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欢

三个人到餐厅才发现只有霍青青一个人。
    “邢峰怎么没来？”何晏问，他们之前一起吃过饭，所以都认识。
    “这煞笔估计是没脸见你们，丫期末考试挂了两科，最近愁这个呢。还不如滚回国，丢咱中国人脸。”听到霍青青的话，叶虞欢忍不住笑了出来。是的，这就是霍青青和邢峰的相处模式，就算嘴上骂着，心里爱的深着呢。
    霍青青这才发现旁边站着的何轼之，她不用介绍也能猜到这人是谁，因为何晏和这个人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可是何晏要高挺英俊的多。
    “青青，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老师，何晏的父亲。老师，这是我闺蜜兼室友，霍青青。”
    霍青青想，完了，刚怎么就忍不住爆粗口了。她觉得很丢脸的同时马上狗腿地和何轼之握手，“老师你好，久仰久仰。我是霍青青，叫我青青就好了。刚不好意思说话没经过大脑，您别介意。”
    何轼之笑着点了点头，“没事，别拘束。”
    大家落座后，何晏招了服务员点菜。一顿饭吃得倒也很和谐。关键有霍青青调节气氛，让原本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
    霍青青和叶虞欢还喝了点红酒。叶虞欢招了服务员又加了一杯。
    “老师，你也喝点。”叶虞欢知道，虽然何轼之平时不喝酒，可是在有些场合他也是喝酒的。
    何轼之看了眼何晏，点了点头。
    “没事的，喝点吧。何晏开车不喝酒，有他在就没事。平时他也管我也不让我喝，可是今天你要是喝了就是给我撑腰，他不会再说我啦。”叶虞欢看到何轼之看了何晏一眼，她真是愁死了，这对父子啊。
    何晏这才笑了一下，还学会告状了。
    “何晏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这是何轼之今天说的唯一一句关于何晏的话。叶虞欢觉得有点热泪盈眶，老师这是给她撑腰？何轼之不反对他们了？
    “我怎么舍得欺负她。爸，我看你是没机会收拾我了。”何晏的一句话正当时，刚刚好。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这算破冰了？叶虞欢喝了一口酒，心里乐滋滋的想。
    吃过饭，何晏将霍青青先送回公寓，可是叶虞欢也跟着下车了。
    “师兄，今晚你和老师还有话聊吧，我就不过去了。”说着还朝他眨了眨眼睛。
    何晏明白叶虞欢的话。确实，有些问题，只能他去解决。他的欢宝做的够好了。
    “行，那你上去吧。明天再来接你。”他们约了明天带何轼之继续逛伦敦。
    “老师晚安，如果倒时差睡不着，明天我们可以晚点出发的。”
    后座的何轼之点点头，朝她挥挥手，“上去吧，早点休息，今天够累了。”
    叶虞欢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对了何晏，别忘了把衣服扔洗衣机洗了。还有，颜色深浅分开洗。哦还有，干净的床单被褥都被我理到衣帽间最上层那格，你给老师铺床啊，别忘了。”
    “知道了。不放心就跟我走。”何晏想，话唠这病估计他要忍受一辈子了。
    叶虞欢笑着挥挥手关了车门，和霍青青上楼。车上，何晏忍不住笑了下，他的欢宝越来越像个妻子了。而同时，何轼之也笑了一下，似乎这个儿媳妇还不错。
    回到家，何晏听话的转身去衣帽间拿了干净的被褥去客房铺上，然后又去自己卧室里的洗手间拿了衣服扔进洗衣机。
    忙完，才看到何轼之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是BBC的新闻。
    “这里有中文频道。”何晏忍不住走过去，也在沙发上坐下，拿着遥控器调了个中文台。电视里新闻女主播在念着新闻稿。他的父亲是中文系的教授，英文不是太好，他都知道。而且作为一个常年倒各种时差的人来说，他知道他父亲难受着呢，明明该睡觉的时间，却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我也看不进电视。”何轼之说。
    “那我去给你拿毛巾，你洗个澡先休息吧。”何晏起身。
    “何晏，我们聊聊吧。”何轼之跟着起身，挽留着他的儿子。
    何晏转身，灯光下，他看不清眼镜下父亲的眼睛，可是还是点了点头，“我去到杯水来。”何晏很清楚，叶虞欢走了五十步，剩下五十步该他走了，父子间隙必须解决。
    “转眼，你和欢欢都长大了。”
    何晏将水杯放在何轼之面前，“是啊，一转眼，我和叶虞欢认识快二十年了。”
    “何晏，是不是还恨我，恨我当年怎么都不同意你们？”
    何晏看着父亲，笑了一下，“刚开始是有点，可是现在我和叶虞欢都在一起了，也就不恨了，谁让你是我爸呢。”
    何轼之笑了一下，“决定好了？”
    “早就决定好了。很早很早就决定是叶虞欢了。这么多年，我和她也经历了很多。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我和她都不想再分开了，就这么一辈子吧。”
    “当年，你对我说你失去欢欢的痛比我失去你母亲还要痛上百倍千倍，我就知道我错了。我看到欢欢摔了笔墨，就仿佛全打我脸上了，活了几十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孩。欢欢敢爱敢恨，坚强勇敢。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要是没有我，你们中间也不会那么苦。”
    何晏听到这话抬头看向何轼之，“爸，别道歉，你没错。要是让叶虞欢知道，她也会不开心。你出于保护我，才这么坚决。我都知道的，其实你也难受。”
    “你们俩从小就让我愁。先是怎么都不对盘，我要想怎么让你们师兄妹可以好好相处。可是你们关系缓和了，我又要愁你们关系太好怎么办。可是那时候你母亲还在，我也没把你们的事情多放心上。后来你们关系越来越好，我很多次看到你们一起写字，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对师兄妹，是一对相爱的情人。我开始担心，又开始愁怎么让你们别陷得太深。”
    何晏忍不住打断，“爸，除了叶虞欢，我从来没爱上过谁，所以我不知道喜欢人是该什么样子。是你让我明白了原来我对叶虞欢所做的就是喜欢。尽管你不同意，尽管你反对，可是你从来没对叶虞欢不好过。你对叶虞欢还是爱护的。爸，你不知道吧，叶虞欢那年跪在我妈的墓前，喊了声妈妈。我想，你在叶虞欢心里，除了是老师，也是父亲。你不用觉得愧疚，叶虞欢都明白的。”
    何轼之点了点头。
    “叶虞欢很怕你，怕你拆散我和她。”
    “可是你不怕。”
    “是的。我不怕。爸，你来之前，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何轼之环顾四周，他明白，他的儿子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男孩子了，是个男人了。他的儿子有了自己的羽翼，能将叶虞欢护在羽翼下了，这个家就是最好的铁证。他没问何晏的最坏打算是什么，有些事还是糊涂点的好。
    “何晏，凡事要有分寸。欢欢还小，还在读书，你不能出格。君子就是要发乎情止于礼。”
    何晏端起水喝了一口，笑笑，“知道的。”
    似乎把话都说开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何轼之也想明白了，儿女自有儿女福。他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说看到两个人很幸福的样子，他也开心。而且，叶虞欢可是他最爱的孩子。何晏已经很久没和父亲敞开心说说话了，能像今晚这样，他知道，日子在渐渐变好。
    第二天，何晏带着叶虞欢和何轼之去了大英博物馆。作为教授的何轼之很喜欢这里，看的很入迷。何晏捏捏叶虞欢是手，做了个OK的嘴型。叶虞欢裂开嘴笑了，她明白何晏的意思，何轼之的问题都解决了。
    晚饭去了吃了意大利菜。何晏点完菜，何轼之看了一眼叶虞欢，开口，“何晏，再加个奶油蛋糕。”
    叶虞欢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只见何晏点点头，让服务员加了一份草莓奶油蛋糕。叶虞欢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何晏伸手，将叶虞欢的手与自己的手十指紧扣。
    蛋糕上来，何轼之将蛋糕推到叶虞欢面前，“欢欢，吃吧，你的最爱。”
    叶虞欢扯了一个笑，“老师，我不吃蛋糕的，很久了。”
    何轼之叹了一声气，“欢欢，要是你阿姨知道她不会开心的。”
    何晏感觉到叶虞欢的手也紧握住他的。
    “欢欢，这都多少年了，该放下的就要放下。你阿姨出事后你就不吃奶油蛋糕了，你有心结，你把你阿姨的事当成自己的错。可是要是你阿姨还活着，看到你这样，她该多难受。你阿姨最喜欢学生，为学生做事是她最开心最乐意的。你也知道阿姨有多喜欢你，看着自己孩子这样惩罚自己，她该多么过意不去。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舍不得你阿姨过意不去的，是不是？”
    叶虞欢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何晏递过纸巾。她接过，“老师，要不是我要吃奶油蛋糕，阿姨就不会带我去买，就不会出那样的事情。”这是叶虞欢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将内心深处的结说出来。
    “欢欢，老师不希望你一直纠结在这个上面。过去的就该放下。就当是让你阿姨放心的走，你也要放下。你看，你阿姨走了这么多年，我和何晏都过得很好，为什么？因为我们明白只有我们好好的，你阿姨才能放心啊。”
    叶虞欢红肿着眼睛看了一眼何晏，何晏对她点了点头，“爸爸说的没错，不是你的错。你喜欢吃蛋糕，我妈又爱你，爱你才给你买蛋糕，她乐意着呢。交通事故是谁也料不到的，叶虞欢，都这么多年了，放下吧。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们一定要幸福的生活，她才开心。”
    父子俩同心做着同一件事，其利断金。叶虞欢点了点头，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奶油蛋糕。很多年不吃，她快忘记这个滋味了。当奶油在嘴里化开，叶虞欢满足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夹了一块草莓，新鲜多汁。她又忍不住给何晏送了一勺奶油蛋糕，何晏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
    何轼之看着叶虞欢和何晏恩爱的样子，他想要是自己的妻子看到，肯定很满足。
    这晚，何晏直接开车回家，没再送叶虞欢回公寓。他流畅的打着方向盘，脚踩油门。看着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又从后视镜看看后座的两个人，何晏觉得，这真是回家，带着爱人和父亲。
    刚到家，何轼之就回卧室说是拿东西给叶虞欢。叶虞欢看着何晏，笑了笑，只要老师不反对他们就什么都好。
    何轼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欢欢，这里是你当年摔碎的东西。那天你走后是何晏整理的书房，他将碎片都扔垃圾桶了。后来我又找了袋子装起来。”
    叶虞欢走去接过塑料袋，然后打开，里面笔墨纸砚都有，都是残破不全的。“老师，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当年你一再跟我强调，写字的人不能摔笔。可是我还是摔了，还全摔了。”
    何轼之笑笑，“是啊，小丫头脾气还真大，家里书房的地板上还有你摔的印子呢。”何轼之拿出一支被叶虞欢踩烂的毛笔摩挲着，“欢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害得你和何晏走了那么多弯路。”
    “老师，你别这样说，师兄说了，这都是我们的考验，和你没关的。”
    何轼之看了眼儿子，点点头，“当年你摔了笔再也不来写字，何晏也出了国。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家，我知道，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因为我的反对，你们没能在一起，也让我同时失去了儿女。”何轼之将笔放回去，“欢欢，我也借着自己是进才高中毕业的身份回去关心过你的成绩。远远地，我也看过你几眼。我看到我的孩子变得沉默寡言了，变得总是一个人。而我知道，这都是我害的。当我知道你要来英国，我就打电话给何晏，希望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可是何晏当时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何晏恨我。元旦你回国，我一直想告诉你何晏也在英国，可是你和我很疏远，我很难受，欢欢。”
    叶虞欢又哭了，她太难受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何晏对我说的话，何晏说我失去叶虞欢的痛比你失去我妈还要痛上百倍千倍。失去你阿姨的痛我深深体会过，百倍千倍的痛是我没法想象的。”
    叶虞欢抬头看向何晏，何晏走过来，将她搂进怀里。
    “何晏，欢欢，我向你们道歉。”
    “爸，不用道歉。你是我们的长辈，做什么都是出于对我们的爱和保护，我和叶虞欢都能理解的。”
    叶虞欢也从何晏的怀里抬起头，认真的点了点头。
    “欢欢，老师不强求你以后继续写字。但是我知道，摔了笔墨你心里也有愧疚和负担。我把这些碎片带过来就是交给你的，你把它们扔了吧。自己扔，扔了就放下。愿意就重新开始，用新的笔墨重新开始。你要不愿意再写了，扔了就当给自己的写字生涯画个句号。”
    叶虞欢捂着嘴哭着，她没想到何轼之是如此的用意。“老师，我是你唯一一个学生，怎么能不写呢。”她更想到了何晏一直在帮她走未走完的路，但是是自己的路，就该自己走啊。
    何轼之点了点头，他在帮叶虞欢解开心结的同时，也是在帮自己解心结啊。
    承认错误没什么困难的，如果承认错误能换来一个美好的结局，何乐不为。何教授一大把年纪了，早就都看开了。他看看叶虞欢，摇摇头，没想到从小和妻子当女儿养的女孩，竟成了自家儿媳妇。看看两个孩子，二十年只此一人，多么难得的爱情。或许这就是两个人的缘分吧。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奇妙到不可言说。
    所以当叶家知道叶虞欢最终还是和何晏好上后，叶司令拉着自己妻子的手仰天长叹，“夫人啊，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们小女儿五岁的时候送她去写字，竟然是送她去当人媳妇去啦。我的宝贝最终还是姓了何啊，这小子还是把我宝贝拐走了啊。”
    当时虞美拍了叶展涛的手一下，“死老头子，嫁给何家我们女儿还是姓叶的，瞎愁什么。这两个孩子一路走来都不容易我们也都看到了，羁绊二十年能走到一起是最后的结局。何晏是个好孩子，对欢欢如何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调笑过说自己老婆自己教育是什么感觉，这个答案我是不知道，只有何晏知道。但我是当妈的，我只知道我的女儿和何晏在一起能幸福快乐能让我很放心，这就够了。”
    “夫人啊，你这是不是就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了？”
    叶展涛和虞美，连同虞叶承都笑了起来。谁不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