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别丢了你家兔子

2 土地为难


时间总是匆匆,转眼间,早春变成晚春,杏花开满枝,杨絮漫天飞。晚春总是让人困倦,一切似乎也都很安稳,西川他们窝在自己的那一处小天地还在呼呼睡的时候,却不知道,山头的小树林里却并不安稳。
    林间一对男女相偎相依,你情我浓。
    “张小姐,你随我私逃至这荒郊野外,众叛亲离,小生我内心实在有愧。”男子貌似十分自责,左手却一直扶着女子的背,不愿放手状,可见用情至深。
    “沈郎,奴追随于你,定当无怨无悔。”女子含羞带怯,却目光灼灼。
    “那是否小生做何对不住小姐的事都能得到小姐原谅?”
    一抹坏笑渐渐浮到男子嘴角,女子并未注意到男子的眼眸已经由棕褐色瞬间变为赤红色。
    女子尚未答话,男子左手指已变成尖锐的爪钩,眼见要从女子后背洞穿。
    “妖孽,还不收手。”
    水蓝色仙袂从空中翩然而下,原形毕露的红狐精在原地一动不动,目露凶光,显然是被施了定身术。
    “最近妖孽作祟也是愈发频繁了。”捏诀,念咒,光芒大盛,红狐妖不及反抗俨然已成为一撮飞灰,消失于空中。
    仙人把已经晕厥的女子送回她原来的地方,消去其不好的记忆,“只留下那些美好的记忆足矣。”摇头一叹,足底一蹬,朝西边的一座山头飞去。
    “真是世风不古,有伤风化,如今人与妖都能私奔了。”一进屋流芳就滔滔不绝的把这一路赶来所见所为向西川不厌其烦说了遍。
    西川低着头给蓝雪顺着毛,他最喜欢看她此时满足地眯眯眼。“说起来,最近确是常有妖魔祸乱。”
    “单你这小小土地庙就成了小兽的避难所,你倒是艳福不小,这山猫少年我就越看越喜欢。”
    京云正给流芳的空杯续茶,听他这么一说,茶壶一个不稳,向一边栽去,热茶落到蓝雪的尾巴上,兔子一惊,一下子跳起,又被西川按下,继续捋顺着毛,蓝雪怏怏趴下,有些不高兴。
    “上仙…请自重…”
    西川听闻微微抬头,侧耳听着,只见蓝衣仙人微微颔首:“山猫小兄弟竟懂我,我就喜欢小少年,我宫里都是上等美少年,你若去了,也算是个中翘首,我会好好待你的。”
    紧接着是茶壶跌落在地破碎的声音,和小木门吱呀吱呀开起又关上的声音。
    “许久不见,来了就要人?”
    流芳急忙赔笑,几千年的情谊,西川什么性格他知道,一旦冷淡起来,非把人逼疯不可。实际上流芳是个太太不甘寂寞的人,但是毕竟他是天上的仙,俗务缠身,又怎能总是来到地上如这般和他插科打诨?
    “我看这小山猫仙缘不浅。”
    “不错,但现在吾不能将他给你,历经天劫后,需以地气好生滋养,去天庭反而得不偿失。还应固本守元,才有望登入仙列,施展才华。”
    “你倒是有深谋远虑,怎么玉帝还不给你升职?依我看,文曲星君都不见得有你聪明。”流芳大笑起来,“等若有一日,仙魔大战,你的灵兽山猫立下赫赫战功,你也有望脱离这苦海了。”
    西川低眉不语。流芳见话口不对,转而问到,“听说过沧月这个人吗?”
    怀里的蓝雪急忙把耳朵翘起来,西川颔首,“魔君沧月,天庭第一心头刺。”
    “听探子说,他座前左使失踪有些时日了。他正派手下四处寻找,但无果而返,震怒之下竟打伤奉命寻找的四个护法。”说到这蓝雪哆嗦了一下,西川用水袖盖住,怕是她觉得冷了,“据说这个左使只是一个空架子,有名无实,沧月这样宠他奇怪否?”
    魔界二使,协同魔尊沧月治理魔界,如今左使失踪,魔君沧月震怒也是自然,只是传言左使最无能,法术最差,并不能让徒众信服,因而对其常常加以议论,甚至还引发过内讧,但魔界数万年屹立不倒,怎会受这些影响?因而此任左使上任后就始终未变过。
    “有何奇怪?宠佑并不一定需要理由。”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罢。”说完流芳把西川拉了出去,三月一次的仙长讲坛也是下界小仙的必修仙课,就在五十里外的杏园开讲,许久未曾下界,流芳也要看看西川听课是什么样子。
    杏林四周仙雾缭绕,各方土地纷至沓来,相互问好作揖,也有不少是和西川相识的向他致意,西川也回以相同之礼,蓝雪窝在西川怀里,鼻子皱起嗅了又嗅,东闻闻西闻闻,发现还是西川的味道好闻。
    负责讲坛的只是中级仙人,流芳不方便现身,恐引起骚动,便提一壶清酒独自坐在能一眼望到讲坛的树枝上自斟自饮。
    四周皆静谧,讲道的仙者提起仙气让每一句话都能进入听者耳中。“三万年前,玉帝闭关参道……”
    流芳打了一个呵欠,这小仙讲的索然无味还不如这杯中之酒,杏花飘香,上仙思绪飘飘悠悠。
    三万年前嘛…那时候,广华还在,碧水还在,一切都不像现在这样,仙不仙,魔不魔。
    他们经常在一起饮酒问道,品茶采花,仙道虽需了悟,然而心中本就澄明,仙道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剩下这无数光阴,就单单浪费在风雅之上,至少有他们二人,也不觉得寂寥。
    只是魔族动乱,偏偏玉帝闭关……若不是那样,若不是那样……
    越想越气愤,忍不住伸手砸向杏枝,却见杏花飞舞,流光之中,心却突然静了。望向西川的方向,好家伙,他在给兔子顺毛。忽然间来了兴致,想见见这杏林老儿如何对付西川,或者西川他如何对付杏林老儿。
    果不其然。“……在仙魔大战之中广华元君身负重伤,碧水元君羽化,从此天界能与魔族抗衡者,除玉帝本尊,唯广华一人……”
    突然见到一个青衣小仙,慈眉善目,低头抚摸着什么。“西川,你为何不听?”杏老责问道。
    其实天界纪年以来,所有历史,西川早已知晓烂熟于心,虽只是一个土地,他却用读书消磨漫漫年岁,不过问俗事。自然早已博学多闻,甚至堪比文曲。
    “不讲道,听来何用,道在心中,又何须讲?”西川回道。怀里蓝雪向他拱拱,表示赞同。
    杏老听闻眉毛斜飞,显然气极。“若无上仙打败魔族,安得今日安稳?你身为小小土地,怎得猖狂至此!”
    西川淡淡道,“浮名既如云,广华元君若在,亦当不胜惭愧。一切既为己责,又何须后生时常提起乃至念念不忘,岂非有违初衷?”蓝雪又向他怀里拱拱。
    这次,连杏老的胡子都飞了起来,“竖子,小小土地竟在此妄加揣测,这里不容你,速速离去!”
    西川摇摇头,带着蓝雪在众目之下慢慢起身离开,神色未变。而树上的流芳有些隐隐担忧,一身傲骨清高非常的他,能否一而再再而三地忍气吞声?
    追他半路,流芳问道:“杏老刚才侮辱于你,你莫要记挂于心。”
    “那是他的事。于我何干?”
    流芳不解,“升到上位对你来说只是时间问题,他杏老再傲慢,也不过是个小小文官而已,他说于你,连我都不甘。”
    “升仙有何用?地位又有何用?”
    “西川,你数千年如此,对于仙道便就这样寡淡,怎对得起变成土地前的自己?”
    “你糊涂了罢?吾生来就守在此处,哪里有什么前世今生?”
    “我是说,你怎么对得起我这样记挂你……”
    西川:“仙尊此话羞煞小仙,是小仙仙缘浅薄罢了,你去和玉帝说说,让吾做凡人去罢。
    需知这非是懊恼,非是报怨,数千年,厌了也倦了。
    “你终究还是你,骨子里的东西始终未变。”却神色凛然道,“你以为这样说玉帝就简单让你做个凡人?诛仙柱之刑难免,丢你去畜牲道也难免。”玉帝不食人间烟火久了,不近人情是应该的,况且上位者本就不近人情罢。
    “如此,也好。”
    却突然笑起来,低头道:“看这小家伙活的不也很滋润?”
    独自回到熟悉的小木屋,一个少年蹲在那里,十分可怜见,听见声音,猛然抬头,满脸泪痕:“土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西川扑哧笑出,“吾原是打算将你送与流芳上仙享用的,只是吾爱饮茶,正缺一个能为吾泡茶的。”说罢径自进屋去了。
    是夜,月亮高悬,西川温了一杯小酒慢慢饮下,不自觉地顺着掌心蓝雪的毛,“随吾去人间玩一玩如何?就明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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