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别丢了你家兔子

几乎每三五日，红衣女子都会来看望安君涯，安君涯也终于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
    他被她抱在怀里，感觉暖暖的，听她讲世间的万物走兽，他最喜欢听她讲故事，尤其是那些猎奇的事，他觉得怪有趣，就每每缠着她讲这讲那的。“其实，那些无论是天上地下还是水里的飞禽走兽，心地善良的，用心修行，还是有机会登入仙道，但是也有热爱自由的，不愿去修仙，便在这世间当个自由自在的妖魔。”女子红唇一张一合，双眸在夜色中也闪闪发光，小君涯听得沉醉，原来世间万物皆是可幻化出人形的。他们向往着，努力着，有憧憬，有执着。
    小君涯双脚一摆一摆，问道：“姐姐是什么变成的？”女子莞尔一笑：“姐姐本来是一株梅花。”
    “梅花吗？我最喜欢梅花了。”说着趁女子不注意，偷偷亲了一口，觉得好甜，这就是梅花的清香吗？
    女子愣住，以前的一幕幕突然似春水涌入脑海。仙魔大战，他救下了跌入万丈深渊的自己，却没机会救自己的朋友；后来她回到百芳谷去历天劫，因为她已入魔道，本来无望生还，奄奄一息之时他为她以口渡去仙气，醒来后她却打伤了他的手臂。之后虽然多次相遇，想想也总是自己以针尖麦芒对着他的嬉皮笑脸，仙界上仙，对她这个魔界小小护法能做到这样子，她又怎能不动容。
    但是她也只能微笑道：“妖魔是无心的，姐姐也只是来还债的，以后我还是要离开的。”你就不怕错付喜欢，看错了我吗？流芳。
    安君涯仰着头，笑着：“我喜欢你就好，因为想喜欢就喜欢了。所以我没关系。”
    所以没有关系，想喜欢就喜欢着，愿意被你伤害就不会喊痛，但还是希望你最后能够记得我的好。
    女子摇摇头：“君涯，姐姐不是好人。”安君涯仰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那又如何？”即便是月光又该如何明亮？这眼神足以照耀她内心千万年来的孤寂。
    她终于点点头：“君涯，谢谢你，虽然我的名字是无心，但是姐姐会把你放在心里面。”
    门缝一双蓝色眸子，悄悄注视着屋子里的二人，耳朵一摇一摇，不知道想着什么。
    转身回去，却碰到山猫，青萝一下子蹦到他肩上：“喂，小京，这么晚出来干什么？”“我……”少年难以启齿，神色在夜色下看不出来：“我内急……”啪嗒，兔子掉到地上，看着京云匆匆离开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无心竟也动了凡心，这心思还是对小萌娃动的。青萝觉得，她也实在有眼光，安君涯虽然小，也可看得出是尤物一枚，几年后就是一翩翩美男子。所以即使为了无心，最后安君涯始乱终弃什么的她也是支持的。不，应该说，安君涯最初的牵挂就应该是无心，至于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小无猜的，压根都还没有出现，那么他们最终会在一起么？
    无心刚离开安府，走到僻静的街道拐角，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绿衣男子。
    “当初那样绝情，如今便是后悔了吗？”霓澈开口问道，语气冰冷，却隐隐透着疼惜。
    “我如何便不叫右使费心了。”无心面无表情地回答。
    “无心啊无心，我原也以为你是个无情的人，正像几万年来你对我如此，却没想到我却输给了那个不羁放荡的神仙。”霓澈右手紧紧握住，握紧又松开，仿佛心中痛恨着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一直是自己疼爱的人。
    “那我倒要问了，右使大人，什么是你说的爱和守护？三万年那场大战中，我被魔君他们斗法的气浪打下深渊的时候，你在哪？我一个人在百花谷承受天劫默默煎熬的时候你又在哪？你说的默默守护，不过是你以为的罢了，你又曾真正付出过什么？除了不断地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又会做些什么？”
    无心欠了流芳这两次大的人情，那时他们还水火不容。后来又有过许多次大大小小的交集，每次他总是给人一种嘻嘻哈哈又捉摸不透的感觉，他的仪态甚至一度让她以为神仙都像他那样潇洒。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流芳突然寻到她，问她要不要和离开随他一起浪迹天涯，过世外悠闲日子。她最初觉得这是如何也不会发生的事情，内心却还是隐隐欢喜，因为她也一直心系自由。但冷静下来，还是无情拒绝，却没想到，流芳幻化出一座华丽民宅，他告诉她，他其实是和她开玩笑的。
    他要去人间做一世人，在离开之前，想要和她好好告别，他说他会在这样的一栋宅子里住着，她若有空，偶尔看看他也好。
    其实他明明知道她不会答应的，她也一直只是以为她和他只应该是永远的对头而已，不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
    “但你是魔，他是仙。”霓澈打断她的追忆。
    无心有些摇晃。原来正因为自己始终明白仙魔殊途，所以才会拒绝流芳一次又一次的看似偶然的接近，才会理所当然的对他的请求表示拒绝。其实他的心愿很简单，偶尔去看一下已经忘尽前尘的他也好。
    “霓澈，神仙又怎么样？魔又怎么样？我去看他只是因为我对不起他，根本并非你想的那样，你还不如把心思放在专心辅佐魔君上面吧。”
    说罢便不见了踪影。霓澈苦笑，明明不知不觉间早把心失了，却不肯承认，无心，我该如何才能将你留住？
    “霓澈！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霓澈低头一看，一只雪白兔子蹲在他面前，眼神纯澈明亮却十分凌厉。
    “喔？是青萝啊。不是恢复人形了吗？怎么还喜欢像个兔子似的活？”霓澈嘴角一扯，多管闲事的兔子。
    “不许干涉无心的事情。”青萝变成少女模样，雪白衣裙，白玉荻花，如夜色中的仙子。
    “你又能奈我何？”想当初不也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妖怪，要不是魔君疼爱她，她连在他手下做个小喽啰的资格也没有。
    “唔？是吗？”青萝双手抱臂，一副不在乎模样，声音清扬而飘渺。霓澈一嗤
    ，总是喜欢这么装腔作势，她这样的睥睨神情真是让他极度不舒服。
    于是身形如风，击向青萝，虽不见她移动，却是实实在在躲开了攻势。再出招，就是凌厉的狠招，手形似刀，闪烁着绿萤萤地光，只见这光冲着白衣少女不断挥舞。
    这里并不是魔界，即便解决掉这只碍事地兔子也没什么关系，看她不顺眼已经很久了，霓澈如是想。
    青萝躲闪灵活，并不让霓澈达到目的。这边霓澈却喘着粗气，目露凶光，已经探出蛇类特有的獠牙，蛇是兔的天敌，他的蛇毒更是除了他无人能解。忍不住得意地笑着。
    看出他的意图，青萝摇摇头，“真是没出息，整天就知道喊打喊杀的。”双眼低垂，轻叹一声，“这回到我了。”
    双手结成兰花印，灵台清明，少女周身闪烁着蓝色的光芒，空气振动，似水波，缓缓荡漾，却见霓澈满脸痛苦表情，少女双目微闭，嘴边挂着微笑，她只要手指轻轻一动，施加在霓澈身上便是一阵剧痛，手形来回变换着，蓝色流光飞动，就像水色绸带，紧紧束缚着他的五脏六腑，自己若是反抗，就会受到成倍的反噬。
    “竟然不知道，你变得如此厉害了呢。”霓澈苦笑，她藏得好深。
    青萝嫣然一笑，收回咒法。封印解开，受了那么多苦，自然是不能再当个窝窝囊囊的小兔。
    想保护谁就保护谁，不必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不用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东西，被夺走，被伤害。
    “我再说一遍，不许再干涉无心的事情。”青萝飘在半空，任长发在空中飞舞，一身白衣，纯洁却也容不得侵犯。
    霓澈势弱，也只得答应。
    “你走吧。”青萝转身，变成兔子，蹦哒蹦哒走自己的路了。霓澈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目露凶光，盯着安府的方向，久久才离去。
    青萝知道自己是放虎归山，但是沧月需要人手，而霓澈又是难得的忠心，她希望如果哪天沧月受到危险，能有一个人替她在身边保护着他。
    推开门，轻轻钻进去，变成少女模样。青萝走到熟睡的西川旁边。看着他的容颜，微微心跳，她捂着心口，学着安君涯的样子，也想在他脸上吧嗒一下。
    犹豫着慢慢靠近着，却是越来越紧张。京云也方进屋不久，眼下只是躺着，还没入睡，看着这一幕也不去惊扰，只是微微有些心酸，翻个身，继续睡了。
    青萝一惊，确定他们都睡熟了，才又撅着小嘴试探着过去，却没想到西川在睡梦中一个转脸，本来应该吧嗒到脸上的，却蹭到了两个又软又暖的东西。
    “唔，好暖，好软，好好吃的感觉。”青萝心里这样想着，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一动也不敢动，怕失去此刻的快乐，如果西川知道我不是普通的小妖怪，他还会理我吗？不管了，先吃个够好了。
    原来嘴唇是比脸蛋还香软的东西。想着，却是渐渐地累了，就直接半趴在西川身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