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第40章


我错在哪里了?既然认定了是我的错,现在又何苦来这里?你不是说过,你我此生再无瓜葛吗?”
  “罢了,罢了,你没有错,错都在我。是我不分好歹,生生拆开了你跟马彪,让你们难续前缘,都是我的错……”若柏步态不稳一步三晃,苦着脸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平日里合身的袍子现在穿着却大了好多。随又心疼他身形憔悴,好想过去扶住他,跟他扯清楚是非曲直。可惜,在他心里我已是有错之人,再解释又有何用呢?
  一个人枯坐了到太阳偏西时分,春草急匆匆赶过来了。
  “少奶奶,小姐确实离家出走了……”春草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少奶奶,出去找小姐的小子们回来说了些不该说的。但春草又觉得少奶奶有权知晓……”
  我看春草吞吞吐吐不好直言,便开口道:“春草,你说吧,没事的。”
  “少奶奶,听小子们说,少爷今日在怡红楼听戏,而且喝的醉醺醺的,抱着唱曲儿的头牌取乐子呢……”春草看着我,怯怯的不敢说下去。
  我勉强笑了,道:“春草,郭若柏的大小事情早已与我无关,你放心的说吧,我就当做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罢了。”
  春草这才放心说了出来:“少奶奶,今天是小子们亲眼看见了,府里才传开了。春草早有耳闻,您被幽居在此处个把余月,少爷听戏偶遇这唱曲儿的,两人一见如故,眼下少爷与这位头牌关系匪浅。”
  春草见我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少奶奶,春草告诉您这些,只是想让您振作起来,重新夺回少爷的心。哪怕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腹中的小公子着想的。”
  我自以为听别人说若柏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惜,任凭如何压制,心湖还是被吹起了涟漪。
  “那唱曲儿的姓甚名谁,是谁家的姑娘?”始料未及,自己张口就打听这个与若柏终日里厮混的姑娘。
  “只知道叫做冬儿,好像来蛤/蟆镇不久。也并无家人,只身一人在咱们蛤/蟆镇唱曲为生。”春草顿了顿又道,“少奶奶,您放心,不管她是如何的年轻貌美,如何的狐媚子手段,少爷的心毕竟还是在您这里的。”
  我苦笑着长叹一口气:“春草,你去忙吧。”
  春草答应着离开了。
  我心内暗想道:如果若柏的心真的还在我这里,那他会怀疑我和马彪吗?如果他的心还在我这里,他会幽居我使我孤寂如此吗?如果他的心还在我这里,他会去戏楼结识唱曲儿的姑娘吗?难道,董兰香一个还不够伤我的心,他非要再找来一个帮手,切切实实置我于死地吗?
  伤过心流过泪之后,又自我安慰一番,我现在终究不过是若柏名分上的妻子,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他另纳新欢呢?
  第二日晌午时分,一个小丫头领了柳儿来。
  柳儿见那丫头离开了,抱住我嚎啕大哭。
  我大惊:“嫂子,你怎么了?”
  “你哥抛下我和家里的人,去四川了。”柳儿呜咽着说道。
  我扶了柳儿坐下,道:“嫂子,你可是糊涂了。我哥好端端的去四川干什么呢?”说完,随手拿了桌上的茶碗,准备替柳儿倒碗茶。
  柳儿哭的越发伤心了:“他留了一份信。说是跟若莲小姐一起去四川了。”
  听柳儿如此说,我手里的茶碗跌落在地,碎成了无数片。
  “你说跟姐姐一起去了?”我不敢相信,只得再追问一次。
  柳儿哭着点头。我帮她擦了脸上的泪,自己坐在旁边反倒眼泪婆娑了起来:“柳儿,我哥对不住你,我们白家上下都对不住你。”
  此刻这些安慰道歉的话岂能抚平柳儿心中的创伤。柳儿沉默着不作声,片刻安静之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小姐,我知道这是我自己不听劝的结果,当初你苦口婆心的劝我,可是我终究是压制不住喜欢问天的心,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该离开还是坚守在白家。”
  我摇头:“柳儿,你永远都是我嫂子,就算我哥走了,你永远都是白家的人。”
  “问天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若莲最终还是跟他走了。只是,我虽不是他心尖上的人,到底也嫁给他小半年了,更何况我还这般死心塌地爱着他,他就真的这么狠心抛下我不管吗?我不知若莲小姐比我多了什么?”
  我嚅嗫着不知该不该说,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你不知,若莲遭人陷害有了身孕,夫人前些日子逼着她堕了胎。虽说郭府有意封锁了消息,可是这么大的府里,难免有几个多嘴多舌的。一个姑娘家,若声名狼藉以后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说,现在我哥对若莲或许是同情可怜多于喜欢欣赏的。”
  柳儿听我这般说,抑或是同情若莲,擦了脸颊上的泪,道:“我只是担心问天的安危。现在到处征战,他出去若被拉了壮丁,又得上战场。”
  事已至此,我能做到的也只有安慰了。
  “嫂子,你放心,问天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撑着高高凸起的肚子,站起来轻拍柳儿的肩膀安慰她。
  片刻之后,柳儿缓过神来了,挂着泪痕的眉眼微有笑意:“我的小外甥已经这么大了,都显怀了。”
  “八个月了,快临盆了。”
  柳儿左右环顾一圈,诧异的问道:“你都八个月了,如何看不见贴身侍候的丫头婆子?”
  我低头叹道:“我知道是瞒不住你的,只是你回家不要告诉家里人,免得他们替我担心。前些日子我犯了错,被幽居在此了。”
  “你犯了什么错,郭公子竟如此绝情?这都快生了,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如何能安心留你在这里?走,跟我回家。”柳儿说话间就起身拉了我的手就走。
  这时,若柏低头撞了进来,还是着了昨日那身湖蓝色的袍子,身后跟着一个眉眼清秀,身材纤瘦的女子,着了一身碧绿色衫子。
  柳儿见若柏进来,松了我的手,上前理论:“郭公子,想你跟我家问雪初识时,山盟海誓白头偕老,这才过了多久,现在她有孕在身,你却幽居她在此,你这是唱的哪出戏?”
  我上前拉了拉柳儿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柳儿却推开我的手,继续说道:“你如此待她,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若柏冷笑道:“问雪没有错。只是我不再喜欢她了,怎么,不可以吗?”
  柳儿一时被噎住,不知如何应答,只是狠狠瞪着若柏。
  若柏拉了身后女子的手,言语里尽是温婉:“现在,她,冬儿才是我心尖儿上的人。我特地领了过来,也好让你认识一下,免得以后府内相见不相识,叫下人们笑话。”话虽是对我说的,眼睛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那女子。
  那清泉一般的眼睛曾经也是如此眷恋的看过我,可惜好景不长,昔日的誓言早就灰飞烟灭,自有更好的女子陪伴他笑看岁月。
  我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和心恸,淡淡说道:“这姑娘温婉可人,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若柏见我如此淡泊,忽然发狂一般将我推至墙角,右手扼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齿道:“白问雪,你真的不在乎吗?你何故做戏给我看,心痛就说出来。”
  柳儿慌忙过来要拉开若柏,可是奈何若柏岿然不动。而冬儿远远站着,越过若柏的后背不卑不亢不急不喜的看着我。
  我紫青着脸笑了:“郭若柏,你说过你我再无瓜葛,此生你娶几房妾室,都与我无关,我为何要心痛?”
  若柏松了手,拉了冬儿出去了,临走甩下一句话:“既然不心痛,那就看着我们郎情妾意吧!”
  我大口呼吸着空气,靠着墙滑到在地,泪水渐渐划过脸颊。
  柳儿使劲拽着我道:“地上凉,快起来坐在凳子上。”
  我在凳子上坐了,嘱咐她道:“嫂子,你回家去吧。只是万不可告诉家人我的事情,爹娘若问起我,你就说我诸事皆好。至于若柏嚒,不过是跟我闹点别扭罢了,不出几日,定会和好如初的。”
  柳儿沉默了半响才说话:“我也是嫁为□□的人了,看你们这样生分,必不仅只是小打小闹了。老爷姨娘那里我会瞒着,只是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我点头应了,柳儿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偏院晨晓闻清曲 回廊檐下三美聚
  我的身子一天天重了起来,人也越发的疲乏了,每每深睡,不到晌午必是睡不醒的。
  这日,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只露出半个脑袋,也跟我一般睡眼惺忪的耷拉着脑袋。
  我抬眼看了下时间尚早,再睡会儿吧。刚翻了身准备再睡会儿。回廊上传来清脆无比的唱曲儿声。我纳闷,此间偏院唯有我一人居住,也并无伺候的丫头婆子,平日来都是静悄悄的,今天如何这般热闹,居然有人唱曲儿了?
  我挣扎着起了床,随便梳洗了一下,将头发松松挽了在脑后,脸上未施脂粉,穿了件宽大的浅紫色衣衫慢慢出了门,想看看是谁在唱曲儿。
  原来是前几日见过的冬儿。只见她一身红罗衣,乌发上插了几枝朱钗,脸颊粉白,红唇微启,站在偏院的园子旁唱曲。四周的花草暗沉沉的绿,冬儿是火辣辣的红,花草和她相映生辉,越发显得她年轻充满活力。
  我低首看看自己,体态臃肿,步履迟缓,如何能比得上出水芙蓉一般水嫩年轻的冬儿?难怪天下男子都喜欢年轻的女子。
  我见她唱的专注,不忍心打断这美好,略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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