微微颔首后,关切地问道,“那你明日准备如何去和蓝诺谈呢?”
    “不知道。”丝丝惆怅,随之喷薄而出。
    谈,不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且还要解惑父皇心中的疑虑,并劝说成功,难度相当大。
    夜浮生低首沉思,在廊内来回踱者。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满目凝重地问道,“你哥,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上心?”
    特别上心?思量半晌,方有了答案。
    “恐怕只有娘了。”说话间,蓝诺哥哥当初在别苑密林里与我谈及娘时的神情又闪现脑海。本尚有些迟疑的我,不由更加确定。
    夜浮生一脸郑重地冲我点点头,“那么,你就以此为突破口!”
    话音一落,我便攸地明白了夜浮生所语的言下之意。本似堕入迷宫般已经晕头转向的我,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欣喜之余,我不由冲夜浮生甜甜地一笑,“谢谢你。”说着,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夜浮生的身边。
    双臂伸出,轻轻环上了夜浮生白皙的脖颈。
    夜浮生那双恍如浸在湖水中的黑水晶般的眼眸,已经盈上了令人目眩神迷的炙热。转瞬,他低下头,热烈地吻上了我的双唇,……
    
                  
第六十九章 暗语点悟硝烟匿
    天朦朦亮,我便起床了。梳洗完毕,换上一身清朗、素雅的淡蓝色夹裙,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大麾,我便登上了前往蓝府的马车。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是因为此时去见蓝诺,父皇最迟在午间,便能得到消息。尽可能早些为父皇释疑,于两日后的比试,绝对有利无害。
    阴沉的天空,铅云压顶,团团乌云,似搓棉扯絮般。
    街道上空寂无人,只有马蹄轻踏的“得得得”声,在狭窄的碎石路上,悠悠回荡,……
    不一会,便到了蓝府的正门。打帘,探首张望,只见黛瓦粉墙,黑漆大门,玄色叩环,肃穆而庄严。高高的石阶,洁净而空荡。这时,已经有侍卫下马,大步流星地拾阶而上,去叩响了那狮子衔环。
    “啪啪啪”、“啪啪啪”!
    门内沉静如水。方才那清脆的响声,悠悠湮没在了周遭的如烟静默中。
    “公……”侍卫扯开嗓门,高声喊道。
    “慢!”我高声阻止。旋即,徐徐踏凳下车,不紧不慢地吩咐道,“就在这里等等吧!”说罢,踏阶而上,向门楹处行去。
    因为事前知悉父皇的意图,故而此次来,携带了近二十位侍卫和近十位宫女。此时,他们悉数立在阶下。
    深秋的晨曦,是相当冷的。虽然伫立廊檐下,却依旧感受到股股寒彻入骨的秋风。瑟瑟寒风,回旋呼啸。拂过面上,如刀割般疼。没一会,我的脸便冻得近似冰块般,足尖早已失去知觉,麻木不已。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
    一身雪衣的蓝诺,从内翩然而出。他衣袂如云,袍带翻飞,腰间悬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那一头乌黑的发丝,用白玉冠高高地束在头顶。而眉目间,依旧是一陈不变的千年寒霜。只是,他较之月余前,消瘦不少,原本合体的衣袍,此刻,显得颇有些宽大,近似挂在一个衣架上般。
    “小昔?”意外中,暗露了几分惊喜。而那双莹蓝、冰冷的眼眸,蓦地闪现出一缕暖意。
    眨眼间,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的身旁,一把握住了我正呵着气,来回搓揉的双手,心疼地抱怨道,“怎么不叫门?”阵阵暖意,如潮水般,自掌间袭来,奔涌至我的四肢百骇。
    我抬起眼眸,细细地瞧了瞧蓝诺,轻声说道,“哥,你瘦了!”
    蓝诺一听,似陡然响起了什么,方才熠熠闪亮的眼眸,攸地转暗。转眼,他缓缓低下头,有些不悦地闷声说道,“你怎么来了?”说话间,他却并未放开我那已经冻得几成冰块般的双手,而是继续用自己温暖的双手呵护着我的。
    我轻轻挣脱他的含握,长叹一息,柔声说道,“咱们进去说吧。”
    我手捧热茶,和蓝诺隔几而坐。因为有意让众随从为父皇带回信息,所以也就没有刻意屏退他们。
    我探首,隔着雕花棱窗,遥望了一下廊间恭立的众侍卫后,收了目光,又瞧了瞧门首处的侍女,略理一理思绪,才徐徐说道,“昨日,听父皇说,过两日,哥哥便要和……”说至此,不由有些犹豫。
    诺尔和让儿,与我们,自上一辈,便有着血海深仇,更别说近一年多来,两人还几次三番暗害于我们。所以虽然从血亲上讲我们算是兄妹,但真要我称之为哥哥,却是难乎其难的。但直呼其名姓,又怕暗地里回禀父皇的人,据实禀奏,引得父皇不悦,甚而猜忌。
    犹豫再三,方再拾话头,“哥哥便要和他们比试。所以,小昔,今日特地前来探望一下哥哥。”
    不明就里的蓝诺,呷一口香茗后,低声应道,“哦!”失望之意,毫无遮掩地随之而出,他那美丽的蓝眸也顿时变成了一泓深蓝的湖水,忧伤在其中漫荡。
    我瞄了瞄蓝诺,长叹一息,意味深长地说道,“娘的冤屈,终于得到昭雪,她的在天之灵,必是甚感欣慰的!”
    正低头泯茶的蓝诺,猛地转过头,道道狐疑的眸光,“刷”地射向我。
    娘魂飞魄散之事,唯有我和蓝诺知道。方才我的一番说辞,立时引来他满腹的不解。
    我暗暗对他使了使眼色,方继续道,“虽然,于储君之位,我们向来是以谁能担当此任,便由谁继承为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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