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盏

  撇了撇嘴，深吸了口气，木雨杉循循善诱道：“我哥哥姓黎。”
  “你认识黎哥哥？”没等女孩开口，男孩已经探出了脑袋。
  果然刚才那个人是黎岩啊。木雨杉心中有了数，脸上笑容更盛。
  “我没听说过黎哥哥还有什么妹妹，你们走开，我们要回家了。”女孩拽着男孩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
  当然，这“恶狠狠”是这女孩自认为的。本身就是个小不点，就算脸上表现出满满的不开心，还不是一副任君揉捏的模样吗？
  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难搞定了吗？心中长叹了口气，木雨杉撸撸头发，抬起脸，不禁苦笑：“我大学是在外面读的，今年刚回来。你们要走我也不拦着了，我就是好奇我哥怎么会在这儿罢了。”
  女孩挑挑眉，狐疑地盯着木雨杉，但不知是不是动了心思，竟没有再说要离开。
  “你真的是黎哥哥的妹妹吗？”男孩嗫嚅着声音，目光里是隐隐的期待。
  “当然了。”愣了愣，木雨杉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翻动背包。
  她做着这些的时候，女孩连忙拉着男孩往后退了两三步，等木雨杉找到手机看到这一幕，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了。
  “别害怕，我就是想给你们看看这个。”木雨杉输入密码，打开锁屏，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来，递到女孩面前。
  照片上的，可不就是木雨杉和黎岩、孔佳琪三人吗？一张合照，足以说明三个人的关系。
  说起来，手机里的这张照片还是木雨杉先前把黎岩调到廖记之后心血来潮拍的，背景就是廖记的包厢。她是为了让孔佳琪放下戒备，却没料到这个时候用上了。
  睁大眼睛瞧瞧手机，再看看木雨杉，女孩总算是松了口，低低喊了声“姐姐”，算是认可。
  秋以松安抚着两个孩子，慢慢套话，这才知道女孩叫欧婉，男孩叫欧俊，是同母异父的姐弟。说起来这两位也是一个“惨”字了得了，木雨杉和他们一样双亲离异，不过，她没有遭受过任何的虐待，而这姐弟却被继父殴打过了无数次。至于黎岩，则是某一次见到脏得一塌糊涂的姐弟二人之后动了恻隐之心，经常会到公园里给他们带一些吃的。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木雨杉心里堵得慌，但她说不上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舒心。
  到头来还是没能够完成约会，秋以松陪着木雨杉送完两个小的回家以后，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又送了她回家。
  木雨杉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没有发现，身边人眼中里有着隐约的受伤。
  ☆、名义上的哥哥（3）
  第二天木雨杉到廖记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茶楼里没多少人坐着。
  碰巧白谷从楼上下来，木雨杉连忙抓住她，问道：“黎岩来了吗？”虽说二人明面上的关系是兄妹，可让她叫一个娃娃脸做哥哥，她还真是叫不出口，因而她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
  白谷的脸红彤彤的，低低应道：“恩，在的，正吃饭呢。”
  了然地点点头，白谷是新来的，一直被大家呼来喝去，平日里像中午点餐一类的事情也都丢到了她身上。看了看时间点，木雨杉估摸着她刚给楼上送完午饭下来。
  在办公室门口叩了叩门，听闻里面一声“进来”，木雨杉便径自转动了把手。
  彼时黎岩正抬头看向门口，见是木雨杉，不禁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来了？”问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廖记是木雨杉的，她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哪里是旁人能够管顾的？
  “我昨天见到了欧婉和欧俊。”木雨杉开门见山地说着。
  不等女人坐到沙发上，黎岩已经到了暴怒边缘：“你调查我？”
  扬了扬眉，木雨杉反问：“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
  黎岩眯着眼睛，心说，你无不无聊我怎么知道？不过，不能否认，他一开始确实相信过木雨杉不会对他动其他心思，要不然他根本不会来廖记。但眼下的情况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难不成要他相信，木雨杉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够透过他瞧到他的人际关系？
  不是黎岩疑神疑鬼，实在是欧婉、欧俊姐弟俩和他的关系太隐蔽了，以至于连孔佳琪都不知道他身边还有那么两个小家伙的存在。
  清了清嗓子，木雨杉还是将话说了个清楚：“昨天本来是和以松去吃饭的，路上看到你，好奇就跟着去瞄了一眼。”
  “所以？”
  “如果你真的关心那姐弟两个，为什么不报警？他们是被虐待的吧？”木雨杉疑惑地问道。
  “报警了又能怎么样？”黎岩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尽是嘲讽。
  木雨杉吓了一跳，虽然她知道黎岩并不是太欢迎她，可以往他没有一次是这样对她冷嘲热讽的。
  “难不成我说错了什么吗？”
  “报了警，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怎么样？要么是遭到继父更残忍的报复，要么是被送进一些机构，他们有父有母却要被冠上孤儿的头衔，以后如果有人领养还好，要是没人领养，他们很可能一辈子都会失去长辈的呵护。”顿了顿，黎岩的语气更加冷漠，“别说什么现在孤儿院的待遇变好了，再好，能好过父母给的吗？”
  黎岩的情绪激动得不可思议，木雨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黎岩不正是孔佳琪收养的吗？
  鬼使神差地，木雨杉忍不住问道：“你想找你亲生父母？”
  嗤笑一声，黎岩眼角微微上挑，不屑道：“找他们？我为什么要找他们？我已经有了母亲，就算缺一个父亲也是幸福的。”
  木雨杉蓦地反应过来，这么多年黎岩没有回到亲人身边，不是因为找不到人，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找。
  静默之中，木雨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木岚的影子，她竟有些钦羡黎岩了。虽然孔佳琪不是他的生母，但待他好得没话说，最重要的是，她还好好活着，还能享受黎岩对她的孝顺。
  一份感情，不是单方面的，若是孔佳琪知道，她也该欣慰了吧。
  木雨杉的心思早就飞远了，有的地方，她注定要远离，倒不如寻个有缘人。
  ☆、在屋顶看烟花（1）
  “你真不过来和我一起过年？”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明朗无比，伴随着稀里哗啦的键盘声，不用问，木雨杉都知道她又是在加班。
  “姐，你就管好你自己吧，我又不是没人陪的。”木雨杉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坐在前台。
  路十里这几年的工作很是顺心，手头也有了闲钱，时不时就送二老到外头去旅游一遭。这不，二老三年前认识了一对老夫妻，今年拿了绿卡在美国定居，忙着搬新房又没空回来，念着那边朋友住在华人街，二老就决定今年去国外过年了。
  还真别说，一般人上了年纪总希望能和子女在一起，但路家二老是极其会享受的，知道路十里忙得团团转，压根不指望她能够陪伴在左右，自得其乐地找了些朋友玩自己的。
  路十里习惯了一个人过年，反正她孑然一身，不需要去考虑别的情况，她也就是想着今年木雨杉回来了，才会特意打电话来邀请。怎么说呢，尽管没有好酒好菜招待着，可两个人吃泡面也比一个人吃泡面强吧。
  大年夜的，街上早就没什么人了，有的，大多也都匆匆正往家里走去。就是这样，木雨杉才觉得有一种叫做孤独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前几年她在异乡，没有家可以回，一个人在宿舍端着火锅吃得乐呵，不过，现在她却是有家不能回。在她看来，家里还没茶楼有人气。
  但木雨杉是一点没打算去路十里那里叨扰的，大年夜的，姐妹俩黏黏糊糊算怎么回事？更何况，她是打心底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寂寞的人。
  “丫头，你真是不识好人心。”路十里笑骂道，语气里浑然都是宠溺。
  “你又不是吕洞宾。”言外之意，她也算不上是狗了吧？
  “得得得，是我打扰您啦。您慢慢看着您那小茶楼吧。”
  “姐。”感觉到对方要挂电话，木雨杉突然出了声。
  “嗯？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怕你等会儿累趴下，先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顿了顿，木雨杉的眼神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能赚钱是好事，可人活着不单单是为了赚钱的，钱要有命才能花。”
  路十里的拼命三郎精神，在回来这半年里，木雨杉已经彻彻底底见识过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路十里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亲人之一，她都不希望这人出事。前几天，路十里还在酒桌上喝得差点胃出血，把一干人吓得六魂出窍。
  “好好好，新年快乐，我明早过去看你。”路十里没等这边回应，“啪”地一下就撂了电话。
  木雨杉哭笑不得地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拿开，看着通话终止的界面，不由苦笑。她还能不知道路十里的心思吗？无非就是怕她再唠叨下去呗。
  茶楼里连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没了，连洗碗的阿姨都回了家，把手机丢到一旁，木雨杉双手抬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平板上的央视直播，等着每年都要播的春晚。每年一个人过节的时候，似乎只有这样百年不变的节目陪伴着自己，她才能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黎岩离开茶楼之前还邀请了一下木雨杉，说是孔佳琪请她去家里一起过年。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不会去了。虽然她和黎岩的关系趋渐缓和，与孔佳琪也能够把酒言欢，不过，对她来说假的终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