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

第35章


  仿佛就是在这一刻,她觉得这世上的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憧憬有些执念,也不过只是如此,而已。
  吉云就像是一场陪伴许久的美梦,沉溺的时候不停告诉过自己是假,醒来的时候不停安慰自己幸好不真。
  于是坠入又一场梦境的时候,徐敬尧告诉自己如果不能织得很密,那至少要织得认真。
  吉云走的那天,他没有去追,吉云说分手的时候,他没有挽留,吉云消失的时候,他和另一个人讨论是吃意大利菜好还是吃日本料理好。
  徐敬尧很敬业地演好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形象,却意外目睹了一个*型失恋女人的所有状况。
  吉云与他在一起的头几年,确确实实只是一个简单到本无一物的女人,或者,女孩。喜欢,还是讨厌,除了她比同龄人来得更强烈一些的好恶,徐敬尧竟也找不出她身上独有的那份特质。
  直到分手的时候,她用一个过于简单过于突兀过于不可理喻的休止符结束了所有乐章,徐敬尧发现自己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发慌——他以为他是了解她的,可他没有,他以为她是爱他的,可她……真的爱吗?
  和狐朋狗友再聚的时候,徐敬尧很少再带女伴,即使当晚节目再多丰富,他也总有些不在状态。
  小孙起初还劝两句,说:“你要是真不舍得那女孩子,就再把她追回来。兄弟之前对不住你,在她面前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她大概真的信了,要不要我打电话替你解释?”
  徐敬尧开始不多理会,说得多了,听得头疼,最后给众人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许再提她的名字。
  最后还是他自己破例,有一晚酩酊大醉,喝了吐,吐了喝,如此反复几轮,最后实在没能撑得住,头枕着胳膊趴在台边半晌。
  朋友们拉他起来,要带他回去,可刚将人拖得站起来,他忽然把人一推,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一起掀到地上。
  他红着两只眼睛,浑身发抖,说:“我做错什么了,我一没搂那女的,二没想和她怎么样,只是聊聊天,喝杯咖啡,你看到了,头也不回地就走。我和你打电话你不接,我给你发短信你当没看见,你跑到我面前就说要分手。五年的感情啊,你他妈的说断就断了,你不是脾气坏吗,你不是心眼小吗,你倒是来和我闹和我吵和我纠缠啊。”
  席上的都愣住了,一个望一个,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接戏。
  小孙回过神,跑过来架着他胳膊,说:“祖宗,你要闹回家闹,别在哥几个面前这么怂,还真见不得你这副鬼样子!”
  徐敬尧又把他推开,一下子跪倒在满地碎玻璃上,倚着圆桌,拳头狠狠砸到桌面,哽咽地嘟囔:“吉云,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应该去追你的,你不听解释也堵在你门前一遍遍地说,你提分手,我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对不起,吉云,吉云……”
  小孙和徐敬尧认识十几年,头一次见他哭,是在他三十周岁的生日这天晚上。
  而距离徐敬尧和吉云分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然而第二天,前一晚还痛哭流涕的徐敬尧重又精神抖擞,故态复萌,和朋友聚会放松,也纵、情声、色,他玩女人,与以前相比,过犹不及。
  ***
  选择做个乖孩子,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的不懈坚持,而选择放纵,只不过是一瞬间的精神放松。
  换了新的环境,吉云仍是焦点,像是一片尚待开垦的处女地,愿意为她前赴后继的男人何止一个加强排。
  而众人眼里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其实异常的好追,鲜花是可以收的,电影是可以看的,情话是可以说的。
  吉云目空一切的坏脾气就是在这个时候渐渐养成的。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张渐渐铺展开的地毯,许多东西并非是一蹴而就的。爱情,道德,坚持,梦想,底线什么的,有什么东西随着时间,是一点点的在垮塌。
  而每每有反复,将自己从迷乱的岔路口拎出,狠狠按进冰冷的水里,想过要重新做人,想过要有不一样的生活,只是拨乱反正的成本太高,她实在懒得再去经营。
  何况什么是乱,什么是正,黑一定是黑,白又一定是白?
  头一个被允许送吉云回家的男人,是她在医院实习时认识的一位医师,学中医,人风趣幽默,身家很是清白。
  三十出头的中医因为资历太浅看不好病的固有偏见,往往不受待见,出门诊的时候往往老中医忙得头昏眼花,他却闲的只能侍弄花草。
  中医讲究冬病夏治,一到三伏天就开始大排长队。
  吉云赶过来凑热闹,请被挤到墙角的他来问诊,搭过脉,他一本正经地说:“你脉搏跳得不够有力,面色又黄,是血少,气虚。”
  吉云问:“那该补点什么。”
  他说:“补肾。”
  吉云调皮地冲他眨眨眼,说:“那需不需要开方子抓药。”
  他说:“可以吃几贴。”
  “吃就够了吗?不用采阳补阴?”
  “……”
  他作风老派,几乎有些木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往往有种奇异的安心。
  她家门前,他自觉止步,直到她主动和他拥抱,他微微颤抖,却不知道两手该往哪放。
  就是这个时候,又一次遇见的徐敬尧。
  他走路踉跄,样子狼狈,西装皱皱巴巴,膝盖的地方有隐隐暗色。还没走到跟前,浓郁的酒味先传过来。
  吉云刚和小中医分开,徐敬尧一拳挥过来砸到他颧骨上。人一个晕眩,倒在地上,吉云去扶,被徐敬尧扯着胳膊拉进怀里。
  他红着眼睛,脾气暴戾,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豺狼,捏着吉云下巴说:“吉云,你好,你好——”
  你好什么,他却说不出来。
  他又有立场说什么?
  静默几秒,吉云忽地抬起眼皮看他,态度释然:“我就是这样了。”
  徐敬尧如被电击,松开她,猛地往后一退,低低笑起来道:“吉云,有时候我真是怕你。”
  那么狠,那么绝,随随便便就断人后路,连一个机会都吝啬给予。
  他再看她的时候,眼中已然暗淡,吉云嘴角一挑,说:“不做亏心事的人不必怕我。”
  徐敬尧被司机接走。
  离开之前,问:“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吉云看了看手机日历,说:“是你生日吧。”
  “……”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生日快乐。”
  “……”
  吉云去扶小中医的时候,他正背倚着大门,低头掐着太阳穴。
  吉云想看他脸上的伤势,男人却将头一扭,用手挡开她的脸。
  “怎么啦?”吉云声音更似诱哄:“去我家里,我帮你上点药好不好?”
  男人凉凉看她,说:“吉云,你怎么这么幼稚。”
  他一个人离开。
  一过多年,吉云甚至想不太起来他的名字,却对那一句“你怎么这么幼稚”,始终记忆犹新。
  当——当——
  列车越过卡口,有节奏的发出声响。
  广播里开始发出细小的预报,有人忽然拍了拍她的后背。
  孟燕说:“吉主任,咱们快到站了。”
☆、Chapter 32
  一觉醒来,吉云还有些恍惚。
  大梦一场,如同时光倒流,人生重走,情节细碎,惊讶的是,她居然记得如此之牢。
  孟燕说:“吉主任,咱们快到站了。”
  吉云撑着脸颊放松,目光平视,手指按上太阳穴,低声答应:“知道了。”
  一个端着泡面的男人自来往乘客里挤过,一屁股坐到她对面,将盖子一掀,叉子往面里搅了搅,挑起来大口吸溜。
  吉云在对面淡淡瞧着,直看得男人不好意思,小眼睛往上一翻,盯住她,讪讪笑道:“美女,我那还有一盒呢,要不我拿给你?”
  吉云摇头,说:“我不饿。”
  不饿那就别看。
  男人浑身别扭:“我这没打扰你吧。”
  吉云:“没有。”
  “我声音太大了?”
  “男人吃面就该这样。”
  男人还是有些放不开。
  幸好吉云已经起身,等去梳洗过后再回来,吃面的男人已经不在,孟燕跪在中铺收拾东西,看到她,说:“吉主任,帮忙搭一把手。”
  孟燕将行李箱卡在铺上,支出底下的半边,吉云站着看了会儿,方才将手伸出来,抱着行李箱的中段拖出来,一只手去提上边的抓手。
  孟燕拿着自己的包从上头爬下来,将行李拖到靠近过道的地方,看了眼纹丝未动的上铺,讶异:“吉主任,你真在那凳子上坐了一整晚?”
  吉云走出去,靠着窗站,懒懒望着她,点了点头。
  “吉主任,”孟燕不知是笑还是忧了:“你身体真好。”
  吉云微微挑唇,不作声。
  孟燕又喊:“吉主任——”
  吉云皱着眉头,说:“有事你就说吧,别总主任主任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你这么生分干嘛,大家又不是头一次来往,以前你不是挺喜欢跟在我后头的嘛。以后,直呼我大名好了。”
  吉云说得坦然,孟燕反倒尴尬得不行。
  杵在一边玩了半天手指,忍不住开口:“吉云,其实我一直都挺想找个时间和你谈谈的。”
  吉云莞尔一笑,感慨:“有什么可说的。”
  孟燕朝她走了走,低着声音:“以前我年纪轻太单纯,别人稍微给块糖,就以为可以拥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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