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别丢了你家兔子

天朗气清，和风欢畅。一青衣先生携一褐衣书童和一雪白兔子行走在街市，男子俊美，书童清秀，小兔可爱，这景象十分和谐，十分美好。
    街边有臭豆腐糖葫芦面具风筝胭脂瓜果，偶尔路过一年轻女子，仿佛也能嗅到青春的味道，即使是行走的老妪，也有着历尽风霜看透沧桑的安详。人间的市井风尘，如此温馨如此美好。
    京云东瞧西望，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在大街上还是头一回。偶尔有年少的女子掷来鲜花瓜果，他就慌张的左闪右躲，“土地……人类一看到我就掷东西打我，这是…这是何故？”
    不等西川回话，
    蓝雪眯缝着眼，突然扑向京云，更是吓得他蹦了起来。使坏得逞，它任西川把它拎起，乖乖窝在他手心上。
    “她们这是向你表示爱慕之意呢。”说道这里，京云的脸蹭地一下红了，比熟透的苹果还红，红得想让人咬一口。
    “活了两千年竟还如此容易害羞，修仙讲究无欲无求，即使泰山崩于前亦应面不改色。”仿佛觉得说的有理，西川自己也忍不住点点头。
    “记住，在人间要叫我公子。”京云“嗯”了一声，心想，“还说无欲无求呢，流连人间，难道就是修仙之道吗？”
    一路走走停停，观观风景，看看行人，这样的日子对普通人类来说稀松平常，对于他们却是难得有之，恍然之间已到正午，二人一兔走进附近的一家客店。山猫喜欢鱼，于是点了糖醋红鲤；西川喜欢酒，于是要了一壶杏花酿配一碟牛肉；蓝雪喜欢胡萝卜，于是问小二要了两根萝卜。另外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于是小圆桌就陆陆续续地摆满了，红的绿的青的，十分养眼，香气扑鼻，十分能勾起食欲。
    自斟一杯，右手持杯，左手托起，送至口边，也并不着急饮下，先嗅其芳香，再轻启薄唇，让清透的酒水瞬唇齿缓缓流入，这清淡之中自有恬雅。
    西川饮酒，仪态飘然，兔子蓝雪看得一动不动，京云却是口水流出三千尺。
    伸手抢下西川手中的空杯，使劲嗅了嗅，一副十分满足地样子。西川看得却十分心酸，竟然没喝过酒……作为他的主人，他觉得对自己的灵兽关心的太少，看来以后要多对他上上心。
    多要来一个酒杯，给京云斟满，他竟一下子全都送到嘴里，“怎么没有味道？”
    “饮酒可不是像你这样。”西川觉得好笑，“饮酒切忌快，快则失其味。”
    这只山猫不愧是活了两千年的，经西川这么一说，也开始回忆他饮酒的样子，于是有样学样，“果真有杏花香。”
    西川点点头。
    于是一杯接着一杯，蓝雪还没吃完第一个萝卜，一壶杏花酿就这样几乎被京云一人喝光。直到最后一杯下肚，京云于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西川，这招果然奏效，于是一壶又一壶下肚，却单单不见他喝醉。
    西川暗忖，这一点倒是和流芳像极，日后一定让他二人对饮一回，不知能否分得出伯仲？
    “你们听说没有，芝兰院今晚开张，不如今晚就去瞧瞧？” 竟是看山猫喝酒太入神，竟未发现这里的客人仿佛都在热闹地谈论着什么。
    “这是一定，听说这一家不仅有许多年轻貌美倾国倾城的伶人，还有从西域来的异国美人。”这位客人说时一副无限遐想的样子，仿佛已沉浸于温柔乡里。
    “可不是，据说那个西域美人还是花魁呢，真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西川制止住还在一杯一杯往肚子里送酒的京云，“既有酒怎么能少美人？一会随吾去看美人如何？”
    京云错愕：“美人？土地…公子…不是说修仙之道在于无欲无求……”
    “汝自当相信汝之主人。”都这样说了，京云只好止言，看来这次是不去不行了。
    蓝雪没有表态就要被带走，离去时还眼巴巴望着没啃完的胡萝卜。
    按常理，勾栏之地本应是花柳香浓，本应让人眼花缭乱，但此处却是清雅之地，无论是布局摆设，还是姑娘的穿衣妆容，都十分得体优雅，即使是慕名而来的客人也都是一副附庸风雅的样子，倒是有些符合芝兰院这个名字。
    西川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扇子，左手托着白兔，右边跟着京云。
    三壶杏花酿都并未让京云如何，可一见到诸多雌性，他终于恢复了害羞本质，脸红的真是想让人啃一口。
    但是姑娘们都十分得体端庄，即使是中意这美男子，美少年，也不会随意搭讪，即使随意搭讪也搭讪得十分得体端庄。
    “小公子，楼上已备好香茗，不如让奴为你抚琴一曲？”见山猫不语，也并不强求，默默退到一边，也并不去寻其他客人，却是得体端庄地缩在角落里垂泪了。
    京云不知道自己何时竟伤了一颗芳心，他当然也不知道已经伤了多少芳心，不过看平时总是鼓捣豆子，没事还总是捧着书读怎么看怎么呆的土地如今一副风流倜傥，万花丛中从容过的姿态，就在默默揣度不知道眼前这位曾有过艳遇否？曾有动过凡心否？曾有伤过姑娘芳心否？
    二人一兔穿过回厅，走向阁楼，时不时有姑娘过来得体端庄地打招呼，却并未留一人在身边侍候。
    蓝雪觉得无聊，于是干脆缩在西川的手掌心动也不动。
    正当他们走到一红帷雅间门前的时候，蓝雪却突然拼命往西川的怀里钻，仿佛不是很情愿呆在这里。
    细看此处与别处竟是不同，似乎有种异国风情，若是没猜错的话……
    还不等西川掀帷而入，从后面翩然走出一个红衣美人，斜髻黛眉，明眸红唇，衣饰流苏，脚踩绣鞋。虽未有灯光映照，却明艳动人，虽未有刻意打扮，却天生丽质。
    京云真是觉得她身材比他捕过的任何一条鱼还要窈窕，看她的气质却又隐隐觉得像是同类。
    “听说阁下的小兄弟惹我的婉瑜妹妹伤心了？”眼睛盯着京云却是和西川说话。
    西川却是所答非问。
    “姑娘隐姓埋名到此地难道只是为了玩乐？”
    眼前的美人只是莞尔一笑，一边抚弄着发丝，一边笑道：“非是如此，这世间男子皆是凡品，我本就无心，又哪里玩乐得起来？”
    “那是缘何？”
    美人叹息道：“我家小兔不要我了，一个人跑掉了，让我找得好苦。”却突然双目凌厉，“阁下还是把我家小兔还我吧！”
    转眼间，一干人已从楼阁转移到荒郊，美人伸手扑向西川胸口，他能感觉到蓝雪一直在往怀深处拱，就这样拱着，仿佛害怕的样子。没办法，只能不断躲闪，“蓝雪吗？她是我的兔子，姑娘可不要弄错了。”
    京云对眼前这一幕完全没反应过来，说好的寻花觅柳呢？说好的观赏美人呢？怎的突然这样暴力？
    可细细想来，眼前这美人竟果真不是凡人，不过看她的法术在自己之上不是一个层次，况且现在插手，定也只是帮倒忙，真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西川也渐渐在美人的逼势下开始还手，“姑娘又为何如此执着？难道乔装混入人间就单单为了兔子吗？”
    “关你何事？”双手结印，默默念咒，无风而长发飘飞，水袖流苏也簌簌作响，突然一道红光冲西川的胸口飞去，奈何速度太快，想要躲也是来不及了。
    透心一阵凉。恍恍惚惚间却听到女子断断续续地声音说道：“到底是谁执着？明明不是自己的东西却偏偏守着不放？”
    这句话，好像，谁曾经对他说过。却突然想起先时流芳曾在耳畔念叨的一句话：“我算出你将有一大劫，但你命数实在诡异，我算不出更多，总之万事小心。”
    晕倒在一个人怀里，不省人事之前望了那人一眼，真是想起谁，谁就到。
    “抱着你家主人。”流芳把西川交给京云，毕竟是阶位高的仙尊，并未出使几招，就把红衣美人打败：“你走吧，再也不要来打扰西川。”
    美人嗤地笑出来，虚弱的说：“我来找我家主子，是你多管闲事。”
    “那只兔子吗？”流芳看了看西川胸怀处那隆起的小包，笑道：“原来，她就是你家左使。年龄不小，道行倒是浅得狠嘛。”
    “哼！”美人适才一击已使出全力，对抗流芳已是不敌，若不是流芳手下留情，此刻早都变回原型，平复气息，却是冲着刚刚爬出来的蓝雪说道：“魔君实在想你，如今竟已有些疯癫，你既不愿回就再玩几日吧，我回去复命后便来接你。”便施术准备离去。
    “等等，无心，我知道你叫无心，这可是你欠我的不知多少个人情了，下次见面可要记得还呐。”
    红衣女子没理会他，他着实伤心了一小会儿。
    过了三整日，西川才悠悠醒转，睁眼就看到蓝雪水汪汪的蓝眼睛，和红苹果似的京云的眼睛。还不等起身，就听到一个不正经的声音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睡了那么些时日，你要睡过去了，我和两个娃儿可怎么活啊！”西川再次晕过去之前想着：这又是从人间哪家媳妇儿那学来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