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的恋爱时光

“我想死你们了！”
    电视里，冯巩还在说着那句经典的开场白，惹得台下热烈鼓掌频频开怀。
    “恶心他妈夸恶心，好恶心。”
    蔡明穿着橘红大衣，捏着一把嗓贯彻毒舌。
    各个地方台都在循环播放去年的春节晚会，大街小巷充斥着炮竹声响，家家户户其乐融融。
    厨房里，晨浅和唐封旁若无人，既秀恩爱又秀厨艺。
    餐厅里，聂如和曼曼一边摆盘一边等人。
    秦莫上午发了短信来，说晚上可以赶得回来，教聂如兴奋了整整一天。
    白色的长桌热气腾腾摆满了一桌，聂如掏出手机，正想打个电话问下秦莫到哪了，就听门铃声响了起来。
    欢喜雀跃地开了门，果然是她心心念念的秦莫，身后还跟着一个肖力。
    “嗨，嫂子。”肖力嘴甜地打了声招呼，立马让聂如对他态度好转。
    肖力紧接着越过她更甜地喊了声：“曼曼呢？”
    聂如顿时就呵呵了。
    “别理他。”秦莫摸了摸聂如的头。
    “从来就没想理他。”聂如撇着嘴，“对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都处理好了。”秦莫关上门，牵聂如进屋，“煮了这么一大桌。”
    聂如咧嘴笑起来：“都是唐大厨和他的贤妻做的。”
    “哦？那你就负责偷懒了？”
    “开玩笑。”聂如指着那碗蒜头酱：“这是我调的。”
    秦莫侧目，嘴角却抑不住掠过笑意。
    外头又传来门铃声响，肖力很自然地转过头看离门最近的聂如，聂如瞪了他一眼，抬起下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旁观的曼曼笑了一声，起身准备开门，却见肖力分外积极地挡在曼曼跟前献殷勤。
    “我来我来。”
    惹得聂如白眼飞的啊！
    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身风衣，高大帅气。
    肖力没来由地也站直了些，收起嬉皮笑脸谨慎问道：“你是哪位？”
    风衣男带着一脸不悦看着肖力，反问：“你哪位？”
    众人听到声音都好奇地探出头来，曼曼站起身，有些惊讶：“林隽？”
    门口的两个男人都把视线聚焦到她身上。
    “你怎么来了？”
    林隽蹙起眉，嘴角边掠过一抹讽刺：“怎么？我来让你感到不方便了？”
    顿时一股低气压蔓延，聂如和晨浅都屏住了气息，视线在曼曼和林隽两端转来转去。
    曼曼莫名其妙，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她自个儿消化片刻，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便敛着脾气一笑而过：“说什么呢，我打给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来嘛……进来吧，我们正好也还没开始吃。”
    林隽脱下鞋，越过傻了眼的肖力走到曼曼身边。
    半晌，才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肖力默默回到座位坐下。
    “嘿林隽，好久没见了。”聂如瞧没什么事了，主动和林隽打招呼，帮着调回气氛。
    林隽点头淡淡一笑，就没再多言。
    聂如僵着嘴角，心里咕噜咕噜冒着脏话，伸手抓过一只螃蟹把它“咔嚓”掰成两半。
    后继也没有人想要去碰这个钉子，互相照顾着身边人大快朵颐。
    曼曼给林隽盛了碗热汤，替他抖了抖肩上的雪：“外面很冷吧？”
    林隽笑了一声，如讥似诮：“你也怕冷的吗？”
    曼曼的手停在半空，青筋突起，爆脾气藏不住了。
    “林隽，你来大姨妈吗？”
    林隽板起脸，眼里两道寒光冷冽。
    “有什么话能直说么，难不成还要我跟伺候一姑娘一样去猜你的心思不成？”
    林隽挑眉，似乎懒得开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甩到桌上。
    聂如慢动作伸长脖子瞄了一眼，照片晦暗模糊，似乎是偷拍出来的效果。
    曼曼拿起一张，看到照片中的她被某个男人揽在怀中，逗留于酒店门口。
    照片中看不清楚男人的脸，但仅凭背影，也能直接判断出，那决不是林隽。
    “你找人查我？”
    “现在重点应该不是这个吧。”
    曼曼顿了顿，放下照片，脸上是出奇地冷静。
    “你想听我的解释吗？”
    林隽笑，是那种打从胸腔里发出的哼笑：“如果有的话。”
    “他是我合作公司的老板，我们那会刚谈完生意，从那里离开以后各自回家，各自倒头大睡，就这么简单。”
    “那真是可惜。”林隽嘴角边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心寒的笑意：“都搂抱成这个模样了，居然各自回家？”
    “林隽，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人是谁？”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聂如看着揪心，弱弱地冒出一句。
    当然，丝毫不起作用。像泡沫，飘啊飘啊的，自个儿破碎了，跟没存在过一样。
    “林隽，你该不是第一天出社会吧？在生意场上喝多了发生点肢体接触怎么了？这是大事吗？”
    “在我这里就是！”林隽一改常态，情绪爆发，粗脖子红脸地吼起来：“周曼曼，你还记得你当初是因为什么辞职的吗？现在你跟我说这话？不是大事？不是大事当初你老板叫你□□的时候你也去好了，还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装哪门子的纯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听玻璃一声落地清脆响，林隽的脸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曼曼站起身，气得发抖：“你给我滚出去。”
    林隽眉头拢起，伸手抹了抹那道口子，也起身，却没有曼曼那样激动，反而比先前更为冷静了一些。
    “曼曼。”他攥紧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我让你关了事务所，来我身边，不用再挣扎着证明什么，也不用再做一切身不由己的事情，每天简简单单的只有我和你，这种生活，你愿意吗？”
    窗外，绚烂的烟火炸出对新的希冀，红的绿的，映照在曼曼脸上，却那么像落叶花火，一片一片往下坠。
    曼曼的嘴角张动，似呢似喃，淹没在了炮竹声中。
    “……可是，我不愿意。”
    最后，只有这一句，落在了炮竹声外，回荡在空中。
    沉默。
    抑人的沉默。
    林隽一下一下地顺着气息，抬眼，控制着不让眼泪眨落。他似乎有一些无措，手抬了放放了又抬，之后碰了下额头又放下来，两手一摊，最后自嘲般笑起来。
    “新年快乐。”他笑，笑着笑着落下了泪：“新年快乐。”
    他看了众人一眼，最后又看了曼曼一眼，点着头，不住地点着头，然后转身，走了。
    沉默。
    留下一段更加抑人的沉默。
    无人敢打破的沉默。
    曼曼站在原地，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直到晨浅起身，直到聂如也起身，她突然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夹了条虾。
    “吃吧。”她对大家笑笑：“大过年的，不要因为我影响了心情。”
    “曼曼……”
    “……”曼曼将虾放下，叹了口气，“看来只要我在就一定会影响到你们。这样吧，你们吃，我出去走走。”
    “曼曼。”聂如过去拉她，“你去哪啊？”
    曼曼将她手放下：“外面那么大，哪哪不能去？”
    “那我陪你一起去。”
    曼曼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反倒安慰她：“别闹，秦莫还在这呢。”说完，也安慰大家：“真的，你们先吃。别担心，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说完，拍了拍聂如的头去玄关换鞋。
    “曼曼……”聂如还想去追，却被秦莫拉住了手。紧接着，就见全程无言的肖力站起身，跟着出去了。
    房门一关上，聂如嘴角向下弯，眼泪就控制不住肆意落下了。她当时离的最近，比任何人都清楚地听到了，那句被所有人忽略的前半句。
    曼曼咬着牙说：“林隽，我爱你……可是，我不愿意。”
    雪越下越大，街道空无一人。
    曼曼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路灯将她的身影拉长，落在银白的雪地上。只是身影，却也在张嘴说孤单。
    每一个脚印旁边，都伴随着另一道脚印。
    肖力跟在后头，只是静静地看着曼曼，并不言语。
    曼曼停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
    “你回去吧。”她跟身后的人说：“我走走就回去了。”
    身后人以继续行走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该不是怕我会做什么傻事吧？”曼曼以背示人，言语洒脱：“不过就是分个手，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对情侣分手吗？多了去了。
    只是这天正好和除夕夜撞在一起而已……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段时间大家还能约出来吃个散伙饭。”
    曼曼固执地往前走着，赶路的人骑着摩托飞快地从路口窜了出来。肖力大步向前，伸手拉住曼曼将她拽回身。
    摩托停了一下，傻愣愣地开走了。
    肖力松口气，还想说曼曼两句，却见泪水交错纵横淌满了她的脸。
    她垂下眼睑，方才装出来的潇潇然也全都不见。
    “你……你是不是傻？”肖力一声无奈叹息，拉曼曼在附近车站的公共椅上坐下，“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不表现出来，为什么要装作无所谓。”
    “不然呢？”曼曼直着眼，目光涣散，“难道还要哭哭啼啼地挽留他么？”
    肖力看了她一眼，视线也落向前方。
    “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
    “相信我和那个老板真的各自回家，各自倒头大睡。”
    “相信。”
    曼曼笑了一声：“傻子。”她抬头看他：“我们还真的没有各自回家。”
    “……”
    曼曼直视着肖力逐渐放大的瞳孔，看着他越变越差的脸色，最后噗呲笑了出来。
    “我们又去了酒吧，然后才各自回家。”
    “周曼曼。”肖力有些生气：“一点也不好笑好吗。”
    “哈哈哈。”听他一本正经这么说，曼曼笑得更放肆了，笑得都流出了眼泪。
    “你知道吗，其实自从那个男人假装喝醉对我动手动脚开始，我就已经在诅咒他了。”曼曼笑着擦了擦眼泪，“可是我想成功啊……我太想要成功了。”
    “我想要证明给我家里人看，我也是可以做成一件事的。”曼曼依旧笑着，看在肖力眼里却全是心疼，“尽管我现在不得不做一些令我生厌的事，但如果不做，我怕我剩下的一辈子都将活在对此刻的自己深恶痛绝之中。”
    “……”
    “你明白吗？”
    肖力没有说自己究竟明不明白，他只是看着她，看着这个打从第一次见面就狡猾地溜进他心里的女人，兀自做了个决定：“我想把我们公司以后的账都交给你们事务所来做。”
    曼曼愣了一下，没想到肖力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眼泪也停住了，破涕为笑，调侃道：“你能做主的吗？”
    “开玩笑！”肖力坐直了身子，煞有其事地整了整衣裳，“好歹我也是公司的副总经理。”
    “哦，副总啊！”曼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这事不用总经理批过一下？”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公司的总经理空有名号，形同虚设。事情基本都是我说了算。”
    “这样啊～”
    “是啊，回头我再向其他老总推荐你们事务所，这样你以后就不用老应酬那些别有心思的老色鬼了。”
    “肖力……”曼曼欲言又止，思量着还是说了：“谢谢你……可是……我有可能回报不了你什么。”
    肖力傻笑着：“朋友之间说什么回报。”
    “……”
    “不过……”肖力摸了摸肚子，“你不饿吗？”
    “我不饿啊。”曼曼故意等肖力犯傻了以后，才说，“不过好冷，我们回去吧？”
    肖力乐得支开嘴：“好咧好咧。”
    ……
    数日后，办公室里。
    肖力坐在秦莫对面一下一下地转着笔。
    秦莫也不理他，自己做自己的事。
    大半个早晨过去了，肖力才悠悠开口：“秦莫，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秦莫头都没抬一下，继续看文件：“说。”
    肖力换了个坐姿，又沉默了，半天才酝酿好继续开口：“我要行使我副总的权利。”
    秦莫终于看了他一眼，等待下文，却把肖力看得心里发毛。
    “那个……我答应曼曼了，把公司以后的账交给她们事务所做。”
    秦莫动了下眉毛，依旧不言不语。
    肖力又换了个坐姿，心里忐忑：“可……可以吧？”
    “你一早上耗在这里就为了这事？”
    “嗯！”
    秦莫哭笑不得：“以后这种事不要来问我。”
    “……”肖力揣测着秦莫这话什么意思，还想问一句那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就听秦莫补充：“可以。”
    肖力的的嘴角终于一点一点扬起来，心中一块大石头也终于放下。
    他站起身，满心舒畅。
    “太好了，这下终于敢面对曼曼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不同意。”
    “既然如此，干嘛先夸口。”
    “想在她面前表现的MAN一点呗。”
    秦莫一个白眼：“MAN一点怎样，她会因此爱上你吗？”
    “秦莫。”肖力瞬间低气压了，打开门准备远离这个毒舌。
    “等下。”秦莫却又叫住他，“以后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虽然我们挂的头衔不一样，但权力是一样的，知道吗。”
    肖力在门口顿了顿，突然想，或许自己也应该尝试走走这种打一巴掌又给颗糖吃的风格，说不定会很受欢迎？
    不对，脑海中浮现林隽的模样。肖力想，或许当务之急是先买增高垫，再整容，再……算了，他默默走出办公司，心想还是滚回去敲他的代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