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欢

叶虞欢拖着行李去机场。这一次跟元旦回家不同，春节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而这次满满两大箱行李。她决定不管成绩如何，这次长假都要在国内度过。她不想一个人呆着。她的其中一个行李箱里都是给家人带的礼物，还有她未见过面的大嫂的。
    买礼物的时候，她一直在犹豫要买什么送给那个陌生的家人。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不知道那个人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那个人喜欢什么。她最后买了条围巾，最经典的格子围巾。她自己最爱这围巾，羊绒的，摸上去柔软的让人马上觉得温暖。她到现在还不能理解哥哥怎么能和一个不熟悉的人订婚！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哥哥是怎么想的？
    幸福，可以交给一个完全不熟知的人吗？
    在登机口的时候，叶虞欢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说小不小，可是说大还真是不大。她突然想起何晏那晚和她说过他今天要飞纽约。
    而这一次何晏没有发现叶虞欢。叶虞欢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这个英俊挺拔的身影拉着行李箱走过去，头顶上带着帽子，让人看不清眼睛。那套黑色的制服好像格外合身，让叶虞欢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下，可是转念一想前晚的不欢而散，马上又赌气的转过眼。
    Damn it！叶虞欢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像是骂自己的不争气。后又笑了笑，看，她叶虞欢从不是善茬，脏话真是越来越顺口了。
    叶虞欢为了让自己可以适应国内时间，在飞机上就开始按国内时间作息了。这是她很少的作风，平时飞机上看完一两本书都是正常的，可是这次，她一本书都没带在身边。现在的她，做什么都不上心。而她自己也想放纵一下自己。
    每个人都不会只有一面，肯定有好的，也有坏的。叶虞欢也是，她能大气温婉，能撒娇发嗲，她更能小吵小闹和有仇必报。她身体里也住了一个小恶魔。
    这个恶魔通常能很好的隐藏起来，但是，只要碰到何晏和赵飞扬，叶虞欢的恶魔就会现身。
    没错，前天送霍青青去机场的时候她看到了赵飞扬。这个女子比自己大五岁，是何晏的同学，或者说，女朋友。
    自从叶虞欢和何晏都有了手机，自从两个人靠着手机联系上以后，两个人的交流越来越频繁。两个人身处异地，手机是唯一纽带。
    叶虞欢是话唠，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何晏总是安静的听着，不打断她。她会说最近的学习或者考试成绩，她会说自己的生活，她也会说每个礼拜去练字的事情。其实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可是何晏总觉得听着很舒服很开心。有时候通话的时候，他就插个耳机，然后做着作业，丝毫不会有影响。
    叶虞欢物理成绩老是上不去，她很苦恼。何晏每次听到这，都觉得要是他在S市就好了，他可以给叶虞欢补课，他当初可是班长兼物理课代表呢。
    叶虞欢在电话里会经常叫他“师兄”，何晏有时候很想对叶虞欢说不要再叫他“师兄”。这个称呼是父亲给他们两个的，可是他从来没算是何轼之的学生，又谈何师兄师妹？可是每次听到叶虞欢这声糯糯的“师兄”，他又开不了口。真是又甜又勾人。仿佛“师兄”两个字从叶虞欢的嘴里说出来会特别好听，特别的特别。转念一下，叶虞欢只叫自己师兄，何晏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也就由着她叫。
    “师兄，我们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我物理才15名。”叶虞欢在电话里对何晏说。
    “很好了，期中考试不是27名，进步了将近一半呢。”
    “可是这还是我哥哥帮我补习了的。师兄，我是不是很笨？”
    何晏想，这姑娘八成又撅起嘴了。
    “不是笨，只是你还没找到学习物理的窍门。等我回来我给你补课。”
    “真的吗？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期末考试都结束了你还没回来。”叶虞欢的声音是欢快的。
    “很快。”
    “很快是有多快？这礼拜五就去学习拿成绩单，然后就是放假典礼了，接着就是寒假了。师兄你要什么时候回来嘛？”
    “很快就是很快啊。”
    “哼。”
    何晏笑了。他师妹脾气可是很大的。何晏想，这是他和叶虞欢认识以来分开最久的一次，整整一个学期，半年。不管怎样，他还真有点想叶虞欢了。
    但是一想到回去何晏又头疼了起来。父亲叮嘱自己要淡了对叶虞欢的感情，他似乎没有做到。唉。
    礼拜五叶虞欢去学校拿成绩单，然后又去车站等公车回家。叶虞欢从上初中开始就不用家里司机接送，她实在不想让人觉得她是娇气公主，她就想当普通学生。S市的冬天是阴冷型的，她套着厚厚的羽绒，带着黑色绒线帽，脚上穿着运动鞋。好像特别的冷，叶虞欢在车站跺着脚，嘴对着手呵气，仿佛是在取暖。
    马路对面的何晏都看在眼里。他前一晚刚回来，想着今天要来找叶虞欢就没在电话里告诉她。何晏看着灵动的叶虞欢忍不住脸上挂起了笑。黑色的帽子衬得她脸更白了。那时候，叶虞欢已经剪了刘海，那刘海遮住了那颗红痣。
    何晏到前面的横道线上过了马路，然后绕到车站。
    “叶虞欢。”
    叶虞欢闻声抬头，“师兄？师兄！师兄你回来了！”然后笑着扑进何晏的怀里。
    “傻。”何晏拍了拍叶虞欢的头。
    叶虞欢很矮，何晏也穿着羽绒，叶虞欢埋在何晏怀里，瞬间觉得好暖。
    “车来了，走不走？”头顶上传来何晏的声音。
    叶虞欢这才从何晏怀里退出来，“不走。师兄我们走回家好不好？”
    “你确定能走的动？”叶虞欢家离学校有半小时车程呢。
    “嗯。正好暖暖身体，冷死了。”
    S市接近冰点，说话都能看得到嘴里带出来的白气。
    “那走吧。”
    叶虞欢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往前走去，而这一次，身边有何晏。
    “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那你怎么没和我说？”
    “太晚了，就没和你说。”
    “哦。”
    何晏没告诉叶虞欢，其实他是想给她惊喜。他自嘲的笑笑，告诉她了又能如何。
    “师兄，那你什么时候走？”叶虞欢停下脚步，抬头看身边的何晏，一脸认真。
    “怎么，我刚回来就问我什么时候走，那么希望我走？”
    叶虞欢想说，其实我只是想看我们能在一起多久。可是又觉得说了也没意义，改变不了何晏要走的现实。
    后来，何晏还是说了要走的日期。他们比叶虞欢开学要晚。
    “等你来我家写字的时候把物理书带上吧，我给你补课。”
    叶虞欢开心，因为何晏要给他补课，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的事。可是叶虞欢又不想学物理，她讨厌物理，怎么还会想补课呢？
    她把自己想法告诉了何晏，何晏拍了拍她的头，“自己的弱点不去补，你就看着这个弱点越来越弱？亡羊补牢，趁早。到了以后，就来不及了。”
    叶虞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着补课的是何晏，她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那天的最后，两个人还是搭了公车，叶虞欢走了一会就说走不动了。何晏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脸，还是坐公车送叶虞欢回去。而只是送到车站，没有送进家里。
    到这就好。
    看着叶虞欢蹦蹦跳跳的回自己家，何晏想，他师妹还是个孩子，怎么办哟。
    回家，何轼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茶几上放着一杯茶，还在袅袅生烟。见是何晏进来，何轼之摘了眼镜，放下报纸。“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何晏之前跟父亲说的是刚回来去见老同学。何晏一边换鞋，一边想是不是父亲又要对自己说什么了。
    “明天欢欢要来写字。”
    “哦。”
    “去上学前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嘛？”
    “记得。”
    “记得就好。何晏，你必须淡了对欢欢的感情。”
    “爸，”何晏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和叶虞欢什么都没有。”
    “哼，要是有什么就来不及了。记住，我们家配不上叶家。你们不可能。”
    何晏心里突然乱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就已经被父亲定罪。“爸，我知道的。叶虞欢还小。我知道的。”
    “就算欢欢不小，你们也不可以。”
    何晏这次什么话都没说，径直上楼回了房间。他不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狠狠的摔了门。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坐在书桌前，书架上还放着叶虞欢送给他的飞机模型。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
    他努力，他付出。他终于有一天会开一架飞机，这个模型终将会变成真的飞机。可是对叶虞欢，不是他努力付出就可以得到的。
    梦想和现实总是隔着万水千山。
    结果第二天叶虞欢没能来写字。她打电话过来请假，说是一家人都要陪叶展涛参加部队的活动和晚宴。这现实好像狠狠扇了何晏一巴掌，何轼之挂了电话都忍不住对何晏说，“看，这就是司令家的女儿。现在还只是一个晚宴，欢欢再不高兴参加也必须参加，因为她是司令的女儿。以后欢欢的婚姻也会这样，门当户对的联姻，她不能说不，因为她父亲是司令。”
    何晏忍不住顶何轼之，“为什么你就一定会认定叶虞欢只能找和自己家世身份匹配的呢？为什么叶虞欢就不能找自己喜欢的？”
    “没有为什么！欢欢还小，等她长大还有很多年，什么都会变！你凭什么认定欢欢就会喜欢你？或者说，她为什么会一直喜欢你！”何轼之站起身，往楼梯口走去，又转身看何晏，“何晏，唯一可惜的就是你爸不是将军。”
    呵呵，门当户对。该死的门当户对！何晏想，他父亲算是知识分子了吧，为什么一个大学的教授会那么在意这些？
    何晏觉得心里很憋屈。
    吃晚饭的时候，何晏和父亲开着电视机。而新闻里，何晏一眼就看到了叶虞欢的父亲，领导在为他颁发奖章。叶展涛对着领导行了一个军礼，刚正不阿，一脸正气。
    吃过饭，何晏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文档，里面都是他昨晚准备好的物理概念和题目。他笑了笑，拖进垃圾桶。关电脑。这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何晏保存的名字就是叶虞欢三个字。他将手机放进被窝，然后拿了衣服有去洗澡。
    有时候，眼不见耳不闻才最清静。
    何晏想，他该好好想想要怎么办。结果那天想了一晚都没想出来要怎么办。最后，迷迷糊糊间，他想，那就等等吧。等叶虞欢长大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