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欢

我的小妹去了英国，带着情伤。她表面嘻嘻哈哈，但我们都知道，何晏带走了我们家宝贝的所有。出国后，她没再回来。就算是春节这样的大节日，爸妈也叫不动她，都是我们去英国找她。在英国的几年，我们都觉得家里的公主长大了成熟了。但是，这些年，她一直单身。凭我们家公主的样貌才识，怎么会没有追求者？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何晏。
    小妹在成长，而我和李妙龄也在成长。分分合合，吵吵闹闹。次数多了，就算吵架的时候喊出“分手”二字，我们也都不放在心上。隔一天，就会和好。两个年龄在增长的人，却过着幼稚的“不跟你好了”的游戏。
    我们的父母都在催我们结婚。为此还吵过一架。原因是她不想结婚。
    吵完架，我订了去日本的机票，我想和她去散散心。我爱她，我不想我们的感情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在火红的枫树下，我们相拥。虽然早已过了心跳加速的时期，当相拥的温暖却永远都在。
    “妙龄，我们结婚吧。”
    李妙龄抬头看着我，我明显感觉到她圈着我腰的手在下垂。
    “阿承，结婚了，我的事业怎么办？你知道我今天在公司的地位是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么？”
    她说话的时候，头还是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读懂了她的意思。李妙龄，是个好强的女人，事业心高于一切。诚然，这几年她为工作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
    我回答不上来。只能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呢，宠了这么多年，那就继续宠吧。
    结婚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这年春节，终于，我们家的公主答应回国了。我去机场接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不开心。叽叽喳喳话很多的姑娘，变得郁郁寡欢。
    我们兄妹俩这是怎么了？似乎在爱情这条路上，都走的不顺啊。
    晚上，妹妹抱着枕头来我房间。我笑笑，还是放她进屋，又从柜子里拿出被子铺在地上。我知道，这个家她陌生。离开了这么多年，她不安。更因为，这里离何晏更近了。可是傻姑娘不知道，何晏也在英国。
    我觉得，有缘分的人，兜兜转转，还是会相遇。更何况，他们深爱彼此。
    过完年，小妹走了。而我，也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很简单，这次，是我累了。
    李妙龄怀孕了，但是她瞒着我，将孩子流掉了。
    其实我们每次都有做措施，因为她要工作，所以我听从和尊重她的意见。但是还是会有意外，还是有了一个生命。可是当我无意中看到她抽屉的医疗报告后，我终于醒悟了。这么些年，牵绊我们的到底还有多少是因为爱？想想，我们都走过12年了。竟然就这么一眨眼，12年没了！可是我捏着那张报告，我只觉得浑身发抖。她到底有多狠的心，竟然流掉一个生命，还是我和她孩子！！
    当晚，我提了分手。
    李妙龄哭了。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一样走过去抱她，而是转身进了衣帽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在衣帽间的凳子上，我坐下，突然发现，原来我什么都不想带走，我什么也带不走。12年，整整12年，我怎么带走？
    第一次，我哭了。多少年了，我早已忘了流泪是什么滋味，现在，我终于又尝到了。
    最后，我什么都没带走，连钥匙我也依旧放在鞋柜上。好在没有婚姻的牵绊，对于财产的分割，也没什么争议。我们住的那套房子，是当初我和她一人一半出的钱，她好强，怎么愿意住在我的房子里。我请律师来处理这一切。最后，房子留给她。而她，也委托律师将当初买这套房子时候我出的那一半钱翻了一倍的还给了我。
    我看中那笔钱，忍不住笑了笑。看，这个女人就是颗钻石，绚丽、耀眼、但也坚硬。而两个倔强的人，怎么走下去？两个目标不同的人，怎么走一生？分了也好，分了解脱。我这么安慰自己，但是12年啊，我人生中灿烂的12年年华啊，结束了。我怎么能不难受？这比有人拿刀剜我的肉挖我的心还难受啊……
    更何况，我曾那么深爱她。
    分手后，我搬回家住了。爸妈见我不想多说，也没细问。我更没提李妙龄流产的事，我不能让他们更伤心了。父母都是希望儿女成家立业的，但是这段12年的感情，到头来灰飞烟灭。父母的愿望，我达不成了。
    那几天，我突然发现父母老了。我们家的叶司令声音似乎也没以前洪亮了，我们家的虞美女士似乎又添加了几条细纹。我突然觉得，我快四十岁的人了，却一事无成。我很庆幸我生在这样的家庭，父母开明，什么都不问也没有一句责怪。
    接着，我认识了许星雅。
    认识的过程很简单，相亲。许星雅的父亲许伟亮少将主动找的我们家叶司令。餐桌上叶司令跟我提这事的时候，我点头答应了。
    跟谁结婚不是结婚呢？我问我自己。
    这几年，父亲借着年龄到了该退休了的理由渐渐放下了手里的权利。政治联姻对叶司令来说早已不需要。但是许家需要，许家需要叶家的支持。
    见面安排在某个酒店的西餐厅，双方父母都在。许星雅就坐在我的对面，干净利落的黑色套装，头发高高盘起，很职业。许少将告诉我们，许星雅年初刚从西班牙回国，现在在一家公司担任翻译。
    很巧，我们虞美女士也做翻译的工作。两个人很聊得来。我看着我母亲眼角的笑，突然觉得，这样不是很好嘛？至少李妙龄从来没和我母亲这么有话题过。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我和她单独相处。我发现，这个女人就犹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穿着一样，不拖泥带水。她很爽朗，可能是国外待久了，她很能聊，有时候，我们的意见还能默契的一致。
    父母觉得我们相处的很好，他们都很开心，我能感觉到。渐渐，我们不局限于出去约会，既然是相亲，见了父母，就能到家里吃饭。我发现，许星雅一来，家里的饭桌不在沉闷。饭后，许星雅还能和我母亲谈谈翻译上的事。
    这一刻，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了。
    我快四十了，风花雪月的爱情是虚无缥缈的，柴米油盐的生活才是真真切切的。
    当晚，送许星雅回去的路上。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吧。”
    她看着我笑笑，“好啊。”
    当晚，我把许星雅带回了我在外面的房子。那晚，也是我分手后的第一次，夜里没有想起李妙龄……
    我和许星雅说了我那段12年的感情，很坦诚。她跟我坦白了她父亲的心思，而她的感情，很简单，除了一段青梅竹马最终劳燕分飞，其他再无。
    这样很好，至少婚前的一切，我们都交代清楚了。
    “我们结婚吧。”我说。
    “好。”
    于是，我的母亲开始着手安排我们的订婚了。看得出来，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但我母亲很快乐。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问题又来了，我要订婚了，妹妹还没说呢。就连分手也没跟她说过呀……嘶……怎么跟她说呢？这个对爱情充满了憧憬的小女孩，该多失望啊。
    果然，刚说完，我就听到了她的哭声。我忍不住扶额，怎么哄。好在，我似乎听到电话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何晏吧。有他在，那就没事了。
    电话里，小妹的一个问题把我问倒了，她说，哥哥，幸福可以交给一个完全不熟知的人吗？可以吗？不可以吗？我真的回答不上来。但是我很想告诉她，欢欢，幸福不是交给谁，幸福是自己和她一起去创造的。
    但是我开不了口，因为越靠近订婚宴，我心越慌张。是婚前恐惧症？
    不知道。
    但是我的小妹还是回国了。家庭聚餐宴上，她还给我的未婚妻带了礼物。看吧，叶家的孩子总是懂事的。
    后来，她又抱着枕头来我的房间。她说，last night。哥哥属于她的最后一晚。我依旧打了地铺，她又哭了。她希望我幸福，她说有我这个哥哥很幸运。而我，再一次哭了。想想也好笑，一个快四十的男人跟自己的小妹抱头痛哭。
    不哭，幸福掌握在自己手里。
    订婚宴很顺利。订婚宴上，我的未婚妻很美。
    当我送走小妹后，我跟我未婚妻说起了她的感情，说起来欢欢和何晏，也快有二十年了吧。
    这时候，我美丽的未婚妻举着香槟喝了一口，凑到我耳边：“你们兄妹可真长情。”
    呵。
    我转了转左手的婚戒，虽然不习惯，但我要去习惯它的存在。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