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欢

叶虞欢换完衣服出来，何晏也从行李箱拿了衣服去换。他可是急匆匆的下了飞机直接赶来的。叶虞欢眯眼看着换好衣服的何晏，还是那么好看。何晏换了件格子衬衫，外面套了件毛衣，一条休闲裤加一双运动鞋，褪去了作为一名机长的职业气息。唯一不变的是英俊的脸庞。叶虞欢都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或者说，怎么形容都不够。
    叶虞欢看看何晏，又看看自己，再看看鞋柜。她在纠结要不要穿高跟鞋。她跟何晏可是有25厘米的身高差啊。
    “在想什么？”
    “师兄，你说我要换高跟鞋吗？我不喜欢高跟鞋，可是你又太高。”叶虞欢撅起嘴，这好像已经是她无意识的小动作了。
    “那就不穿。不喜欢那还穿着干嘛。”
    “可是这样我站你旁边太没气势了。”
    “你要气势做什么？”何晏觉得好笑。
    “万一你凶我呢？”
    这答案让何晏哭笑不得，说的好像他有多凶一样。可是他没说什么，总觉得他要是在说什么，这姑娘免不了又要炸毛了。
    最终叶虞欢还是穿了高跟鞋。她终于能从何晏的肩膀到他下巴的高度，仿佛缩短了身高，她也有了信心。
    何晏带着叶虞欢找了一家中国餐厅。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倒也和谐。可是两个人都吃的小心翼翼，基本都是安静的吃着饭。但不尴尬。
    叶虞欢不开口，是怕自己说错话惹得何晏不开心，这样又要不欢而散。何晏不开口，是怕给了叶虞欢闹脾气的机会，这样又会无疾而终。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像是如履薄冰。表面看着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对正常的师兄妹。可是他们都明白，很多事情如同一个炸弹，随时随地会爆。他们又都太珍惜现在，所以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师兄，你都开飞机那么多年了，怎么还不是机长？”叶虞欢夹了一口菜，抬头问何晏。
    “机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考核，还要看你的里程数呢。”
    “师兄，你开了多少里程了？”
    何晏想了想，回答了一个数字。
    叶虞欢嚼着菜，点了点头。其实她也就随口一问，她对何晏的里程数也没概念，她不懂这个数字是有多远。
    “师兄你说，有一天我会不会坐到你开的飞机？”叶虞欢咬着筷子看着何晏。
    “叶虞欢，这还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就好比，后天我飞纽约，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订票跟我一起飞。”
    叶虞欢咬着筷子，想了想，摇了摇头。
    “看，不是有没有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凡事，只要是出于心甘情愿，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何晏放下筷子，喝了口饮料，不再说话。两个人的话题好像总是在不断地戛然而止。
    吃完，何晏埋单。叶虞欢看了眼何晏的钱包，“师兄，你们薪水高不高啊？”
    “请你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得，又自讨没趣了。
    何晏送叶虞欢回公寓，顺便拿回自己的行李。刚到公寓楼下，叶虞欢的手机就响了。她立马从包里掏出手机，她可不想再被何晏训了。
    是虞叶承。
    “哥哥？”叶虞欢拿起何晏的左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国内是中午。
    “欢欢，吃过晚饭没？”
    “嗯，刚吃好回去。”叶虞欢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晏，何晏安静的看着她。
    “考试都好了？”
    叶虞欢点点头，又想到虞叶承看不到，马上又“嗯”了一声，“成绩还没出来，要下礼拜呢。”
    “欢欢。”
    “嗯。”不知道为什么，叶虞欢觉得虞叶承的语气里满是疲惫。
    “你哥我要订婚了，你回国一趟吧。哥哥可不想少了你。”
    “什么！订婚！妈呀，哥你终于肯安定下来了啊。我一定回来。下礼拜我就放假了，拿到成绩我就回国。订婚日子定哪天啊？”叶虞欢的语气是欢快的，她多想哥哥幸福，终于订婚了。站她对面的何晏看着叶虞欢，笑了笑。
    “哥哥，那你跟妙龄姐求婚了吗？求婚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很浪漫？有没有很感人？妙龄姐有没有哭？啊啊啊，要是我在我肯定也感动哭了。”
    何晏笑了，这姑娘原来还是话唠。他伸手去摸叶虞欢眉间的痣，摩挲着。叶虞欢就抬着头任由何晏动手。
    “不是李妙龄。”
    “What！”
    “我说，我订婚对象不是李妙龄。”
    “What the hell……”叶虞欢突然觉得说错话了，又抬头看了一眼何晏，就怕何晏骂自己。她可没跟何晏说过脏话。给她一百个胆都不敢。而何晏在听到这三个单词的时候，狠狠的按了一下叶虞欢的红痣。
    叶虞欢扭曲着脸，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哥哥的笑声，“叶虞欢，你都学会骂脏话了。”
    “哥哥，我不说脏话的，这不是你的消息太震惊了嘛，就脱口而出了。”叶虞欢又小心的看看何晏。
    “最不经意的，才是最真实的。欢欢，你要注意形象啊。”
    “哥，先不说我。你和妙龄姐怎么了？”
    “就……没能走到最后。她好强，工作第一。我们为了这个也吵过，也分分合合好几次。上次你回家过年，那时候她正跟我提分手呢。我也累了。也不想折腾了。”
    叶虞欢哭了出来。如果她没记错，虞叶承和李妙龄都走过12年了。就这么散了，12年都没了。何晏帮她擦着眼泪。他在旁边大概也听明白了。
    “12年就没了。”
    “傻瓜，哭什么。分分合合，我也早折腾累了。李妙龄肯定也一样累。分开也是解脱，挺好的。为什么你不关心一下你未来嫂子？”
    虞叶承的安慰没能让叶虞欢平静下来，反而哭出了声。
    “我为什么要关心那个什么未来嫂子？我都不认识她。”声音里带着鼻音，叶虞欢抹了抹眼泪，习惯性的撅起嘴。
    “那等你回来哥哥介绍你们认识。别难受，听话。”
    叶虞欢希望她爱的人都能幸福。可是哥哥却没能和李妙龄走到最后。她看着何晏，眼泪更多了，她和何晏何尝不是。
    何晏知道这姑娘心里大概在想什么，他狠狠地按了一下那颗红痣，不许瞎想。
    “痛。”
    “什么？”虞叶承没听明白。
    “哦，没什么。”
    “订婚礼在下周末。早点回家。”
    “恩，好。”
    挂了电话，叶虞欢低下头，自己抹着眼泪。又闷闷的对何晏说，“何晏，抱抱。”
    何晏总是对叶虞欢的发嗲感到无力，伸手将她拢进怀里，一手环住腰一手拍着她的背。“没事的。”
    “我哥和他女朋友，不，前女友，他们在一起12年，中间分分合合吵吵闹闹也好几次，可是每一次都能和好。这一次是彻底分了，我哥让我回家，参加他订婚礼。他这是闪婚呢。12年的女朋友都抵不过一个月的陌生人。”
    何晏静静的听着叶虞欢说话，拍拍她的背，只觉得怀里的人就算穿了高跟鞋还是娇小的。
    叶虞欢抬头，看看何晏，何晏也看着她。她都觉得自己快沉溺在这眼神中了。可是突然脑子里想起一个人名，她全是发冷了起来。
    “叶虞欢，你哥和他女朋友已经12年。那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么？”
    叶虞欢将何晏推开，狠狠地用她哭红的大眼睛瞪着何晏。“何晏，到现在，我们认识19年。可是，4年前我何尝不是和我哥一样？15年都抵不过你和赵飞扬的一朝一夕！”
    终于，叶虞欢还是把这个名字说出了口。这个藏在她心里的炸弹。
    叶虞欢开了门，径自进屋。撇下何晏一个人，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继续，“何晏，赵飞扬也在英国。今天我在机场看到她了。”
    “叶虞欢！”何晏喊她，但是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叶虞欢的心情糟糕透了，她坐在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在听到公寓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再一次涌上来。
    正哭的难受的时候，叶虞欢接到了霍青青的电话。
    “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叶虞欢嚎啕大哭的声音吓到了霍青青。
    “青青，我和何晏吵架了。还有青青，我哥要订婚了，新娘不是他谈了12年的女朋友，好难受啊。青青，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虞欢的哭声让霍青青也难受了起来。她好像是认识叶虞欢到现在，这是第一次看她哭成这样。
    “我应该一时回不来了。我妈住院了，跟我爸吵架，从楼梯上摔下去，腿骨折了。”霍青青说着，眼泪却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你现在在医院？”
    “是啊，一下飞机我直接过来了。”
    “你别忘了自己也要休息，还要倒时差，别累倒了。我过会就定机票回国，等我哥的事情好了我去F市看你。”
    “嗯。欢欢，你比我小三个月，我总把你当妹妹。你也确实一直像个孩子。你在外人面前，总是安静的，只有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才是张牙舞爪的。脾气大起来就跟随时会爆炸的气球。我和何晏虽然才见过几次面，但我知道，他对你好。你知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还有，我们住一起那么久，追求你我的都有，可是谁会半夜下了班给我们送宵夜？这么多年只有你何晏师兄一个。”
    叶虞欢也止住了哭，静静的听霍青青讲话。
    “你的故事还没讲完，我也不知道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可是欢欢，如果你觉得你们还可能在一起，那就和何晏试试看。就算你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主动呢？还记得我和Aaron么？我也主动过，但是失败了，so what？大不了再来过。可是你觉得何晏不行，为什么这四年你都空白了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不试着接触新的男人？或许跟别人接触后，你更能看清自己的心。”
    霍青青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母亲，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可悲。就算有再多的钱，就算事业做得再大，没了家有这些又有什么用？要是自己不回国，她的母亲就会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没人帮助没人陪伴。
    “欢欢宝贝，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幸福。不管那个带给你幸福的是何晏还是另外的谁，只要你幸福就好。”
    “青青，我也希望你幸福。”
    “好。”
    电话安静了一会，“欢欢，我先挂了。医生过来了。等你回国再联系我。”
    “好。Take care。”
    “I will。”
    聊完电话，叶虞欢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她点开网页想订明天的机票回国，又想着难得回国，明天要去给家里人买个礼物。她又换了后天的机票。
    她想，忙一点，再忙一点。这样她就不回想起何晏。这四年多来，她就是这么度过的。无法忘记那个人，那就让自己忙到连自己都忘记吧。
    而回到自己家的何晏心情也糟糕透了。叶虞欢又一次破坏了他们本来很好的相处。前一秒还能你侬我侬，后一秒就能针锋相对。原来，他们并没有长大。这么多年依旧那样。
    何晏去了书房，从书柜最下面的抽屉取了笔墨出来。这是他的习惯，每一次飞完回来，总习惯要写字。四年前，叶虞欢将笔墨全扔掉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写字。她叶虞欢没能走下去的路，他帮她走。
    四年多来，他写的字都装了几个抽屉。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可是他就是不忍心叶虞欢的放弃，不管是放弃写字也好，还是放弃他。
    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叶虞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