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欢

和何晏挂了电话，胡阿姨就招呼俩姑娘吃饭。叶虞欢对这个阿姨有股好感，因为她能感觉得到胡阿姨是真心对何晏好的。凡是对何晏好的，她都喜欢。
    晚饭很简单，一盘炒青菜、一盘番茄炒蛋加酸辣汤。胡阿姨将盛好的饭给叶虞欢，叶虞欢想起何晏说胡阿姨做的菜有他妈妈的味道。其实叶虞欢已经有点想不起来廖渱做菜的味道，可是她还是加了一口鸡蛋认真尝了尝，她也想找到廖渱的味道。
    胡阿姨就站着看姑娘们吃饭。
    “阿姨，你也坐，不用客气。”叶虞欢招呼道，“你叫我欢欢就好了。何晏是我师兄。”
    胡阿姨坐下，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小何经常和我提起你。虽然我没见过你，可是小何说他的姑娘眉间有颗红痣。所以刚我看到你就认出你啦。”
    “阿姨，你做的菜真好吃。”这话不是叶虞欢在拍马屁，她明白了为什么何晏说会有妈妈的味道，因为是家常菜，因为菜里有对何晏的关心。“阿姨，你和何晏怎么认识的？”
    “唉。”胡阿姨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和我丈夫在唐人街开了一家面馆，小何和他的同事经常过来吃，这才和小何认识上的。大家都是中国人总是有份特殊的感情。三年前，我丈夫在去进货的路上出了车祸去了。面馆越来越难经营了，我还要带两个孩子。后来实在没钱，我把面馆关了去华人社区找了个保姆的工作。小何知道后，看我们孤儿寡母就想帮我们。他帮我的两个孩子付了学费，还留了一笔生活费给我们。后来他买了房，我就提出过来帮他打扫卫生。可是小何还会给我钱，我真是过意不去。”胡阿姨看到对面的两个女孩子都听的很认真，继续说，“欢欢啊，小何当初买这个房子就是想着有一天你能回来。阿姨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开，小何只是说他做了错事你不要他了。可是阿姨告诉你，小何真的是个好孩子。小何挣的钱都是辛苦钱。可是三年前，他把之前的积蓄全拿出来买房买车。老外看不懂，朋友也劝他没必要。但他和我说，阿姨，我总得给她一个家啊。”
    我总得给她一个家，这句话像是千斤锤重重的砸在了叶虞欢的心上，疼得她眼泪又滚了出来。胡阿姨伸手帮她擦眼泪，可是眼泪像决了堤，怎么也擦不干净。一旁的霍青青也流了眼泪，何晏到底为叶虞欢做了多少事情？
    “好了叶虞欢，你有完没完，都他妈哭了一天了。”霍青青想调节一下气氛，忍不住爆了粗口。可是听到她的脏话，叶虞欢还是破涕为笑了，“粗鲁。”
    吃完饭，叶虞欢站起来收碗筷，被胡阿姨接了过去。叶虞欢也没和她抢，因为她听到胡阿姨说了句，“你们的手就是该写字的，粗活留给我就行。”
    “阿姨，你知道我会写字？”叶虞欢问。
    “知道啊，小何也会写，他的书房的毛笔字还真不少呢。他的书柜里堆了很多啦，你们来之前我正好帮他理书柜呢。小何说他师妹很厉害，五岁就开始写毛笔字了。所以我当然知道你会写字。”
    “阿姨，我能去看看么？”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是你家啊你有什么不能看的？何晏的字都在书柜的抽屉里，都快装不下了。”说完胡阿姨端着盘子去了厨房。
    叶虞欢拉着霍青青去了书房。书房很简单，除了一张书桌，就是几个书柜。叶虞欢先是看了看何晏在看的书，很多都是飞行相关的书籍，中文英文都有。她走到最里面的书柜，这个书柜上放着一套笔墨纸砚。叶虞欢伸手摸了摸宣纸，她已经很久没碰这些东西了。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将墨拿在手里，原来何晏还用手磨的墨啊。她将墨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其实不好闻的，但叶虞欢总觉得这味道熟悉了，这味道伴随她成长呢。
    书柜下面是四个抽屉，叶虞欢拉开第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满满的四抽屉都是何晏的字。叶虞欢将第一个抽屉的字拿出来。何晏什么时候开始写正楷了？她一页页翻过去，旁边的霍青青也凑过来看。
    “欢欢，何晏的字真好看。”
    “青青，何晏以前只写行楷的，他什么时候开始写正楷的？还有，你觉不觉得这些字很眼熟？我怎么感觉那么眼熟呢？”
    霍青青白了一眼叶虞欢，“你们都是一个老师教的，写一样有什么问题。”
    “不是，不是的，我怎么觉得这是我的字。”叶虞欢一页页的往下翻，越翻越觉得这是自己的字。“可是不是我写的啊？”
    翻到最后，叶虞欢翻到了一沓装订好宣纸，有几页宣纸已经被翻得有点破了。叶虞欢的大脑飞速运转。
    “欢欢，怎么了？”
    “这沓是我写的字，是我抄写的千字文。何晏是拿我的字当字帖，所以我刚刚才会觉得何晏写的字都像我的字。”叶虞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今天知道太多了，她快消化不了了。何晏为什么这样做？
    霍青青拿过叶虞欢手中的千字文，再比对何晏的字，还真是出神入化，对于她这个不懂书法的人来说，仿佛是一模一样。霍青青抬头，叶虞欢又掉眼泪了，“青青，我明白了，我明白何晏为什么会照我的字写。他在帮我做我没完成的事情。当年我摔了笔墨，宣称自己再也不会写毛笔字。所以这是我没有完成的事，何晏帮我走了下去。”
    别说叶虞欢了，就连霍青青也觉得感动。何晏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会用语言表达太多，可是做的事情已经多到让人意想不到。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似乎要将叶虞欢心中的刺□□了。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叶虞欢抹了把眼泪，又将其他三个抽屉的字都翻看了一遍。
    “青青你知道嘛，何晏说老师其实没有系统的教过他写字，他都是直接拿老师的字临摹的。当初拿的就是老师的行楷，所以何晏一直写行楷。写正楷再练行楷会很舒服，仿佛是被解放。可是写惯行楷的人再写正楷那会很别扭。一笔一划都要遵循书写规则，就好比将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关在笼子里。我无法想象何晏写正楷是什么心情，他怎么耐得住……”
    霍青青听得很认真，可是叶虞欢中断了，她好奇的看过去。叶虞欢蹲着看第四个抽屉，手里拿了个长盒子。盒子打开，是一支新的毛笔。
    叶虞欢站起身，她已经不会哭了，也哭不出来了。“青青，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讲的小时候的故事么？”
    霍青青莫名的看着叶虞欢，似乎想到什么，“欢欢，难不成……这是你比赛赢得的那支毛笔？”
    叶虞欢点了点头，“一套笔，一支给了老师，一支留给自己，还有一支给了何晏。原来他把我送给他的东西都带来了。客厅架子上的飞机模型是我送给何晏的，这支笔也是我送给何晏的。”我送给他的，还有我的字，他都带来了，都放在了我们的家里。
    胡阿姨敲了敲门，她说她先回去了。叶虞欢和霍青青跟她道了别。她将何晏的书房整理好，叫上霍青青也准备离开。
    “不留下？”换鞋子的时候霍青青问她。
    叶虞欢摇了摇头，“等他回来我再过来。”我要和他一起回家。再说，她今天一天太累太揪心，也接收了太多信息，她要好好消化一下。
    日子还在继续。叶虞欢和霍青青都在紧张的学习，迎接期末考试，又是一大波论文等着她们俩。何晏被搁浅在亚特兰大两天后才终于可以飞去休斯顿。在休斯顿上空，何晏和机长Steve都感慨万分。似乎是大难不死，让两个人惺惺相惜了起来。
    “Yan，你害怕吗？”
    何晏点点头，“很害怕。”怕我再也见不到叶虞欢，怕叶虞欢难受。
    “Yan，你知道吗，两年前我妻子去世后我一直很消极。飞行只为了工资为了生存。我觉得自己快麻木了。两年来从未遇到过像这次那样惊险的时刻。可是听到你之前的机长广播，我似乎又活了过来。我们是专业的机长，不是开飞机的机器。我似乎又找回了当初选择这一行的初衷。谢谢你，Yan。”
    何晏笑笑，“不客气，机长。”
    这几天叶虞欢和何晏经常保持通话，何晏觉得叶虞欢是不是惊吓后遗症，变得粘人了。他有点小得意和小开心的同时又有了点担忧，难不成以后每次飞叶虞欢都会担惊受怕？
    何晏在休斯顿休了一天，第二天晚上的飞机回伦敦。而回去的一路，何晏从来没有那么迫不及待过。哪怕是漆黑的夜晚，他也不觉得什么，因为天亮就能见到他的姑娘。
    而在伦敦的叶虞欢兴奋了一晚，根本就没好好睡。她从抽屉拿出何晏给她的胸章，她想明天去接何晏要穿什么，见到她要说什么。整个人心不在焉，惹得霍青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叶虞欢你说你这幅样子是有多缺爱！”
    “你管我！”叶虞欢一边照镜子试着衣服一边回嘴。
    “那你明晚是不回来了？”
    “我不回来不正好吗？你可以约邢锋过来陪你，没人打扰你们了，多好。”
    霍青青觉得这叶虞欢似乎在调侃她。转念一想，嘶，我霍青青可以给你随便调戏？霍青青清了清嗓子，“得了吧叶虞欢，你就别纠结穿什么了！你穿什么到最后还不得被何晏剥掉啊。”
    叶虞欢听完直接将手中的白衬衫扔在霍青青头上。接着，两个姑娘都大笑了起来。
    阳光总在风雨后，似乎她们都看到了阳光。生活再苦再难，都有过去的一刻。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伦敦正在下雨。这个城市好像有下不完的雨。叶虞欢的心情没有受到影响，早早等在机场到达处。其实机组人员是不会从这个口出来的，只是何晏怕叶虞欢找不到地方，所以让叶虞欢等在到达处，他去找叶虞欢。
    何晏在远处就看到了叶虞欢。他笑着一步步走近。叶虞欢今天的打扮是何晏没见过的，白衬衫牛仔及膝铅笔裙，脚踩红色高跟鞋肩膀上披着格子披巾。叶虞欢似乎也在人群中找何晏的身影，左顾右盼。终于，她看到一个黑色身影向自己走来。她没有奔过去，只是静静的在原地笑着等何晏走过来。
    何晏拉着行李箱不禁加快了脚步。距离越来越短，两个人越来越近。终于，何晏可以伸手将叶虞欢抱入怀中。拿着切切实实的感觉真的是太让人满足了。叶虞欢伸手拥住何晏的腰，将头靠在他颈窝处。
    “师兄，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叶虞欢。”
    似乎是从这一刻起，所有的心思不需要隐藏。经历过差点没命，才知道活着有多珍贵。既然活着，就要好好过下去。
    何晏松开叶虞欢，捧着她的头，在那颗他心心挂念的红痣上印下一个吻。这颗红痣如同魔障，从第一面见到开始就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上，二十年了。
    何晏刚想说什么，叶虞欢就踮起脚尖圈住何晏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何晏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才将被动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你终于回来。
    “为什么你也有行李箱？你要飞？”何晏放开叶虞欢，发现叶虞欢身边有个行李箱。何晏这才发现叶虞欢的披巾上别着他的胸章。他伸手摩挲了一下那枚胸章，笑了笑。低头又在叶虞欢嘴上啄了一口。
    “不飞。”叶虞欢握住何晏的手，十指紧扣。“里面是我的换洗衣服和一些日常会用到的东西。不是要回家吗？家里还没有我的东西啊，我得带回家。”
    何晏笑了，发自内心的开心。五年，终于将叶虞欢带回家，属于他们俩个的家！
    “好，我们回家吧。”何晏拿起握着的手，在叶虞欢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两个人拉着行李箱走向地铁站，终于可以一起回家。
    在地铁上，何晏牵着叶虞欢站在车厢角落，似乎是怕别人挤到她，何晏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叶虞欢伸手圈住何晏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到，“师兄？”
    “嗯。”
    “我……我现在单身，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听完这话，何晏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他微微后仰地看着叶虞欢，手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腰，“为什么抢我台词？”
    叶虞欢怕痒，往何晏怀里缩了缩。“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嘛？”
    “你都主动跟我回家了，我还能不答应么？”
    叶虞欢垂了一下何晏的胸口，“说句答应会怎样啊！我都那么主动了！不过我也不怕，反正从小到大厚脸皮的事做太多了，不怕这一次。师兄啊，我喜欢你，都快二十年了！”
    这时候地铁到站了，何晏松开叶虞欢，拉着她下车。就这么一路手牵手的回家。从地铁站出来经过一个公车车站，何晏开口：“叶虞欢，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住我家那段时间我来接你放学？我总是想，为什么你总喜欢跟在我后面。我嘴上说着让你走快一点，可是我还是会放慢脚步。到了车站等车，你站我旁边，我才发现你那么矮。你还是个话唠，总是碎碎念个不停，就算我不搭话，你也能不停的说下去。渐渐地，我好习惯有你的日子。为了接送你，为了不让你等我，我每天都要来回奔跑半小时。”何晏捏了捏手心握着的另一只手，软软的小小的，“什么时候喜欢你的我自己也不记不清了。我只知道为你做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师兄，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你喜欢我！”叶虞欢笑着抬头看何晏。
    “不说你就不知道吗？”
    “只是不敢相信。一直是我喜欢你主动追着你，虽然看着我好像没什么，可是每次跟你表白我都害怕极了。我怕你会拒绝我。所以比起拒绝，你不回应我还算是好的。你一直不回应我我后来也习惯了，看着你为我两地奔跑，我安慰自己你是喜欢我的。”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那么难受。但是叶虞欢，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那么勇敢，谢谢你没有放弃。”
    “不客气。”
    “我爱你。叶虞欢，我很爱你。”
    叶虞欢停下了脚步，她没料到有那么一天何晏会说爱她，“师兄，还好我没放弃，终于等到你。”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因为我也爱你。”
    伦敦的早上，太阳也从云层出来。很温暖很舒服。何晏正牵着叶虞欢回家。不如让爱情变得简单一些，你爱我我爱你，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