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余绵绵

顾夫人脱了围裙从厨房出来，还没走到大厅，趴在窗台边上的小朋友突地又回过头来，咧着张笑脸，朝顾夫人叫唤着：“奶奶，余老师来我们家了！爸爸今天是不是带余老师来我们家玩呀？”
  小孩子说着，从窗台边走开，小身板弯下去把被自己踢开的拖鞋照出来，穿好，顾夫人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顾玥颖小朋友立马屁颠儿屁颠儿冲顾夫人前头，往门口跑，“奶奶，我们去接爸爸和老师！”
  顾夫人前进的步伐一窒。
  ——小孩子开心。
  ——只是因为余荒是孩子的老师才这样高兴。
  很多人其实都是这样，学生时代，除了对父母有着不容置疑的信任爱戴外，对于传业受教的老师同样怀着敬爱之意。而老师能亲临学生家家访，那是每个人都期待的事情，因为他们认为，老师能来他家，那是对他的关心，对他的在意。
  ——顾玥颖此刻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
  顾修远挽着余荒的手，沿着顾园小径，往顾家大门走去，余荒踩着脚下略已习惯的步伐，紧跟在顾修远身侧。顾家坐落在城郊地带,偏远幽静。刚下过雨，空气变得格外清晰。
  “等下不用紧张，我父母都是性情中人，顾玥颖还是你学生。”快走到大门口时，顾修远把挽着她的手放下来，改握她的手掌，十指相扣，他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鼓励。
  余荒点头，再往前看，顾家复古装修精致的大门被里头的人徐徐拉开。只眨眼间的功夫，从里头最先冒出个小人影，扎着俩马尾辫，一身和她身上相呼应的天蓝色衣裙，脚下拖着一双卡通拖鞋，从紧掩的大门后出来，站立几秒，往前瞻望，最终小脸转到他们这边。
  余荒头一麻，突然想把手从顾修远手中抽出来的冲动。
  只是不由她做任何反应，站在远处的那孩子童稚般幼嫩的声音传了过来，“爸爸，老师！”
  顾修远手腕加了力道，止住余荒准备抽走的手。
  余荒嘴角的笑容僵持着，两人往大门那边走去，余荒紧紧看着那头，小孩子身后，紧跟着出来的是位贵妇人。
  余荒从前见过梁晓珏的母亲，那时的情景和现下一样，她站在高院大门外，屋檐下站着一名贵妇人，穿着深色长裙，高挽着棕黄头发，纤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副的翡翠玉镯，银白的钻石耳钉在雨后日光下闪闪发光。
  只是不同于当年她见梁晓珏母亲的感受，面前不远站着的顾夫人，她多少接触过几次，而此刻顾夫人面容慈善，不似当年梁夫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顾玥颖已经耐不住要往他们这儿跑过来，只是穿着拖鞋，庭院外头到处都是雨后的积水，顾夫人蹲下身去拦住孩子的去路。
  顾修远牵着余荒加快了脚步，三五步走上台梯，余荒踩着高跟鞋紧跟着他的步伐。
  顾修远停在门口，“妈。”
  顾修远朝顾夫人点了个头，顾玥颖立马绕开顾夫人的阻挡，扑地一下趴到顾修远脚上，小小暖暖的身子贴上去。
  顾修远放开牵拉住余荒的手，蹲下身去，在孩子脸上捏了一把，语气溺宠：“小家伙。”
  余荒讪讪收回被顾修远放开的手，手心上还残留着顾修远大掌炙热的温度。
  下意识拢了拢手掌，余荒放眼过去，望向站在那笑盈盈盯着她看的顾夫人，她同样一笑，道：“顾夫人。”
  话才落。
  顾夫人眉一动，往一边顾修远那看了眼，想说什么，只是回看余荒明显有些小局促的模样，欲言又止间，顾夫人也没多在意，点了个头，让开路，邀余荒进门，“都进来吧。”
  ——
  “你爸今天公司临时有事不能回来，家里就我和玥颖。”入座餐桌时，余荒帮着顾夫人把厨房的家常菜端出来。顾夫人边摆放碗筷，边同余荒和顾修远解释。
  顾修远在给顾玥颖盛饭，听到顾夫人这番话后也只是点了个头，嗯了一声，没多大反应。
  倒是余荒愣了下。
  饭菜上齐，顾夫人熟络地揽着余荒坐到顾修远身边，而把顾玥颖小朋友也拉倒余荒身边坐下。
  刻意地安排座位，顾夫人笑得欢颜：“别拘束，把这当自己家来。”
  余荒接过顾夫人递过来的筷子瓢羹，冰冰凉凉的金属触碰感握在手心里，余荒低着眉，嗯啊了声，回复顾夫人的意思。
  “老师，我奶奶做的炝虾很好吃。”桌上最活跃的还数顾玥颖，秉承着良好家教，顾小朋友用公筷给“客人”夹了摆在她面前自己认为最好吃的一道菜给“客人”享用，以此来分享美味。
  余荒注意力给孩子吸引过去，连忙把自己的碗推到孩子面前，蘸着酱汁的鲜美河虾由着小朋友手上的筷子夹至余荒碗里。
  “谢谢。”余荒把碗抽回来，与顾玥颖一记微笑。
  顾玥颖那是乐开了花，往自己碗里也夹了几条虾。
  ——虽然最后都又全夹给身边的顾修远爸爸帮忙剥虾壳。
  顾修远适时给余荒添菜添饭，顾夫人眼尖，笑意更浓。
  余荒是入了她的眼。
  顾家虽是有名有望的大户人家，可对于给儿子选媳妇这件事上，她并不同他人想法一致：门当户对只是其次，要结婚的人是要用来过日子的。
  何况，他们王家，当年确实是有恩于顾家。
  ——这个忙，横竖都要帮。
  ——儿子喜欢，那是最好。
  “玥颖，你喜欢余老师吗？”顾夫人放下筷子，抽过纸巾给孩子擦拭滴到手上的菜汁时，柔声问着孩子。
  眼神却在余荒身上停留。
  顾修远同余荒一具望去。
  顾玥颖自然是不假思索，点头，“我喜欢余老师。”稚嫩的语气说着，末了还不忘多补充一句：“不喜欢蓝老师。”
  ——敢情孩子还在拿余老师的好脾气和蓝老师的直性子对比。
  余荒尴尬笑了笑。
  “都是你老师，怎么可以这样说你们蓝老师？”顾修远朝顾玥颖吹胡子瞪眼的。
  顾玥颖眨巴大眼睛，看着旁边的余荒：“余老师从来不打我们不骂我们。”
  顾修远竟是一阵无语，偏开头。
  顾玥颖咯咯笑着。
  顾夫人却是有心，给孩子擦好手，把纸团以抛物线轨迹丢进垃圾桶，回头，似是无意地询问孩子：“既然你那么喜欢余老师，那要不要让余老师给你做妈妈，以后每天陪你玩陪你读书写作业，也不会打你骂你？”
  顾修远夹菜动作一顿，指骨分明的手，持着金属长筷。
  余荒同为一愣，稍睁着大眼，看着那位全场最端庄，又为轴心的女主人。
  而被问话的孩子呢，摇晃着脑袋，看了看身边的余老师，再看了看奶奶，囔着：“余老师？”
  “对，余老师当玥颖的妈妈，怎么样？”顾夫人说着。
  三人六双眼儿盯着孩子看。
  “不要。”孩子却是不假思索地摇头拒绝，“余老师是我的老师，不是我妈妈，我不喜欢妈妈，要给我当妈妈的女人都只喜欢爸爸不喜欢我，都是坏蛋！”
  ——
  午休时间一到，一项准时听话午睡的顾玥颖小朋友早早就窝床上睡觉了。
  顾家宽大华丽的客厅里，顾夫人单手撑在椅手背上，揉着眉心，一副困苦模样。
  引得余荒更是一阵心慌。
  顾修远只握了握余荒垂在身侧的冰冷的手，“玥颖小就没有母亲，对于妈妈这个角色，她是抵触的，刚才孩子那番话……”
  “我知道，没事的。”余荒打断顾修远还没说完了话，把自己被室内空调吹得有些冰冷的手从顾修远掌心里抽出来，抬头，与顾修远直视，笑了笑，示意她没事。
  总要给孩子一个适应的时间。
  也是给她自己一个适应的时间。
  “阿荒啊。”顾夫人坐在沙发上，伸着头对站在一边的两人叫到。
  “嗯？”余荒闻声应答，朝顾夫人那看去。
  顾夫人脸色并不太好，余荒同顾修远走到顾夫人身边去，顾夫人起身，伸手就把余荒冰冷的双手拉过来，握在手里，拍着余荒的手背。
  ——似乎顾家的人安慰人时，都喜欢用这种方式。
  “这些日子要先委屈你了，玥颖那孩子，一出生亲生父母就都没了，修远拉回来从小溺着养，是娇气敏感了点。”顾夫人低着嗓子，拉着余荒的手不放，看着余荒的双眸，再对现在余荒身侧寸步不离的顾修远看了眼，只一声长叹：“修远现在在C市工作，你先把行李多多少少搬过来，有空就过来住，多陪陪孩子增进感情，等孩子幼儿园毕业要上小学了，我联系C市那边，你带着孩子过去C市，这样你和修远也不用长年累月分隔两地。婚礼的事……只是，委屈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更新下一章——
么么哒~
  ☆、22
  22
  顾修远带着余荒离开顾家时，顾玥颖还没起来，顾夫人出门相送，车子开出了顾家铁栏门，后视镜里依旧能看到顾夫人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离开。
  “先送你回去吧。”顾修远把车开得平稳，目视前方间不忘对安静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余荒道。
  余荒没有多大反应，轻嗯了一声。
  车内开着冷气，比起车外炎热的气温来说要舒爽得多。
  顾修远没有再说什么，适时期间伸手去扭开收音机开关，一阵磁磁磁声后，里头男主播低稳的声音传了出来，合着女主播的声音，正在导播近期全市路段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