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

第48章


王都看老秃出马,一个顶俩,一下子就吓跑了王晏球,兴高采烈地领兵出城跟老秃合兵一处。
  其实老秃和小王俩人要是老实点守住定州,老王大概拿你们也没脾气,可你们俩非要去攻曲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给人家老王留,这不是逼着老王跳墙吗?结果在嘉山之下一场大战,老秃的一万铁骑被气急了的老王杀得只剩下两千,只好跟王都一起退回定州死守。得理不饶人的老王还顺势把定州的西关城也给夺了。
  没过几天,老秃的后队摸进来,偷袭新乐县城得手,杀了驻守新乐的赵州刺史朱建丰。老秃和小王俩人胆子又肥了,合兵一处凑了一万兵马想找老王算账,双方再次在曲阳城下爆发激战。
  这次结果更惨,还没等契丹兵马射箭,老王那个打仗不讲规矩的家伙就指挥后唐大军野猪一样撞了上来。契丹人打仗都得先射几阵箭然后再冲锋,哪儿见过这么打仗的啊,老秃惊讶之下就跟王都一起研究:“你们中原人都是这么打仗的吗?”
  王都说:“没有啊,我也没听说过这样的,难不成是军事新思想?”
  他们俩人太过专注于研究老王的新式战法了,等明白过味儿来,俩人的军队早就败得一塌糊涂,跑得影都没有了。还好这俩人醒悟得够及时,带着几个部下逃回了定州城。
  老秃那封“捷报”,根本就是被人家包围以后害怕连自己都不能活着见到草原上的太阳,瞎编了几句鬼话忽悠耶律德光发兵去救他的。他不肯说实话,逃亡的契丹兵北窜的时候又全都被卢龙节度使赵德钧给收拾了,所以耶律德光一点实信儿都没得着。眼瞅着,跟随耶律阿保机纵横塞北、闻者丧胆的“腹心部”就要被倒霉的老秃给坑了。
  讨厌的中原人,你们这不是坑爹吗
  经过上次被契丹人偷袭新乐得手的事情,再打仗,王晏球就长了个心眼,知道这帮有马的家伙跑得快,不能按中原人打仗的机动速度来衡量。为避免再次吃亏,他布置了不少斥候,散布四下,防备遭受契丹援军突袭。果然在当年农历秋七月,发现了从北方南下的契丹援兵。出乎王晏球意料的是,这批援兵数量太少了,只有七千人,完全不符合契丹人打仗靠人多凑数拿命往上填的习惯。
  既然敌情诡异,老王当然要加强侦察工作,经过反复调查,大概使了包括抓舌头等手段,王晏球终于搞明白了,来的这支部队非同凡响。带队的惕隐是什么官,老王没搞清楚,从他向上级的汇报来看,他以为惕隐是个人名,因为史书里记载的是“契丹……酋长惕隐将七千骑救定州”,不过他肯定明白这家伙是个大官。同时他也知道了这股契丹兵马是契丹国中最能打的强兵。这回轮到老王犯愁了,因为他手里的兵不太够使了。
  原来他打败老秃和王都的联军,把敌人逼得使了缩头大法以后,眼看定州城高难攻,又开始了围困战术。不想这次被人上了眼药,背后有人说他畏敌如虎,不敢攻城。李嗣源不明真相,下旨逼他攻城。
  老王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率部猛扑定州城,结果在城下折兵三千。此时自己的兵力受损,敌人来的是著名的强军,实在让老王有种抓瞎的感觉,感慨自己面前是敌人,背后也不一定都是朋友。
  不过打仗这桩事不能总等着形势好了再说,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再难打也不能当缩头乌龟,逼急了的老王想起了钻人裤裆的三齐王韩信在军事科学上的发明创造:背水结阵。本来中原人打仗有个说法,叫“背水阵为绝阵,向坂阵为废兵”,意思是说背靠河水,自己退路没了,大家一害怕这仗就没法打了,面向山坡列阵,自己进攻困难,敌人进攻容易,打起来也不容易。
  可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人逼急了也玩儿命,当年韩信就曾经背水结阵,逼部下死战,靠几万人大破赵将陈余的二十万大军,此时形势不利,逼得老王也学了把韩信。
  他领着部队在定州城西北的唐河以北布阵,迎战耶律涅里衮率领的契丹精兵。耶律涅里衮是在耶律阿保机去世后,阿保机的五弟耶律安端升官当了北院夷离堇以后才上的台。本来乍居高位就牛得连姓什么都忘了,此刻率领的又是七千“腹心部”,契丹帝国的精华,在他看来,正所谓有此七千人,何处去不得,压根儿没把老王放眼里。
  要是受汉文化影响比较深的契丹人,看到唐军背水结阵马上就能明白老王是来拼命的,还会有所警惕,可受汉人影响深的不是已经被述律太后给清洗了吗,所以,老王这个背水阵可谓抛媚眼给瞎子看,人家不懂得欣赏。
  欣赏不来别人的卖力演出是件很罪过的事情。老熊听交响乐的时候打呼噜,就被当年的女朋友掐过大腿,都掐青了。老王手下率领的大军下手掐人,大概比那姑娘狠得多,我吃了痛,耶律涅里衮面对发了飙的老王,则是吃了大亏,一战之下被老王打败,只好率兵北返。
  老王知道对方是精锐中的精锐,不敢过分相逼,而且人家契丹人有马跑得快,他老王也不容易追得上,只好领着部队在后边吊着,打算礼送出境。
  要不怎么说这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呢。耶律涅里衮整军而退,两天以后到退到了易水河边。本来涉渡过易水河,留下小部队沿河防守,王晏球的追兵不敢轻易下水,契丹人也就安全了。
  可当天契丹人点儿就是那么背,正在过河过一半的时候,易水河上游山洪暴发,大水冲下来了,不少契丹勇士纵横沙场都没死过一回,这次被大水一冲,稀里糊涂当了淹死鬼,连尸首都没留下来。后边跟着的王晏球那个老家伙太坏了,眼看契丹人泡了汤,一点人道主义精神都没有,不但不赶紧救人,反而使出浑身解数痛打这帮落水狗。
  最先过河的涅里衮在河对岸看着太祖爷留下的精兵猛将要么淹死在河里,要么被唐军兴高采烈地围住当猴耍,耍够了一人给一刀,疼得哭都哭不出来了。到这时候说什么也晚了,先逃自己的命是真的,最后剩下的契丹兵也只能臊眉耷眼地往北撤,可他们哪儿知道,他们的背字儿还没走完呢。
  他们南下的时候,后唐幽州守将赵德钧兵力不足,没敢招惹他们。等他们打了败仗再逃进幽州境内,赵德钧一打听:神马?契丹人没回来几个人,一个个还都跟死了亲爹似的一脸倒霉相?甭问啊,吃了海亏了这是。这时候不趁机捡便宜还等什么时候啊。立刻让牙将武从谏领兵去找倒了八辈子血霉的耶律涅里衮的麻烦。
  其实阿保机亲自建立的“腹心部”战斗力着实不可小觑,别看这时候剩下的人不多了,真要是硬碰硬的打,幽州兵马就算能啃得下来他们,多少也得崩掉几颗牙。可你说涅里衮得倒霉到什么程度吧,先是被老秃那个满嘴跑火车的东西给坑了,领着兵马来又碰上王晏球那老家伙摆背水阵耍浑蛋,看势头不对领兵撤退又碰上山洪暴发,最后这一家伙,他碰上的这个武从谏偏偏还鸡贼得不能再鸡贼。
  武从谏根本就没有跟他们硬碰的打算,这小子料定吃了败仗的契丹人急着逃命,赶路要紧,没闲工夫分出人马来四下侦察,干脆找地势险要的地方给契丹朋友们摆了个口袋阵,等着契丹人往里钻。
  涅里衮哪想得到眼看要到家了还能碰上人家给他们搞这么隆重的欢送演出啊。看到唐军四面八方冲过来,对唐军给他如此高规格的待遇赶到实在太激动、太高兴了,当即下定决心不走了,把武器交给围上来的唐军将士,跟唐军一起回去做客常住。当然,路上他怕自己太想家了反悔,还让唐军士兵把自己给捆上了。
  跟着他一起撤到幽州的部队里,有六七百人做了跟他一样的决定,剩下的还想四处观光一下,零星散入幽州四乡八镇想到老乡家品尝一下农家菜。可幽州的刁民们完全没有国际主义精神,没有爱人类的广阔胸襟,只懂得狭隘的民族主义,只知道过去这几年闹契丹小鬼子弄得大家过不上好日子。看契丹观光团下乡,一点欢迎的意思都没有,组织起来拿着锄头、耙子、棍子棒子一通乱打,不少可怜的契丹游客直接被埋在了地里肥田。可怜这七千纵横沙场的“腹心部”兵马,逃回塞北的只有几十人。
  契丹人的背字儿到这时候都没走完,霉运还跟着他们呢。不过“腹心部”实在是不能再接着从一个倒霉走向另一个更加倒霉了,剩下的霉运只好让别人替他们来走了,这次倒霉的是留守在平州的契丹监军部队。
  卢文进南归以后,平州这块地盘他没能卷了带走,留给了契丹人。契丹人本着“以汉制汉”的精神,任命了藩汉都提举使张希崇为卢龙军节度使,镇守平州。经过卢文进事件和葬礼大屠杀以后,契丹人对汉人没有过去那么信任了。汉人将领们也害怕哪天又惹契丹老爷不痛快,送自己去给阿保机陪陵,双方关系比较僵。为了加强对平州这个桥头堡地区的控制能力,契丹方面派了三百兵马在这里监视张希崇。
  张希崇本是个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上阵经不得刀兵,当年机缘巧合当了幽州牙将,上任没多久遇见契丹南侵,稀里糊涂就当了俘虏。这时候完全是因为述律太后杀汉官杀得太干净了,剩下的人不多,实在没别人可用,这才矬子里边拔将军挑他出来,赶鸭子上架让他当了节度使。
  老张知道自己没有打仗的能耐,也不敢得罪契丹兵爷,平时跟契丹兵们打成一片混得溜熟。契丹守将本来就瞧不起这么个白面书生,看他一天到晚乐呵呵的挺客气,更是不把他放在心上,双方相处得还挺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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