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第42章


  我痛的咬破了嘴唇。若柏率先跑了进来。
  “问雪,你怎么了?”他的眼里有关切有担心。
  “你,你怎么来了?我让春草去叫大夫,不是你,这傻丫头,明知你我恩怨,还叫你过来。”我不想看见若柏想帮我,却又不想帮马彪孩子的那份儿纠结,倒不如打发了他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人命关天,我岂能因为昔日恩怨就弃你不顾。”若柏说着,抱了我在床/上躺了,自己又继续嘀咕着,“春草出门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我,这是我和你,还有你孩子的缘分。”
  我抿了嘴,想要笑,却不由得哭出声来。还记得,我和若柏初次相见,那时候我天真烂漫,他白衣胜雪。当时若莲说我们因缘分相遇时,他也俏皮的说过“也是跟我的缘分”。可惜就算有缘分,却未必就是善缘。
  若柏见我哭了,用袖子擦了泪,强笑道:“哭什么,都快是做娘的人了。再哭,孩子长大该笑话你了。”
  我暂时忘掉了疼痛,握住若柏的手,心想:若能如此让你温柔以待,夫复何求?
  这时,春草怀里抱着那双木屐,领着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婆子进来了。
  “快,产婆,我家少奶奶要生了。”春草顾不上擦去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拉了婆子在床前说道。
  产婆笑了:“姑娘,我跟你说,这女人生孩子可是需要几个甚至几十个时辰的。少奶奶这才刚开始痛,还不到生的时候呢。”
  “春草,你为何抱着木屐?”我见春草光着脚,心里不免替她心疼。难道她就是这样赤着脚在雨里来回跑的。
  春草见我盯着她的脚看,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道:“少奶奶,您对小姐情深意重,这双木屐是小姐留给您的唯一念想,春草若穿着她在雨里来回跑,怕是会坏掉的。所以我就脱下来抱在怀里了。”说完,将那双木屐整整齐齐的放在我了的梳妆台上。
  一时之间,若莲的金兰之谊和春草的护主深情都海浪一般向我袭来。因为情绪波动,疼痛也席卷而来攻势连连。
  若柏见我痛的厉害,低声问我:“问雪,女人生产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额,要不要通知马彪过来?”
  我恼羞成怒,张口就骂:“要……要……”我本是想说要你娘的蛋,因为疼痛难忍说话断断续续,倒说成了要。
  若柏眼睛里泛起一层迷雾,愤怒和切齿之恨里夹杂着心痛和失望,松了我的手,出门去找人通知马彪了。
  我伸着手,想要叫住若柏,奈何他已扬长而去。
  旁边的产婆嘱咐着春草去烧热水,春草复又穿了先前湿透的鞋袜,去烧热水了。
  我渐渐的开始迷糊起来,一会睡一会醒,完全不知道旁边的人在干什么。
  一直折腾到夜里子时,还不见生的迹象。这时,若柏开了门领着马彪冲了进来。
  产婆在边上劝着:“少爷哪,女人的产房,男人进来不吉祥,您还是快快出去吧。”
  奈何马彪已半蹲在床前,握住我的手深情款款道:“问雪,为了咱们的孩子,你一定要挺住。”
  若柏别过头去,不忍直视我和马彪卿卿我我。
  我推开马彪的手,苦笑道:“马彪,你何苦这般骗自己。别人不知原委,难道你也糊涂了?你和若柏都出去吧。”
  产婆和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将若柏和马彪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疼痛渐渐加剧,我脸上的汗不断的流着。春草拿了毛巾,一直站在床边为我擦汗。因为害怕,她的全身如筛糠般抖着。
  “产婆,我家少奶奶还不生,是不是难产了?”春草眼角含着泪,回头问身边的产婆。
  这时,门外传来若柏的声音:“产婆,若是难产,必须保大人平安无恙。”
  接着是马彪的声音:“对,产婆,若是万不得已,要选择的话,保大人。”
  虽说这两人都是为的安危着想,可是在我听来,这一句保大人却是割我心肝的利刃,作为娘亲,我如何能为了自己活命,舍弃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
  “不,产婆,先保我儿平安出生。”我握住身边产婆的手,一再嘱咐。
  产婆脸上虽然流着汗,神色却也安然,笑道:“难产要么就是胎儿脐带绕脖子,要么就是胎儿太大无法顺利出生。眼下,少奶奶倒是有些营养不良,这孩子大不到那里去。再者,我看少奶奶虽身份尊贵手上却有老茧,必是平日里做了不少活儿。产前多运动有助于胎儿转正胎位,脐带绕脖子的可能性也不大。眼下生产,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无关保大人还是保小孩这一说。”
  有了产婆这句话,我暗自庆幸:多亏了平日里的劳碌,这会子倒是救了我跟孩子呢。
  屋外的若柏和马彪听产婆这般说,也各自松了口气。
  直到第二日,也就是农历七月初五日出时分,九死一生,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才算是顺利诞下了孩子。
  我整个人虚脱般躺在床上。产婆洗了婴儿,抱过来报喜:“恭喜少奶奶,顺利诞下孩子,还是个带把儿的呢。”
  我半躺着接过孩子细细端详:粉嫩娇人的小人儿闭着眼睛,眉眼和若柏的一样俊朗,两只小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小嘴唇蠕动着仿佛饿了一般。
  论理这个时候,我该拿出红包,一一分散给这些为我生产忙活的丫头婆子,可惜我手里并无现钱,正不知如何是好呢,若柏和马彪一起进来了。
  若柏给房间里的丫头婆子们散了红包,她们拿着沉甸甸的红包渐渐散去了。
  马彪早就习惯了一脸的痞子相,厚着脸皮伸手道:“快给我瞧瞧咱们的孩子。”
  若柏本来是凑过来瞧孩子的,被马彪这一说,嘴角抽搐着,不知如何应对。
  我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他们任何一个抱走:“他是我的孩子,跟你们无关。我只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所以我已经为他想好了名字,就叫康儿,郭康。”
  若柏听我说孩子叫郭康,又转身过来看孩子,眼睛里有了爹爹看儿子的温柔和慈祥。
  不想,马彪又一瓢冷水泼了过来:“咱们的孩子,为何取名郭康。我姓马,你姓白,都是跟这郭字不沾边的。若说姓苏,我倒是可以理解的。”
  我见若柏的神色又冷了下去,不忍心马彪如此戏耍若柏,拉着脸子恼了:“马彪,你够了,我感谢你不远几百里匆匆赶过来,又不怕大雨浇灌在产房前候了一夜,只是,你若再继续说孩子是你的,我必赶了你出去。”
  马彪笑道:“那我总可以抱抱康儿吧?我劳碌了一夜,抱会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瞪了一眼马彪,将孩子递给若柏,若柏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了孩子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仔细端详。
  马彪凑过去看了孩子几眼,笑道:“我的孩子,眉眼生的倒是有些像郭公子。”
  若柏此时也大度了,将孩子递给马彪道:“你也抱抱吧。”
  马彪苦笑着:“盘龙山还有要事,我得快马加鞭赶回去了。还劳烦你照顾好问雪,还有……还有我的孩子。”说完径直走了。
  若柏听了马彪的话,抱着孩子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春草接了孩子,递还给我。我搂着怀里的小人儿笑了,无论先前受了多少苦,我的孩子总算是平安出生了,往后他就是我的希望。
  ☆、虎头虎脑欢脱子 揪心揪肺断肠娘
  常言道:孩子愁生养,不愁往大长。果真,自从有了康儿,这日子过的也飞快起来。转眼就到了给康儿过满月的时候。
  我想康儿的满月酒爹娘是喝不上了,可没料到满月那一天,若柏请来了我记挂的所有人。
  郭元帅还是很忙,郭夫人神经有点失常,平日里也懒得走动,再加上康儿不是若柏亲生子的传言,我也不便邀请他们和几位姨娘前来参加宴席。
  如此一来,前来喝满月酒的就只有爹娘,二姨娘,问竹和柳儿,外加几个丫头婆子。
  爹娘一看见粉嫩玉琢的康儿,赶紧放下了手里的大包小包,凑在跟前逗康儿开心。
  我瞅着爹娘鬓角的白发,心内不由一阵酸痛,问天终究是撇下一家大小去过他想要的日子去了。
  娘抱了康儿,我们一家人面对面坐了,拉起家常。我见爹娘脸上喜气洋洋,心知柳儿并未将我跟若柏的事情告诉爹娘,但愿若柏可以继续跟我演下去,不要扫了爹娘的兴才好。
  爹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黄色的神符递给我,道:“这是你福叔前几日在庙里替康儿求的。你装在康儿贴身的兜里,必能保他长命百岁。”
  我伸手接了,可怜福叔。在这举家欢庆的日子里,这位老义仆却默默守着豆腐坊,只能通过这枚神符,送上对康儿的祝福。
  “爹,福叔身体还好吗?”知道福叔有腰酸背痛的老毛病,只是不知最近他身体怎么样。
  爹捋着胡子笑道:“好,好,你福叔很好。”
  我知道爹的笑容都是假装出来的,唯一的儿子问天离家出走了,他岂能不难过。
  我抬头看看二姨娘,她老了很多,眼角的鱼尾纹又多了几条,鬓角有了几根白发。眼神混沌,说话再也没有以前利索了。
  二姨娘见我看她,慈祥的朝我笑了笑,是平时极少见的温柔。也是,自从大家知道,之所以和盘龙山的马立刀结梁子都是二姨娘从中作梗,二姨娘在这个家里便抬不起头了,之前那股子飞扬跋扈的劲儿也少了。加之,二姨娘作茧自缚,最终还是害苦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问春,大概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一点悔过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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