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王

庫存里的最後一章，以後不定期更新。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纷至沓来的记忆流星一样划过脑海。
    妈妈、爸爸、辉二……他们的脸依次出现在面前。
    马上，又消失了。
    还有许多陌生人的脸与自己擦身而过。
    一个个都是稍纵即逝的幻影。
    追不到，抓不住。
    好似平行线与相交线。
    他们在他生命里留下一个曾经的交点。
    然后各行各路。
    走了这么久，辉一才发现自己的那条轨迹是孤零零的。
    向后看就只有那些不堪的交点。
    什么也没有。
    孤零零的轨迹寂寞地向前延伸着，等待属于它的终点。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
    胸口偏左的地方传来一阵痛。
    里面的血脉神经被谁挖走了一样。
    很痛。
    要不要再走下去？
    要不要再走下去？
    他自己问自己。
    一个人的路还是让他结束好了。
    不会有人知道。
    不会有人记得。
    曾经，
    这样的他曾经在这样的寂寞的路上，
    哭过。
    ……
    …………
    ………………
    是谁?
    是谁在喊他的名字?
    一声一声,闯进他的世界里。
    微弱，却清晰。
    真烦人。
    我不是说我已经放弃了吗。
    一个人走真的很累呀。
    勉强地活着，勉强做这些日复一日的事……
    都是为了什么？
    所以，放弃就好了。
    喊声渐渐减弱。
    他平静地躺下，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好像缺少了什么。
    记忆中一抹温柔的琥珀色。
    一个有着琥珀色瞳孔的少年。
    爱管闲事的家伙。
    如果，
    他从这个令人乏味的世界消失了，那个家伙会记他多久？
    ……
    [辉一！
    辉一！]
    ……
    怎么又来了？
    真是吵死了。
    为什么要叫我起来？
    ……
    [辉一，我喜欢你。]
    ……
    什么？
    ……
    [求你，别开玩笑了，快醒来。
    大家都等着你回来。
    所有的人都在等你。
    你难到想让他们伤心吗？
    以你的性格，是最讨厌欠人家东西的。
    你不会让他们等太久的，对吗？
    所以，快醒来吧。]
    ……
    ……等我？
    为什么？
    为什么要等我？
    ……
    [大家都很喜欢你。
    当然，我也是……]
    ……
    ……可是我累了。
    ……
    [以后你不会再寂寞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不嫌弃……不，你就算怎么拒绝我，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别再硬撑着了，我知道其实你很脆弱的……]
    ……
    …………
    空洞的天空裂开一条缝，从中泻下一道橘黄色光芒。
    罩在他身上，像人的体温一样温暖。
    ……
    该醒来了……
    也许前路并不看好……
    再赌一局吧。
    不奢望什么逆转，
    只是，
    没由来地相信他——一遍一遍喊着他名字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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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辉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特大号睡脸。
    裂开的嘴角中淌出来的口水肆无忌惮地垂直到辉一的袖子上。
    辉一却很难得地没有发怒。
    阳光照进病房，停留在这张年轻的脸上，在粟色的刘海上印下斑驳。
    他不知不觉看得入了迷。
    拓也，是他？刚才做了个很长的梦……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他说过些什么来着……辉一揉揉太阳穴。头疼得厉害，什么也想不起来。
    牵动身体的轻微动作惊醒了旁边的拓也。
    “辉一！”拓也惊呼。“你醒了！”
    “……嗯，早上好。”刚才关于那个梦的回想让辉一的表情有些尴尬。
    “现在是下午。”拓也微笑着提醒。
    “那个……我睡了多久？”
    “三天。”
    “哎，难道你在医院陪了我三天？”
    “怎么可能？”拓也又笑了，“这里哪有多余的床位给我啊，虽然我也很想和医院里的护士美眉们……”
    拓也看着辉一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忙补充道：“说笑的啦，我其实是很想日日夜夜看着你，不过还要上学……”
    “我有什么好看的……”辉一佯怒道。
    “哼哼……”
    “你傻笑什么……你该不会趁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哪有，不过昏迷时候的你可要比现在可爱多了。特别是说梦话和磨牙的时候。”（昏迷了也能磨牙吗？=口= 我不知道……）
    “混蛋！”
    辉一举起拳头作势要打，拓也条件反射性地刚想避开，却犹豫了一下。拳头砸在他身上，力道不轻，因为辉一压根没想到他会不躲。
    “你怎么……”辉一懊悔地缩回手，看着他忍痛皱紧眉头。
    “你身体还没好，不要太大动作，万一牵动伤口就糟了。而且我皮糙肉厚的，要是觉得解气就多打我几下好了——只是别用左手，你左手伤了。”
    “……”嗓子有点哑，辉一突然说不出话来。
    “那个叫源辉二的人……”拓也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
    “什么！辉二他怎么了？”辉一激动地问，完全没有察觉拓也表情里一闪而过的恼怒。
    “你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进的医院吗？”拓也反问。
    “……”车祸。他当时什么也没想就冲了出去。
    “如果不是你这傻瓜，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了。”拓也的语气里隐藏着一丝不善。
    “……”
    “为什么要救他？他只不过是你的双胞胎弟弟而已，而且失散了这么多年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面对拓也的诘问，辉一哑口无言。
    原来在他昏迷的时间里，拓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没有办法再瞒下去了。
    “唉……对不起，我又多管闲事了。”
    “……辉二，他现在在哪？”辉一低下头，轻轻地问了句。
    “我不知道。”拓也赌气似的抛下这句话，转身要走。衣角却被拉住。
    “那……他来看过我吗？”
    “……没有。”拓也顿了顿，用背影回答。话毕，便急匆匆地走出病房。
    “对不起，我……没得选择。”辉一看着门口，低声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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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还真是该死的多嘴啊。
    拓也在路人诡异的目光中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没事干嘛要提那个什么源辉二？
    明明知道他在乎的是谁，还要存心试探，真是——贱。
    步伐有些蹒跚，下午的阳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许真的是太眩目了吧。拓也伸手擦去额角的冷汗。
    也许应该听医生的话多吃点猪血豆腐（广州话好像管这个叫“猪红”，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也许他不该对自己的身体太有信心，刚输完600cc的血就到处窜。
    幸好刚才因为室内的光线问题，辉一没有注意到他惨白的脸色。
    决不能让他知道，是自己的血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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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祸发生当天——
    拓也看见马路上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的人群，心里涌起一股不祥预感。
    他不敢说自己的第六感有多准，起码它曾经帮自己逃过了一次飞机失事和两次外校学生的围堵。
    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两张辉一的脸；只不过一张沾满了鲜血已经昏迷，另一张惊慌失措说不出话来。
    “kao,还看什么热闹！快打120！”拓也抓狂地朝人群大喊，急恼得毫不顾言辞。一些有点良心的如梦初醒地照着他说的话去做。
    没过多久，救护车呼啸而来。
    拓也看着辉一被抬上担架，咬紧的下唇透出一股铁锈气味。
    另一个男孩虽然没怎么受伤也被送进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启动，拓也只好打的跟踪过去。
    到了医院——
    拓也刚来到急诊室外的走廊，看见医生和那个长得和辉一一样的男孩的正在对话。
    “你是他的亲人？”
    “……”男孩犹豫了一下，“不，我不认识他。”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你们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傻子都看得出你们是双胞胎！”
    “我……真的不认识他……”
    “我不管你认不认识他，患者现在大量失血，如果你愿意输血的话就跟我进来。”对于这样一场闹剧，医生显然有些不耐烦。
    “要输多少？”
    “600cc，你有这个心里准备吗？”
    “……”男孩眼里闪烁着困惑和迷惘。600cc他全身总血量的五分之一。输这么多的血对他自己也会有危险。而且，为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却完全陌生的人……值得吗？
    但是他救了自己的命……那又怎么样，这完全是他自愿的……
    “医生，我也可以献血吗？”刚才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全被拓也听到了。
    “你是？”
    “我是患者的同学，朋友。”拓也飞快地回答，在他心里，没过去一秒辉一因为失血所受的痛苦就深一分。“医生，到底行不行？”
    医生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如果血型相同，而你又没有特殊疾病的话就可以。当然，理论上同卵双胞胎的血液最容易相互融合……”说完医生有所指地看了看辉二。
    “医生，请快点！”拓也仿佛没有注意到医生的最后一句话，焦急地催促。
    “那好，你跟我来做血型检查。”
    辉二怔怔地望着拓也跟随医生走进检查室。
    他好像错过了什么，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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