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右无铭

每一根睫毛都可以数得清楚，樱红的嘴唇抿着，就像一个安静的天使，他都舍不得把这个美丽的丫头轻易交给别人了。
  陈业的奖励是一枚精致的蓝田玉印章。
  黎均均一直用的是陈见送的梨木，爱不释手，轻易不见人，这一下更是束之高阁了。其实也是少写的缘故罢了，她的美国一趟勉强算是毕业旅行，同学聚会也因为这一趟全推了，邮箱里还躺着无数邮件未阅读。她索性都不管了，在家了写了好几天的行书，美美地印上自己的名字。
  蓝田日暖玉生烟。
  只不过黎均均不知道，陈亦铭也有一样的一个。
  所以在黎川参观她的房间时，就看见了她第一个给他看的蓝田玉。?
☆、兰香子香，来日方长
?  和付仰相遇真的要多亏了黎均均这几天的霉运——否极泰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陈业的寿宴不知为何好像是一根□□，陈家所有暗流开始蠢蠢欲动。陈见请了假，陈亦铭每天都和他两个人在书房里谈很久的话。每次去主宅都能看见陈观、陈望和他们的夫人们。
  黎均均觉得自己倒霉到不行，才会每次都被叔叔婶婶们眼尖地揪出来用和蔼的谈话填满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空隙。不过看见活生生的付仰，觉得一下子回本了，好运是要用在付仰身上才值得的。
  付仰在慕尼黑一样优秀，在黎均均看来，那才叫出人头地。只有电磁波传来的不真实的影像和音频，黎均均一度觉得自己要失去付仰心中的地位了——四周的美女那么多，你会不会不爱我……不得不说黎均均在付仰这里就非常在意美貌这件事，毕竟当年付仰可是因为这个才愿意搭理她的。陈亦铭陈尧什么“女为悦己者容”的，管他是意动用法还是使动用法，黎均均从来不在颜值这件事上放过心思。
  大概一个连她在家邋遢睡衣都见过，一个爱的是她的内在……莫明奇怪的迷之自卑与自信。
  那一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据说台风是南方沿海同学的暑期结束的最好礼物。
  八月三十一日开始就一直下雨，一口气放假五天，已经做好准备体验全新感觉的黎均均突然有种你全副武装，敌人却缴械逃跑的感觉。本来从八月下旬就绷紧的弦被泄了力气般萎靡了起来，平白又多了一个小长假，她已经无所事事到要发霉。
  大二的陈亦铭还有半个月才去学校。两个人坐在客厅相看两相……厌。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地唱着，室内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陈亦铭读着黎均均看了就会头疼的经济学，黎均均窝在沙发上看动画西游记。
  终于陈亦铭开口：“你在腐朽，黎均均同学。”
  “你在不朽，陈亦铭哥哥。”黎均均懒洋洋地对偶。
  “你就打算浪费这几天在一部动画上吗？”他觉得有必要管管这件事。
  “没有啦……”她稍微花了点力气反驳，陈亦铭以为孺子可教，岂料她继续说，“我要看五部。”
  豪言壮语还比不上实况，第二天她还研究起三国杀。他是要高兴她不再沉迷小学生的东西，还是要担心新的问题？
  第三天换成《红楼梦》电视剧，她只记得一直说演成年宝玉的演员很帅，像个狂热的粉丝。
  然后他以为水浒该上场了，不料她结论已下：“我不爱打架的小说。四大名著，我可是都涉猎了一遍。”
  陈亦铭手里的经济学笑疼了肚子。
  雨过天晴是迟早的事，五天后的好天气如约而至。拿到驾照的陈亦铭特意送黎均均去报到。
  “Good luck，my sister.”陈亦铭微微垂眸，给黎均均小朋友一个鼓励的微笑。
  “……嗯。”她鼓起勇气，转身和友兰一起踏进这个陌生的地方。
  教室里还一团乱，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们像一群蚊子一样，又吵又不讨人喜欢。黎均均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突然有个女孩子上了讲台，用声音压过闹哄哄：“安静！我们按学号报数点名！”
  有一个组织者出面，刚刚毕业的小学生很快有了秩序，乖乖报数。
  班主任来的时候班级奇迹般井井有条。
  分课本的时候那女孩领着人按组分，很快就结束，比预计早了一小时放学。黎均均好奇极了，很想知道女孩的名字，友兰问她：“还有事吗？”
  黎均均想了一秒就摇了摇头，“我们回家吧。”反正，来日方长。
  第二天排座位按身高原则，黎均均和那个女孩分到同桌。
  “我叫黎均均，我很喜欢你，以后请多指教。”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认识如愿以偿的同桌。
  “付仰，我也很喜欢你。”新同桌从容不迫，一点儿不像黎均均一样小孩子气。
  “为什么？”她受宠若惊，脱口而出。
  “你长得很漂亮。那你呢？”付仰同学盯着她的脸微微一笑，添了几分稚气。
  “就是喜欢啊。”她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
  ……简直像是会说话。这眼睛漂亮得她不得不喜欢，付仰暗暗地叹了口气。
  “昨天老师给你的名单借我看看可以吗？”黎均均把头伸到同桌的肩膀，觉得傍上了个“大官”，特别有安全感。
  “我没有名单啊。”付仰不解地答道。
  “那你怎么点名的？”她睁大眼睛，似乎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想大家一定都知道学号了，点名是让班级安静下来最快的方法。”付仰翻开书，不经意间流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付仰，你好厉害！”除了陈亦铭，黎均均发现了第二个让她崇拜的人了。
  “这没什么。”优秀得仿佛与生俱来。
  这便是黎均均达不到也最吸引她的气质了。
  她因为努力出色，素来不认可自己的优秀，只觉得勤能补拙罢了。这便使得她崇拜那些自信而又有天资过人者，比如才气逼人的陈亦铭，比如知己知彼的付仰。陈亦铭的那些荣光耀眼得她直视不了，而付仰则是触手可及的，于是对她而言，在陈亦铭不在身边的日子里，付仰的故事变得更加迷人。
  “为什么大家都会？”黎均均在英语课上碰到了棘手的事。
  “小学学过……至少暑假也补习了啊。”付仰认真回答了她，“均均，你暑假去干嘛了？”
  黎均均想起自己跟陈亦铭玩了一个暑假……呵呵。陈亦铭对黎均均灌输邪教思想：“英语有什么好补习的？！”
  天真的她毅然决然放弃夏令营的邀约……去了西双版纳。
  不出意料，付仰成为班长，成绩独占鳌头。
  黎均均老是第十。
  一直第一和一直第十，没有人像她们这么专一。
  初一结束了陈亦铭问起黎均均才发现。
  “你不想进步吗？”陈亦铭用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进步空间很大。”
  “你是变着法儿取笑我吗？我的‘第一’哥哥？”黎均均摸着被敲的地方说到，“第十到第九和第一百到第十都没得比耶！”
  “不思进取。”他状似无奈地摇摇头。
  “我一直第十也很不容易的，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的！”她很容易就上当抱着哥哥撒娇，“我又不是你……”
  “均均，为什么不尽全力试一试就满足于现状的安逸呢？”他打断她的淘气，“我想看你和我一样。”
  “……”一样一直第一，一样优秀得耀眼，一样出色得望其项背？
  “加油，不考第十了，我答应你一个愿望。”他用对方的软肋当诱饵，很容易就让鱼儿上了钩。
  “无论什么吗？”诱惑力大得黎均均不假思索，“我会狮子大开口的。”
  “当然。”
  初二黎均均还是和付仰当同桌。
  “这是兰香子，可以泡水的种子，也叫明列子。”付仰把一瓶种子给了黎均均。“也可以发芽。”
  一听说能发芽黎均均便兴奋，于是小心翼翼收好。
  把兰香子撒到湿润的泥土后，不一会儿，那种子外面那层黑色的薄衣便破了，露出的是白色半透明的看似哩状的膜。
  就这样过了三天，清早到阳台为花儿们浇水时黎均均发现，这兰香子果然冒出了许多小芽 。
  每棵小芽都朝着一个方向，那是光的方向，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种生长的动态。
  期中考试不期而至。
  不免几家欢喜几家忧。黎均均看着付仰从不为成绩烦恼的样子，滋生无限感慨。自己的挑灯夜战也不知如何上下徘徊，她就是这样吧，从不上心，从不下行。每次就那么准准的第一，别人的起落浮沉，她的遗世独立，
  结果扑朔迷离。付仰第二，意料之外。第一是万年老十——黎均均。
  从来没有比付仰考得好过，黎均均明显感到她的异样。
  就连兰香子，也养怏怏不乐，无精打采。
  不再一起回家，也没有共同复习功课。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孤独的感觉浮出水面，仿佛退潮时的礁石，晦涩不详。
  直到她鼓起勇气问她题目时，付仰的回答叫她恍然大悟。
  “你是第一，怎么问我？”
  黎均均懊恼极了。
  唯一令人高兴的是，兰香子结子了。
  看着一颗颗小黑点，那些话似乎萦绕在耳畔——
  ——上课前你要先去预习。
  ——你怎么这么傻？
  ——数学题要选择最简单的解法才更最好。
  ……
  ——我也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