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盏

平日里装装蒜就好了，没必要在过年的当头还和自己过不去，继续做戏。
  而且，木雨杉估摸着孔佳琪是因为她帮忙解决了黎岩的事情才对她发出邀请的，表面功夫总要做足的，她倒是不相信，孔佳琪是真想和她一起过年了。
  几个小品看得木雨杉笑得肚子疼，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没有笑点的地方她还在笑，到了有梗的地方她反而往往一脸冷静。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电视里在放什么，只是装着自己并不无趣罢了。
  将近十一点三刻，木雨杉眼皮都耷了下来，她困得不行，而她用来激励自己继续清醒下去的办法，却是在手机上浏览着笑话全集。
  空荡荡的茶楼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一道拉长的阴影出现在柜台前面。
  木雨杉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对方：“你怎么来了？”
  放下手中的塑料袋，苏元彬慢条斯理地解开袋子，一边说道：“我爸让我给你送点吃的，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就估摸着你可能在茶楼。”
  木雨杉一愣一愣的，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苏元彬已经把吃的都摆到了柜台上，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木雨杉回过神，不禁咋呼起来：“马上就十二点了，你还不回去和你爸一起过年？”
  苏元彬置若罔闻地收拾着手头的东西，半晌才道：“老人家睡得早，特地嘱咐我送吃的过来给你，我能不从？”
  木雨杉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来。她和苏杭博虽算不上陌生人，但也没熟悉到大过年的还需要他来操心的地步。
  可看到苏元彬带来的吃食，木雨杉的眼睛都圆了。春卷、水饺和一盘糖醋排骨，东西不多，却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了，木岚还在世的时候，每次都会给她做这三样。
  “你怎么知道的？”木雨杉的声音不经意间颤抖了起来，眼眶红了一圈。
  “什么？”苏元彬抬头，目光正落在女人积蓄着泪水的双眼，一下子就慌了，“杉杉，你没事吧？别介啊，有什么你直接和我说，是不喜欢吗？还是……”
  “没，我很喜欢。”木雨杉看到对方不知所措的样子，再多的悲伤也被冲淡了，漠然地摆摆手，从他带来的袋子里抽了一双一次性木筷，直接就开吃了。
  今年的年夜饭，木雨杉吃的那是泡面，怕自己吃得伤心，她还特地泡了两包，差点没撑死自个儿。眼看着离她吃完泡面也才三四个小时，东西还没全消化完呢，她还是忍不住下筷了。
  入口的春卷已经冷了，有些硬，木雨杉忍不住在心底感慨，好在她牙口好，要不然岂不是自讨苦吃？
  ☆、在屋顶看烟花（2）
  苏元彬一转身就发现那人已经吃上了，连忙喊道：“唉，你倒是把东西放微波炉里热一热啊，这都凉了。”
  抬了抬眼，木雨杉一副“我已经累得浑身都不想动”的表情看着男人，淡定地又一口咬上了春卷。是什么馅料，她吃不出来，香是香，就是没木岚做的好吃。
  木雨杉夹着春卷的手一顿，心里波涛汹涌，她恍然发现，和苏元彬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会想起木岚。勾起的情绪有点悲伤，不过，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欢喜。
  苏元彬又开始上上下下忙碌，不等木雨杉吃第二筷，立刻端着东西上二楼的休息室去热了。
  茶楼再一次变得空空荡荡，然而，当木雨杉看到二楼的光亮时，已经不再觉得孤单。手放在心口的地方，她能感觉到她的心脏跳动得厉害，她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木岚去世以后，每一个大年夜她都竭力把自己调整到最不会受人影响的状态，周围都在欢庆，而她，只能尽力掩盖自己的悲伤。
  习惯了在这一天痛楚，习惯了在这一天一个人放空，木雨杉没料到，会有一个人陪在她左右，而这个人，还不是秋以松。
  想到秋以松，木雨杉忽然慌张起来，她不认为她会出界，但她和苏元彬现在的情况似乎是有点不太一样。
  “想什么呢？”
  苏元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木雨杉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砰”地一声猛地撞到了后面的柜子上。
  柜子和前台之间的空隙不大，等木雨杉感觉到背后痛的同时，有一只手从前面拉住她的右臂。
  “是我吓到你了吗？”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带着他独特的慵懒语调，眼中全然都是关切。
  “没事。”木雨杉缩回手，甚不在意地笑笑。
  “哦，没事就好。”苏元彬似乎有些失落，可没等木雨杉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他已经像把这件事忘记了一般开始把热好的食物摆到了女人面前。
  由于之前的小插曲，木雨杉开始犹豫她要不要接受对方的好意，在对上苏元彬坦荡目光的刹那，她觉得，果然还是她想得太多了，道了一声谢便开始孜孜不倦地与食物奋斗起来。
  一个人在过年的时候吃饭真不是件好事，尤其身边还有双眼睛炯炯有神，那就更不是滋味了。
  木雨杉被苏元彬看得没辙了，邀他一起吃，他倒好，转头过去继续看春节联欢晚会，嘴上念叨着：“来之前都快吃撑了，哪里还吃得下？”
  一时间，木雨杉有点摸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来茶楼干什么的，是慰藉她的小心灵，还是专程来打击她的？恶狠狠地咬着嘴里的肉，她巴不得抓个人来给眼前的人看看，她也是有人陪的，也是有人爱的！可真等她冷静下来她才发现，好像还真没这个人能够过来。
  倒计时开始了，随着电视里的倒数，木雨杉终于放下了手头的筷子，赶在新年前解决了“年夜饭”。没几秒，电视里、茶楼外，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市里头不是禁止燃放烟花了吗？”木雨杉望着外面忽隐忽现的亮光，咂了咂嘴。
  “在外面待久了，真以为我们这是什么一线城市，说不让放就不放了？”苏元彬轻哼一声，又说道，“走吧，大小姐，带你看风景去。”
  木雨杉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跟着苏元彬上了天台了，老实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登上茶楼楼顶。以前她就想往上面爬来着，但是小的时候大人看着她，不允许她乱跑，等长大一点了她又开始在木岚、廖民中之间回旋，没了时间，再后来，木岚跳楼自杀，她对楼顶更是没了一丝好感。
  深吸了口气，木雨杉走上最后一阶楼梯，映入眼帘的，是苏元彬在天台边缘栏杆旁边趴着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木雨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好像看到了木岚死之前的情景——那个女人也是这样，一脸坦然地看着栏杆外面，好像什么都不会让她在意。
  脚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抬不动了，木雨杉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抖，叫嚣着让她下楼。
  满眼的红色，污了雪白的衣服，就连地面上都有一块深色的印记……
  “在那儿站着干什么？”
  幻境被击碎，木雨杉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周围的情况之后，还没彻底缓过神来。
  “怎么回事？不舒服吗？”苏元彬皱着眉头问道。
  木雨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扎着一根刺，拔不出来，却闹腾得她不得安稳。
  接连几声巨响，硕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接连不断出现在近处，不同于刚才的距离感。木雨杉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好像是沐浴在烟火之中，而他脸上的担忧是那么显而易见，甚至让她飘飘然起来。如此优秀的男人，竟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陪伴在她身边。
  苏元彬又靠近了小半步，几乎是贴着木雨杉的身子了：“杉杉……”
  低沉的男声，仿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恋。木雨杉不得不承认，苏元彬的声音是极为好听的，去做午夜播音主持人的那种合适，而且还是情感节目的。她喜欢和他坐在一起喝茶或是喝咖啡，然后听他说话的时候，那种放松的状态可以让她忘记现实生活中很多不必要的情绪。
  一瞬间的迷失之后，木雨杉瞪大了眼睛，望着身前的男人凑向自己。
  不知道是谁更倾向谁，总之，他们的距离就只剩下1公分了。
  对方呼出的温热喷洒在皮肤上，就在最重要的时刻，木雨杉侧开了半步，若无其事地说道：“烟花很好看。”
  文不对题，可另一位也只是淡淡笑笑。
  “是吧，我也觉得在屋顶看烟花很不错。”苏元彬说着，把手插回口袋，风轻云淡的样子没有一丝尴尬。
  佯装冷静的外表下是惊恐。木雨杉盯着苏元彬渐渐朝向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可以信誓旦旦地告诉别人，她和苏元彬没有那种超乎朋友之间的关系存在，不过，她刚刚的那一分心动连她自己都骗不了了。
  她该怎么办……
  她以为，她绝对不会落到和廖民中一样的田地，但事实告诉她，她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
  难不成，这种还带遗传的？
  ☆、新年快乐（1）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娆娆。”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木雨杉小退开半步，得意洋洋地摊开手，“红包呢？”
  “你是掉钱眼里去了吧？”唐思娆嗤笑着，用手轻点了一下面前人的额头，没好气地从挎包里拿出红包拍到她手上。
  “哟，挺厚呀。”木雨杉眼睛一亮。
  “那是。”唐思娆嘴角勾起，但怎么看都有些恶意。
  木雨杉兴冲冲地打开红包，然后愣住了——厚厚的一沓，确实挺重的，只是票值忒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