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爱着你

苏小沫当时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晃过了滨江一号，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因为那个地方才缘起，虽然这多半不是什么缘分而是华锦荣有意为之，走到了今天无论是要结束或者其他什么，那个地方想必是最合适的，再者说他们今天这样的心情再去什么餐厅咖啡屋也不合适了。
    两人很快到达了华锦荣位于滨江一号的那幢独栋别墅，华锦荣打开了灯，刚才眼前还一片昏暗此时突然敞亮起来，这别墅的设计本来就十分大气，这黄昏十分灯光照耀下的整个大厅更是一派富丽堂皇，华锦荣自己后来还花了不少心思做内部装潢，随处都能看到他匠心独运的设计。华锦荣微微感叹着：“我还真是很喜欢这房子呢。”
    苏小沫不知如何去应他，只得默默跟着他来到客厅坐了下来，华锦荣也在一旁坐下，忽然又站了起来，似是自语的说了句：“泡壶茶慢慢谈吧”，便向厨房那边走去。
    想是要烧开水还要洗茶杯，苏小沫隐约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她也不便过去插手，于是一个人老实坐着。这人与人之间真是奇怪：前些日子两个人还亲密无间的相互依偎着喝咖啡聊天，现在共处一室竟然都觉得有些局促和别扭。
    正感慨着人生的无常，华锦荣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他把深蓝色衬衫的袖子略微挽起了一点，领口也微张着，也许是因为烧水时的热蒸汽，他的脸色红润了一点，不像刚才那样苍白了，苏小沫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居家形象，他抬眼迎上苏小沫的目光微微一勾唇道：“再过两分钟喝正好。”
    华锦荣已经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可苏小沫还是找不到打开局面的话，本来有那么多的质问，现在却不知从何开始，正犹豫着该怎么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局促，耳边华锦荣说道：”应该泡好了，我给你倒上。”
    华锦荣伸手去倒茶，苏小沫下意识的客气道：“我自己来就好”，同时也伸手去拿那茶壶，两人的胳膊碰到了一起，明明只是轻轻一碰，苏小沫却听到华锦荣轻哦了一声，苏小沫惊异之下向他的脸上望去只见他蹙着眉头，再朝那胳膊望去，挽起的袖口那里隐约露出了一道红印。
    “你胳膊怎么了？”
    再没人去理会那茶壶，苏小沫不由分说的拉过他的手臂将袖子推高，那袖子掩盖下的手臂真是触目惊心，苏小沫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那白净的手臂上现在鼓起了两三道交错的鲜红血印，皮肤已经高高肿起，很多地方肉皮已经破裂往外渗着血丝和不知名的黏稠液体。
    华锦荣并不答话，只是神色有些难言的苦笑了一下，苏小沫猜到了几分，也不追问，眼前还是这伤势更应该关注：
    “还有其他地方吗？你怎么不去医院处理一下？”
    说着就去检查他的另外一只手臂，她一时着急手上的力道大了些，华锦荣咬牙嘶了一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弄疼了他，不用检查，另一只手臂上肯定也有伤。
    苏小沫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半是无奈半是埋怨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本来是准备了一肚子脾气要发的，可现在他已经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惨相。
    “走吧，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这么大很容易感染的。”
    “没事，不用去医院了。”
    苏小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老爸暴怒之下打了他这可以想象，放出话来不许任何人帮他的公司这也有所耳闻，可他现在不去医院治疗又是为何？难道他老爸还能打通了全市的医院不许接诊不成？
    华锦荣自嘲着解释道：“你也知道，最近的舆论一炒，我这张脸也算是出名了，这个样子去医院肯定会引来更多的谣言，所以还是别去医院了。”
    苏小沫这才明白过来，这一周他那张帅气吸引人的脸蛋可不是在大街小巷的报纸上广泛传播着嘛。忍不住冷哼白了他一眼：你也有今天啊，还不是你自作自受。
    可是他那些伤口的确吓人，沉默了几秒后，苏小沫又说：“那你家里有纱布和碘酒吗？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吧，你这样拖着，感染了不还得去医院。”
    “楼上卧室的急救箱里应该有。”第一次，苏小沫感觉华锦荣对她说话的语气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华锦荣引着苏小沫上楼来到了卧室，急救箱里果然一应俱全：碘酒，纱布，棉签，胶布。
    “我给你上点药消消毒，把衬衫脱了。”
    苏小沫这话本是顺嘴就出来了，说完才发现有些不合适，华锦荣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扣子脱下衬衫。就这么见到一个青年男子的□□上身，苏小沫的脸上还是感觉一阵发烧赶忙说：“你趴下吧，我方便上药。”
    幸好华锦荣乖乖转身平趴在了床上，要不然让他看到苏小沫那通红的脸那又该怎么解释呢。
    苏小沫起初有些紧张，一是因为他光着半个身子趴在自己眼前，二是处理外伤这件事以前只在学校当红十字会志愿者时瞎胡闹着练习过几次，此后这多年来再没有处理过外伤。不过很快华锦荣身上的伤口让她摈弃了这些杂念，相比起手臂上的伤，他后背上的伤痕更多也更深，有的地方肉已经向外翻起，还有的地方已经有了黄色的脓水。
    她先拿着棉签蘸着碘酒细细沿着伤口边缘由内向外擦拭，又用干净的纱布把皮肤破裂的比较严重的地方包扎了一番，整个过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华锦荣不时紧咬嘴唇忍受着酒精消毒伤口带来的刺痛感，苏小沫则一直皱着眉头认真的对付着他背上还有手臂上那一处处有些惨烈的伤口。
    “好了。”苏小沫如同完成了一项伟大“工程”般的长舒了口气。
    终于处理完所有的伤口，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华锦荣坐起来就要拿手边刚刚脱下的衬衫，苏小沫赶忙阻止，直接把衬衫抢了过来：
    “哎哎哎，这件衣服已经沾了不少血渍，你找件干净的换上！”
    那口气不容置疑，活脱脱教训自己男人的架势，苏小沫说完也意识到了，只能瞪圆了双眼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华锦荣倒是没说什么，浅笑一下走到衣柜旁直接拿出了一件棉质的睡衣穿上。
    两人还是没话，只是刚才还可以拿处理伤口当挡箭牌，现在两人就这么无言的对坐在华锦荣的卧室里实在是说不出的别扭，最后还是华锦荣肚子的咕咕声引得两人都不由的咯咯笑出了声。看他今天这副惨样，大概可以想象白天过得多么曲折，估计也没有心思照顾自己的胃。
    “你家有什么东西啊？我去简单做一点。”
    苏小沫一肚子的委屈现在也只能压下，她也觉得莫名其妙，分明是华锦荣对不起她，欺骗她，他现在被老爸一顿收拾，反倒弄的像是她负了他，害他弄的浑身是伤，所以眼下只能忍气吞声的主动问他要吃什么。
    华锦荣大概是伤口不那么痛了，恢复了一点往日那调侃的公子哥语调：“家里其实什么都有，怕你弄不来。”
    苏小沫要发作的火已经憋到了舌尖又生生吞了下去，算啦，不跟病人计较。
    “要不我叫人从餐馆打包一点送过来吧？”
    “不行！”苏小沫这一次反应倒是十分激烈。
    华锦荣一想大概是她现在很介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这么晚她和穿着睡衣的他独处一室吧。
    “那冰箱里有速食匹萨，放微波炉热热吃了吧。”
    华锦荣只有这一个无可奈何的提议了，苏小沫知道也没得选，于是留华锦荣在房间休息自己下楼去热匹萨。
    食物果然能让人放松下来，两人一个靠在床上一个靠在一边的皮椅上啃着匹萨也就不觉得如先前那般别扭，不时会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例如：这两天越来越热了，这匹萨还不错嘛。仿佛之前这一周的变故从来没有发生过。
    等到吃完了华锦荣长吁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啦，我们谈吧。”
    刚刚回温的气氛又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苏小沫低着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本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事情发生到现在她只是被动的接受着一个又一个□□，她今天就是想知道他究竟都做过什么，所以只能机械的回答：“哦，谈吧。”
    “一开始我接近新宇，接近你跟你谈生意的确是有意的。”
    华锦荣开门见山，并没有丝毫的隐瞒，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后来，嗯，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
    华锦荣犹豫片刻之后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苏小沫本来盯着他想知道他怎么解释后来：后来他真的动了心？或者后来他再没想过利用她？可他只说了句“你也知道”。苏小沫本来提起的心随着他那句话再次沉了下去，她还是没有答案：他有没有真心对过她？
    华锦荣马上又跳跃到了今天的事：
    “我思考了几天，今天决定撤下这次并购谈判，我爸大怒，把我叫去家里，然后我出来的时候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尽量显得戏谑想要化解之前那个“你也知道”带给双方的不自在，苏小沫知道此刻也不好再深究下去，顺着他的话问了句：
    “你爸拿什么打你的？”
    “马鞭，我爸喜欢骑马，他书房里收藏了不少马鞭，我们两争执不下，他在气头上拿起鞭子就挥了过来。”
    “你就不知道跑呀？”
    苏小沫听着心里难免替他着急，华锦荣再次笑而不语。确实，以他倔强的性格，肯定是立在那里不动。苏小沫觉得很是心酸，从小没了亲生母亲，寄人篱下，肯定明里暗里受过不少委屈，不由的就有些为他鸣不平：
    “你爸也太狠心了，你没有妈妈照顾已经够可怜了，他还这么冷。。。”
    话未说完就意识到不该这样揭人疮疤，华锦荣并不知道她已经知情的事情。华锦荣也是一惊，随后神色缓和下来：
    “你怎么知道？哎，也是，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这几日闹的沸沸扬扬，难免会有些好事的人去四处打听，没错，我确实是我父亲在外风流的产物，大家迟早会知道。”
    苏小沫想解释她不是那个意思，可看着他从未流露的黯淡神情就发现什么安慰的话都无法抹平他心里的那些伤口，这身体的伤口十天半月就会好了大半，可他的心从小就烙下的深深伤痕确不知道如何去抚慰。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等你修养好了我们改天再谈。”
    苏小沫只觉得这个时候还坐在这里只能徒增他心里的哀伤，他肯定不愿让自己脆弱的一面示人，所以就起身告辞。
    “我送你吧，这里不好叫出租车。”
    华锦荣说着就要换衣服送她，苏小沫连忙制止他，让他继续靠在床上，“你这个样子还怎么送别人，我多等一阵，会有车子的。”
    “那我叫李叔送你回去，李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别推辞了。”
    怕苏小沫有顾虑，华锦荣特意解释了一番。话已至此，苏小沫不好再推辞。
    李叔的车子很快到了，苏小沫说了再见就要转身下楼，可华锦荣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一用劲把她拽了回来，苏小沫本是半转身的姿势，脚下不稳就直接跌在了华锦荣的怀里。
    华锦荣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弯在苏小沫的颈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小沫的脖子上，他就这样轻轻的抱住她，苏小沫从没感觉抱着他的这个人这么无助，以往他的怀抱总是那么有力和充满着占有欲，可今晚他是这么的小心翼翼，像是稍一用劲就会弄伤了怀里的这个人。一整个晚上他都没说出一句暖心的话，可此时的这个怀抱还是将他的心事表露无疑。也就只有几秒钟，他放开了苏小沫，右手轻轻捋了捋她额间的头发说：“好啦，快下去吧，李叔该上来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