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第47章


  这时,问竹扶着病怏怏的二姨娘从耳房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姐,二姨娘这是怎么了?”我询问问竹。
  却不想二姨娘自己开口说话:“问雪来了,二姨娘想你们了。”
  见二姨娘动作迟缓,思维简单,我心内微酸,强笑着掩饰住眼角的泪水,招呼着一家人进了屋内。
  且说,爹娘和二姨娘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早就期盼能过上含饴弄孙的生活。康儿的到来,自是给他们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第三日,康儿莫名的发起高烧来,全家人着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福叔请了大夫来,大夫说可能是受了些风寒,将养着就好了。
  可是,傍晚时分还不见好,我急的都快哭了。福叔从邻里之间打听到,距离蛤/蟆镇较远的刘寨村,有大夫专门诊治小孩子的各种病。待要去请大夫,一时之间竟下起了鹅毛大雪,只半盏茶的工夫,小镇子上的大路小巷都铺了厚厚一层雪,路滑难行,若要请到大夫,只怕没个一天半天的是不行的。
  我遣了秋月去郭府请若柏过来,就盼着若柏能随时出现在眼前。
  康儿的脸和身体上渐渐长出了一些斑疹。孩子难受的嗷嗷大哭,我的心内猫爪一样难受,恨不能替了康儿。
  路虽滑,福叔却坚持要冒着大雪去那个村子请大夫,我寝食难安,只得搀着福叔一路出了巷子口。
  平日里各色人等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大街上空荡荡的。福叔回头劝我回去:“问雪,你回去照顾康儿,福叔去请大夫。”
  我扶着福叔,不知如何是好,无助的直视着大街的尽头,那里有一匹白马驮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后面跟着几个脚夫模样的人各拉着几匹马,马背上驮着重物,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我们走来。
  福叔见我无动于衷,以为我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提高了声音劝我:“问雪,听话。”
  白马上的人从马上一跃而下,站在我跟福叔身边,脱了翻皮帽子,摘了粗布围巾,开口哈着白气,笑道:“白问雪,真是冤家路窄啊,我们又见面了。”
  待看清来人的容貌,我拉了福叔就走。
  “白问雪,这么大的雪,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那人继续追问道。
  “马彪,不管你的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各自不相干。”说完,便扯着福叔的胳膊走了。
  马彪奔过来堵住我和福叔的去路,刨根问底:“看你愁容不展,必是遇上了事儿。说吧,若我能力所及,必然竭尽全力。”
  我张了张口,一边想着康儿重病在身,若我和福叔就这样一路步行着去请大夫,必会误了治病的良机;一边劝自己不能再和马彪有任何瓜葛,免得再招众人非议,况且若我开口求助,马彪并不一定就会施以援手。
  我这边正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福叔那边已经携了马彪的手,急急忙忙说道:“这位公子认识我家问雪,必是旧识,还请贵人帮我们去刘寨村请一位名医,我家康儿生病了,高烧不退。求求公子了。”
  马彪脸上的戏谑之色一扫而光,回头唤了身后的一个小子,嘱咐道:“大头,快去刘寨村请大夫,快马加鞭,速去速回。”
  大头拱手道了声:“是”便翻身上马,扬鞭赶马而去,身后溅起几片雪块儿。
  对马彪的仗义援手,我感激不尽,待要道一声谢,却因连日来记挂康儿导致身体不适,脚下不稳,一个跟头栽在白雪里,不省人事。
  待我醒过来,已是半夜子时时分。白家上下,还有马彪都是眉头紧锁。
  此时,大头正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向马彪拱手道:“爷,刘寨村的那个高大夫说夜里不出诊的。我百般央求恐吓,他都不开门。”
  马彪一个抬脚踢在大头身上,骂着脏话匆匆出了门。
  我起身抱着康儿,见他脸上的斑疹更加的密了,待要求马彪,却只能看着马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一家人就这样枯坐着,直到天蒙蒙亮时分,马彪拉着一个人闯了进来。
  只见那人颤颤巍巍的说道:“爷,不是小的不来,实在是天黑路滑,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马彪呵斥道:“好好医这孩子,若不然,老子的枪子可不是吃素的。”
  我见是大夫来了,眼珠子活泛起来,赶紧抱着康儿凑过去,乞求道:“大夫,快看看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大夫一见康儿脸上的斑疹,顿时僵住了:“这孩子是出水痘了。当然,医者父母心,我一定会竭力一试,只是结果如何,还是要看小公子的造化了。”
  在白家上下的乞求下,伴着马彪的恐吓之词,那大夫还是谨谨慎慎的配了药,又给康儿贴了几贴膏药。
  早晨,康儿的烧终于退了,天晴了,太阳映着皑皑白雪,折射出无数耀眼光芒。
  ☆、妙手回春救幼子 黄泉路上送婆母
  话说,康儿的烧渐渐退了,但是脸上身上的斑疹却有化脓的迹象。
  我呆呆望着窗外的白雪,不知秋月去了这么久,若柏为何不来。此时此刻,我和康儿真的很需要他。
  屋内所有人都眉头紧缩,沉默不语。
  就在大家六神无主的时候,前几个时辰还唯唯诺诺,被马彪拎着来的大夫主心骨一般打破了沉默:“我是大夫,你们都得听我的。水痘传染性极强,还请没有出过水痘的各位暂且回避几天,免得也感染了。”
  听了大夫的话,我心更是慌了,难道康儿无药可救了?我是娘亲,也是女儿,我担心自己的骨肉,却也不能置家人的安危于不顾。
  我用失了光彩的眸子看着问竹和柳儿,道:“姐,嫂子,你们扶爹娘和二姨娘去其他屋里休息吧。熬了一夜,大家也都累了,我守着康儿。”
  众人都缓缓出去了,娘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的说道:“问雪,让娘和你一起陪着康儿吧,娘不怕传染。”
  我示意柳儿将娘了扶出去。屋内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康儿,忙来忙去的大夫,还有墙角的马彪。
  “你也回盘龙山去吧。这次能连夜请来高大夫,本该谢你的,只是康儿生死未卜……”我说不下去了,捧着脸哭了起来。
  马彪没有理我,径直走到大夫身边,拱手赔罪:“高大夫,昨日是马彪鲁莽了,还请您海涵。若是能医好孩子,您就是马彪此生的恩人。”
  大夫点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派人过去接我,贱内正在生产,我只能说夜里不出诊。若知孩子病的如此严重,我早就来了。”
  我止住哭声,道:“高大夫,真是对不住。夫人临盆,您却不在身边。”
  大夫摆摆手,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贱内那边有产婆照顾。这位马公子还请回避,免得传染。”
  马彪道:“我幼时也曾患过水痘,想来必是不会传染的。”说完,便取了些食用醋用手指淋在空气里。
  大夫开了一副药方,交给马彪:“若是这样,那最好不过了。我过来带的药材有限,你速速去镇上按这个方子抓药。”
  马彪接了,默默念道:“荆芥、连翘、赤芍、白蒺藜、牛蒡子、淡竹叶、木通、蝉衣。”看完之后,将药方叠好放入胸前的衣服里匆匆出了门。
  “问雪,我见你连日里来粒米未进,便熬了点鲫鱼豆腐汤,你吃点吧。”柳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进来。
  我苦着脸,已经干破流血的嘴唇抖了抖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只能摆手示意自己确实吃不下。
  柳儿也是愁眉不展,见我不吃,又端给边上的大夫:“昨夜扰了您,吃点东西吧。”
  大夫接了柳儿递过来的碗,三下两下喝完了碗里的汤汁:“说实话,贱内从昨天早晨就肚痛难忍,折腾了一天一夜,我也是粒米未进。”
  柳儿道:“白家上下一心挂念康儿的病情,竟忘了招呼您吃饭,还请不要挂怀。”
  这时,马彪奔了进来,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药包。大夫接了药包,嘱咐柳儿快去熬药。
  马彪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递给柳儿:“这包是绿豆,你快去灶上加白糖熬煮,待绿豆炖烂了,滤去绿豆渣,将汤汁端过来给康儿喝。”
  柳儿一一接了,匆匆出去了。
  大夫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马彪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撩开斗篷,仔细端详着布满斑疹的康儿,小声说道:“康儿好孩子,快快好起来,别让娘亲再为你提心吊胆。”
  “谢谢你,马彪。”我垂着头说道,任凭一头乱发如草一般随意耷拉着。
  马彪伸了手,似要撩起我凌乱的头发。
  我身子稍稍往后靠了一点,躲开马彪的手。
  马彪已经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见柳儿端着药汁进来了,便抬手摸着额头道:“我是想看看康儿……”
  我和柳儿都没有理马彪。我抱着康儿,柳儿用小勺子盛了药汁,吹凉了一点点喂给康儿。马彪在边上默默看着。
  第二日傍晚时分,康儿身上的水痘渐少,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奢睡了。
  大夫临走之前嘱咐,康儿的水痘已经大好,按时服药,两三日之后便可痊愈。我们千恩万谢之后,马彪送大夫回了刘寨村。
  听了大夫的话,心知康儿无事,我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明,地上的雪早已融化,太阳慵懒的照着大地。虽说是冬日里的太阳,照在身上却也有几分暖意。
  我不顾家人的挽留,一心要赶回郭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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