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时你来了

  两个人谁也没在提那天的事，仿佛随着积雪的融化也一起被消融掉了。
  从某种程度上，封续觉得柳棉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强悍，仿佛那件事在她心里停留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一个夜晚的时间。
  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滑过去了。封续的名字偶尔还是会在布告栏上被通报，只是也没有那么频繁了。柳棉依旧安安静静，只是跟前后左右的同学偶有交际。
  一个学期就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度过了。柳立业依旧在外面过着另起炉灶的小日子，孟清梅近来似乎心情还不错，但还是不肯离婚，柳棉试图劝过一次，倒不如离了算了。
  孟清梅听到这话立刻用尖细的手指戳着柳棉的脑袋。“你说的是什么话？劝你爹妈离婚你能落着什么好？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女儿？”
  柳棉被戳的站不稳，终于还是没忍住反驳起来：“你养我了吗？你和我爸早就过不到一起，每天这样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你们想过我的存在吗？”
  吼完这几句话，柳棉就跑回自己房间。外面安静了几分钟，又吵嚷起来了。为人父母，如果都不会为孩子考虑一点点，真的不知道你们带她来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通常柳立业回来无非就是要孟清梅离婚，但是孟清梅不肯签字，总是以两人大吵一架告终。然后，隔一段时间又周而复始。
  下周就期末考试了，这学期的课程已经学完了，所以这会儿教室里安安静静的，老师坐在讲台上守班，学生们自己复习。
  柳棉本来是在看数学错题本上积累的这个学期的数学易错知识点。班主任悄悄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出去。
  教师办公室里没两个人，这个时间点老师们大多有课。看见柳立业坐在班主任的椅子上时，柳棉停住了脚步。班主任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就带上门出去了。
  “棉棉，过来啊。”柳立业站了起来，冲柳棉招招手。
  有些不情愿，但是柳棉还是走到桌子旁，坐在了空椅子上。她不知道柳立业为什么会突然来看她。但是，预感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
  习惯性低着头，柳棉闷不吭声地抠着手指头，等着柳立业开口。
  “棉棉，最近学习还好吗？压力大不大？钱够花不？”像寻常父亲一样的问话，柳棉听来不过是异常生疏的关心。
  自动跳过前面两个官方问题，柳棉低声回答：“钱挺多的，高中毕业都够了。你不用每个月都给我打钱的。”
  搓了搓手，柳立业接着说：“钱以后我还是按月给你打，什么时候你长大成人独立了爸爸才能放心，你妈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心又粗，怕是不知道给你存生活费。以后，你的生活费就由爸爸来负责，你想跟你妈在一起生活就还跟你妈住咱们的老房子，我已经把房子过户到你妈名下了，以后要是想见爸爸就给我打电话......”
  听着柳立业如此细致的安排，柳棉就是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逼我妈签字了？”
  听到柳棉冷冷的声音，柳立业脸上有些挂不住。“你知道，我跟你妈早就没感情了，以前这么拖着还行。但是......最近这不是你阿姨也怀孕了，不能再拖了，我委托律师跟你妈谈过了，你妈也满意我给的赔偿，所以就......”
  以前柳立业是不会提他另一个家的事情的，柳棉还可以装作不知道。如今，自己的爸爸为了另一个与她同父异母的孩子要和自己的亲妈离婚，还是在办好了一切后再来知会她一声。这算什么呢？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赔偿？你觉得你赔偿得了什么，是我妈二十几年的青春，还是我这十几年没爹没妈的生活？”柳棉冷着嗓子，说完这些话不等柳立业回答就起身离开办公室。
  原本是想来安排一下女儿的生活，柳立业听到柳棉的指责，心里不禁内疚起来。这些年，只顾和发妻为了离婚吵架，每年见到女儿的时间还不如公司门口保安见到自己的时间多。
  但是也只是这一会的歉疚，想到家里还有娇妻等着他的好消息。柳立业提着装着离婚证的皮包快步离开了。
  ——*——*——*——*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柳棉像往常一样慢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只是安静地盯着书本发呆。
  封续进来的时候，柳棉趴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走近了，封续才听到小声的哭泣声。
  有些惊慌地蹲到她身边，封续趴在她的耳朵边问道：“柳棉，怎么哭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棉抬起头，脸上是一道道的泪痕。
  “他们离婚了，都不要我了......”柳棉像个小孩子般抽噎着，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用了一分钟，封续才消化了这句话。他们必然是柳棉的父母了。
  一时间，封续竟然语塞了。想出言安慰，却又觉得什么话都显得很没用。只好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抚慰。
  ——*——*——*——*
  等到两人走出学校时，柳棉已经恢复了情绪。往常总是能言善道的封续今天只是安安静静地拉着柳棉的手，沉默地护送她回家。
  到了巷子口，两个人就要分开。封续松了手，柳棉却没走。
  “我答应你，你以前不是说让我做你女朋友吗？我现在就答应。”柳棉仰着头看着封续，无比认真地说道。
  原本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在今天这个情境下，封续有些不解。
  但是，柳棉也没多说。不等封续回答，就接过书包，往巷子深处走去。
  直到目送柳棉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封续才兴奋地蹦着走了。
  哈哈哈，老子追到了！
  ?
☆、别扭
?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学生们也都放寒假了。不过，高三的精英班依旧要补课。
  腊月二十三是高一高二的学生来拿通知书的日子。
  柳棉考的一般，算不上多么好，也就中等水平。不过，似乎也没人在意她的成绩好坏。
  照旧是最后一个走，封续从楼上下来时柳棉站在锁好的门前发着呆。
  “想什么呢？”封续大摇大摆地牵起柳棉的手，感觉到对方的挣脱，他抓得更紧了。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柳棉不说话。
  “要不要跟我去吃饭？”像是什么艰难地决定似的，封续的声音里有着不确定。之所以迟疑，是因为要一起吃饭的都是平常学校里的小痞子，他怕柳棉跟他翻脸。
  搁在以前，柳棉肯定是原路回家，宅在家里看看电视剧什么的。不过，想到自从正式离婚后，孟清梅待在家里的时间更少了，回去也总是一个人，更可况她自己主动答应做封续女朋友的，听到他这么说就点头答应了。
  看到柳棉乖乖点头，封续心里挺高兴的。本来还觉得自己这女朋友不能带出去给那帮朋友看呢。
  吃饭的地方很普通，就是路边的平民餐馆，因为人多的缘故，坐在了里头一个小隔间。
  封续牵着柳棉进去的时候，原本烟雾缭绕，热火朝天的一群人齐刷刷地看着他俩。
  “哟~封哥行啊，一直藏着躲着不给看的，今天怎么舍得带出来了？”一个红毛少年高声说道。
  “来来来，给封哥和嫂子让个座！”说这话的人柳棉认识，就是总跟着封续的那个胖子大军。
  柳棉觉得烟味有些呛人，因为是冬天，门窗都关的严实，不透气。而说话的这些人分明就是少年的样子，却打扮地很夸张，说话带着成年人的世故，但又不够世故，显得刻意。
  情不自禁看看拉着自己入座的封续，虽然头发也不是天然的黑色，但是除此之外都很正常舒服。
  两个人一坐下来，酒杯就放到了跟前。悄悄扫了一眼桌面，竟然还有白酒。封续这才将两人握着的手松开。柳棉以为他要端酒，但是却指着靠窗坐的那个一身皮衣的男生说道：“小六，把窗户打开通通风，你们今儿不准抽烟了啊，熏着人打不肿你们。”
  一圈人倒是都没抗议，都掐了烟头。封续这才端了两杯酒，一个人喝干了。柳棉第一次看他喝酒，那种面不改色，轻车熟路的架势让她心里堵堵的。
  “诶，还有嫂子的一杯呢，怎么都给喝了！”柳棉刚想开口说自己不喝酒，封续就说话了。“她不喝酒，今天就是来见个面，你们认个脸就行了，学校里见到了还给我装作不认识就成。”
  这是不想给她造成麻烦，毕竟如果闹得学校都知道了，说到底对女孩子更不好。
  一顿饭基本就是他们在那聊些这群人和那群人的矛盾之类的，柳棉听着头大，也就默不作声吃着饭，她不大喜欢重油重盐的口味，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途中不断有人想开他们的玩笑，都让封续一一挡了回去。
  大家越喝越嗨的时候，封续就拉着柳棉准备走了。“你们吃吧，我们先走了，回头再聚。”
  交代了一句话，也不管后头人说他不够意思，重色轻友之类的就牵着柳棉走了。
  冬天的街道空旷许多，空气都是干冷的。但是。柳棉觉得自在多了。
  “吓到没？是不是没一下子见到那么多小痞子？哈哈。”封续虽然推了不少，还是喝了好几杯酒，柳棉不确定他是不是醉了。
  说实话，害怕倒不至于，毕竟就是个平常人都会有的聚餐喝酒，又不是什么火拼现场。“没有，感觉还行。”柳棉诚实地回答道。
  似乎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封续停了下来。柳棉原本就是走在里侧靠着墙壁的这边，封续身子向她靠近，于是她便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