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你曾来过

3 三


预想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耳边是砰的一声,我睁眼,面前的妇人手里拿着木棒,旁边是已经倒地的母亲。
    妇人淡淡开口,不轻不痒,没事?
    尚温言的声音也没有丝毫感情,没事。
    妇人扔掉手中的木棒,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的声音格外清晰,她指着我,你,过来,我帮你把她扶回屋。
    我点了点头,走过去将母亲的一只手搭在肩上,哪怕有一个人帮忙,我仍努力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来。
    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可怜,也不管是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原因,尚温言的声音在黑暗中听得那么的不真切,他说,我来吧。
    里面的房间没有半点整洁可言,全部是母亲散落在地上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妇人和尚温言将母亲放回床上,转头看着我,我没看懂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代表着什么。
    她开口,声音仍然是不温不淡,就一句,你不适合和她住在一起。
    在灯光下我这才看清了妇人的脸,那个远远看见过很多次都没看清楚过的尚温言的妈妈。
    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装饰,身上穿的也仅仅只是便宜而洗得有些泛白的地摊货,头发松松垮垮的系在后面,有一缕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而垂在耳际,有些细微的乱,我却觉得她比我见过的许多身穿LV奢侈品的贵夫人还要漂亮,无论是气质还是脸。
    我知道尚温言妈妈说的她是指的我母亲,她这个样子的确没能力也不该和我住在一起,但我还是对着尚温言的妈妈轻轻摇了摇头,我说,舍不得。
    哪怕她打我,哪怕我怨她,我还是舍不得,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她精神没失常之前也是一个极有气质的女人,那时我们还没有到这座城市,她不会让我干农活,她说我没能让你出生在城市富裕的家,但起码城市父母能给的最基本的,我也能给你。
    过年的时候她会温柔的替我梳麻花辫,她一下一下摸着我的头,她说,盛茶,我记得我生你的前一夜,村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雨,到了第二天天亮时,村口那蔓延十里的茶树,居然全部开花了,我就给你取名盛茶。
    盛茶,盛茶,她喊盛茶的时候总是那么的温柔。
    就是这样的母亲,如果放到精神病院,我怎么舍得,有人欺负她怎么办?有人打她怎么办?
    尚温言等的妈妈也没有继续说话,没再看我也没有招呼尚温言就走了,尚温言也沉默的跟在他妈妈身后。
    狭小的房间里,有母亲和我浅浅的呼吸,我蹲下身,突然有种心塞的孤独。
    初一的第一次期末考试成绩,在母亲拿着刀追砍我后的几个星期,贴上了学校的通知栏。
    尚温言的名字很醒目的排上了年级前五,而我,几乎是拼了命的才挤进年纪前三十,排在我后面一位的名字,很眼熟。
    邢文妍,一时间却记不得在哪里听到过。
    人群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站在最前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力量撞到了地上。
    我眼前晃过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待她把我扶起来时,我才明白眼前花花绿绿的东西是一个人。
    她扎了一小束头发,有点小俏皮,手上叮叮当当的带了七八个金属圈,在搀扶我的过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说,对不起啊,力气大了一点,不要介意。
    然后望向通知栏的年级成绩单,大大咧咧骂了一句,我操!小学就倒数,现在还倒数,倒数名次还她妈一样!
    那是一个很少会有女生说我操的年代,所以她的话一出口,几乎听到的人都望向她,一个把我操说得跟顺口溜一样却完全不知道脸红的女生。
    她仿佛没看见,看完成绩后就推开人群走出去很远,手腕上的七八个金属圈的响声却像魔音,在我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南方城市的冬天我总觉得很短,很少会有北方城市漫长而延绵的大雪,更看不见哈尔滨的冰雕。而这个城市的冬天,连一场大雪都很难见到。
    为了迎接初三最苦逼也是最关键的一年,学校组织了放松一刻,奋斗一年的年级冬令营活动。
    就单说说这名字吧,就知道这是多么一笔不合算的买卖,一刻要拿一年去换,怎么算也算不到等值。更重要的是还要支付一笔相对于昂贵的费用,因为这次的冬令营还设计到了关于在野外搭帐篷睡觉的问题,这对于我来说,几乎瞬间浇灭了所有的热情。
    所以几乎是校长前一脚颁布了这个活动,我后一脚就找到了校长办公室,是,因为那笔费用我的家庭承担不起,我已经决定了不参加。
    校长似乎对我的出现并不意外,我喊报告进来的同时他放下了手中还在阅览的文件。
    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岁月在他的两鬓留下了些许苍白,头发有些秃顶,我想也许是太过聪明的缘故才导致了校长先生的聪明绝顶,毕竟校长也不是谁说能当就当得了的哇!
    在我准备将打好的腹稿说出来的同时,校长先生先开口了,他说,是盛茶吧,我知道你,这届年级的优等生,你家里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冬令营的费用你不用担心,学校已经帮你填上了,你只管参加就是。
    那一刻,我觉得校长先生的头上有一个巨大的光环,照的我呆呆的忘了说谢谢,丫的就差在脸上写俩字救世主了。哦,不对是三个字。
    门外又一声的报告拉去了校长先生望着我的慈爱目光。
    进来的人让校长先生也有些微微的讶异,是尚温言。
    我又呆了呆,尚温言也看见了我,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什么表情,眼中之后是不是还存在厌恶我不知道。因为在他看过来的同时,我就低下了头。
    只是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他看人似乎都是那样,当然要除了一个人。但给我的感觉却是很压抑,就像多看一眼就会喘不过来气一般。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他开口,校长,我……
    没有说完的话被门外突然跑进来的女生打断,校长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似乎又发现不妥,又急忙坐回去。
    他再怎么说也是这里的校长,就算她的妈妈是这里的校董,是他的顶头上司,但他面子上挂的还是个校长,是个长辈,且刚才不该乱了方寸。
    进来的女生很懂事的鞠了一躬,长得很天,声音也很甜,就是那种标准的小萝莉。她说,校长,我听说温言捡到了一个钱包要交给您,其实那是我的,这不,我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没打招呼就进来,不好意思。
    尚温言张口还想说什么,被旁边刚刚进来的女生轻轻扯了扯衣服。
    校长摆了摆手,那既然这样,没别的事就快回去上课吧,下个星期好迎接冬令营啊。
    我也告谢后离开,我知道尚温言来绝对不是还钱包,他的家境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和我一样,其实是来取消参加冬令营的资格吧。
    只是那个不让他取消冬令营资格的女生是谁呢?原谅我忽略了她称呼他时的温言,以至于不久后我才记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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