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右无铭

  父母惊喜地发现附加品的附加值，甚至远远超过了原来厚望的付俐。付仰又变成了一家人向外夸耀的两个字。
  积攒不出更多的热情来投入生活，于是开始学会冷漠。
  可是黎均均这个傻子。
  她更惨。
  好像除了一个哥哥就没什么可以拿来炫耀的东西了。
  也许是自己的经历不足以动人，所以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沉沦。
  她为这个傻丫头操碎了心。
  她的数学，她的逻辑，她的感情。
  譬如黎均均，譬如陈尧，譬如她自己。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
  有些感情不必执着，转身亦灿然。骄傲如她，即使遍体鳞伤，也要止住泪光。她是付仰，从来不会狼狈。
  陈尧是横在付仰和黎均均之间的梗，要用时间来拔除。
  太阳升起来，城市总会恢复它的呼吸。
  时间马不停蹄，高考在全国人民的翘首以盼中和夏天一起来临。
  陈亦铭没有怨言地当了三天专职司机，陈见也特地找同事制定了营养菜单，最夸张的是友兰，请了半个月的假，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就等着……黎均均“亮剑”一雪前耻。
  有时候大概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忘记带铅笔，起床晚了，还有一些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枝末细节，黎均均的高考鸡飞狗跳。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黎均均稍微和老师交流过，除了作文的人云亦云有点遗憾，大体上把水平发挥出来了，些许运气成分的搅合，三十分的保守估计，她算是可以先把心放在肚子里。成绩出来还早得很，黎均均什么事都没做，光把时间花在缠着付仰上了。
  不过高考复习的时候，觉得什么都很有意思，念念不忘没有完结的番剧，想要特地去散心的地方，放不下的奇奇怪怪的事情，一旦结束了什么都比读了千遍百遍的课本有意思的临考前，全都失去了兴趣。?
☆、雏鸟戒不掉情结
?  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谈了一会就开始念念叨叨想家里的狗了。
  “我不在家蝈蝈好像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黎均均眨着星星眼，话不着调。明明每天折腾它茶不思饭不想，狗不跳脚不肯罢休的都是她，美国回来狗还胖了几斤呢。
  “嗯。”付仰用鼻子回答了一声。
  “它刚刚认识了小区里的枝里子，我本来还想给它改个名字叫龟井一郎呢！”她继续开启话痨模式，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
  蝈蝈知道它亲爱的主人这么贴心吗？付仰隐约记得是某部剧里日本军官的名字吧，还是黎均均讲过的。黎均均把头靠在椅子的背垫上，抽出被压在后面的马尾。
  “枝里子也是拉布拉多吗？”付仰勉强捧了场。
  “是泰迪。”
  付仰突然想起德国一个中国室友的话:“我姐的泰迪发起情来，喜欢在客人的脚上草，在毛绒玩具上草，还去草了只比它大了好几倍的公狗，简直想草翻全世界啊。”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了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青春是最容易丢失的东西，过了十八岁，总觉得时间在倒着走，永远都在这个季节打转。黎均均还是喜欢傻愣愣地“感觉我爱你像中毒，而且是最具有勾引性的那一种。”
  明明都已经在她的势力控制范围之外，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地想：“啊……要是付仰在……”
  好像雏鸟情结一样啊。
  都过去两年了啊。
  黎均均缠着她在江边公园散了半小时的步。夜晚的凉风习习，吹得全身的毛孔都惬意地舒张，整个人懒洋洋的。
  黎均均看见有人在遛狗，想起当年觉得很兴奋，脱口而出“好可爱”，陈亦铭心下一动，就把把这件事情记了下来，就有了蝈蝈。
  他总是，轻易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心。那一句都要记不清楚的随口说起，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其实并没有花更多的心思，举手之劳，却总是让别人记到了心底。他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他想要宠着的妹妹呢。翻看属于黎均均的关于陈亦铭的回忆，才知道以为已经放下的心里有多空虚。
  她开始分不清，她喜欢的究竟是回忆，还是陈亦铭。
  明明藏不住，却还是瞒了他好多年。她努力守住亲情的底限……可是他只要走一步，她就可以蹦跶九十九点九九九。
  她的作业桌右角，浅浅地刻着一个正字，就像当年赌下直率与敢爱敢恨，结果后来怀着一颗小心翼翼的少女心，心惊胆战地躲开他偶然飘过的眼神。大约是过来人吃得比饭还多的盐的教育成果。午夜梦回，反刍一些不明所以的画面，肉体比精神更理智，早一步从不愿脱离的梦中醒来。或许是因为，它清晰地知道，这是个梦。
  大概是奇怪的执念。一朵带着雨的云飘了过来，湿透了心底。
  黎均均扁了扁嘴。
  “所有美好都有有效期限，但我希望有一个例外。付仰，就算是一个大写的贪心……呐，你会答应我吗？”
  “嗯。”
  “三加三再加三，你的时间单位数已经超过陈亦铭了。他只有二乘二再乘二，你们都是我的白玫瑰，以后会变成白月光，会变成饭粘子，但就放在心里，想一想就美得要死。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对每件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却口嫌体正直地巴着你们不放。”
  “均均，你不要不自信。”
  “他如果有那个意图，就不会让我一次次试探……虽然我喜欢他，可他把我当作妹妹，所有我以为的暧昧都可以轻易解释……如果他没有这个意思，我开了口，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爷爷，怎么叔叔阿姨，怎么面对他……何况还有他的青梅竹马，我离开家，天真地以为只是需要一个人，安放无处寄托的感情。谈一场无关于陈亦铭的恋爱，都快要跟陈尧在一起了……可是本不嵌合的齿轮，推在一起只会硌疼彼此。况且，黎均均凭什么觉得陈尧该对她好……他不负责，我的寂寞。”
  付仰突然说起前几天看了情深深雨濛濛，有段台词有毒。
  杜飞想送如萍一种叫“如果”的果子，他觉得有了“如果”，如萍就会快乐。他说，“如果我是如萍，我会睁大眼睛，发现这个的多姿多彩；如果我是如萍，我一定不再钻牛角尖，活得潇潇洒洒；如果我是如萍，我会重新认识一下我身边的人，说不定会发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假若这些‘如果’都不成立，那么如果你不是如萍，你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那么烦恼着如萍的烦恼，也就不存在了对不对？”
  “我想要那一个如果，换许许多多的不错过。可是世界上没有过如果，所以我也没有过错过。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喜好等候，所以没有在身边，也不算错过。等待不是最温柔的守候吗？”付仰笑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美。
  黎均均笑了，在夜色中眼睛像是会发光。
  “对了，最近你要小心。我觉得，陈家有变。”
  “付仰，我从来不知道慕尼黑可以学到算命的。”
  “我夜观天象，行了吧。”
  在付仰面前，黎均均每次都像个小傻子。
  而付仰，愿意宠着小傻子。
  黎均均被无数个人叮嘱的寿宴终于来了。
  她第一次没有被安排在陈家孙辈里，和父亲黎川在一起。她想了想，也并无不妥。
  整场酒宴秩序正常，估计少不了那几位多出来的黑衣人叔叔的功劳。陈亦铭一直在交际游走，不过没有看见身边有谁。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平时家里慵懒的气息一扫而光，多了几分似笑非笑，说得难听点……就是虚伪。
  可偏偏又有很多人吃他这一套。
  两面三刀，无商不奸。
  呸。
  黎均均忘了自己最喜欢这个小人了。
  黎川和陈业去谈黎均均最不喜欢的事情了，黎均均只好一个人在角落里喝果汁。然后看见了陈观夫人牵着一个九岁的小男孩走过来。
  黎均均看见小亦晗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母爱就要泛滥成灾。
  他的哥哥陈亦晖十二岁的时候被发现得了白血病，最后陈观夫妇通过申请又生了陈亦晗，是为了取脐带干细胞。而陈亦晖并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这个一出生就让他背上债务的亲生弟弟，他欠他一条命，只是不费吹灰之力。而就这样，他就夺走了父母的一半的关注。
  可是单纯的小亦晗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虽然他从没给过好脸色。
  黎均均笑得美丽又动人的时候，尽管小小年纪的陈亦晗并不能感受到，那纯真的善意一下子就把两个差了十二岁的小孩吸引到一起。
  黎均均属猴，她也很喜欢这一只和她一样单纯的小猴子。属相大概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那时候黎均均是被宠着的的小妹妹，陈亦晗是缺少兄长关怀的小弟弟，一下子就勾起了姐弟情怀。
  两个人之间建立了不被大人所打扰的友谊。
  “黎均均，你胖了！”
  黎均均想，我才吃了半个月，你这小混蛋眼睛尖的。于是不甘示弱，捏了小正太的脸，“你最近也不错嘛，脸上有肉多了。”
  小孩两下挣脱黎均均的调戏，趁母亲去拿甜点跟黎均均爆料：“我女朋友也这么说。”
  黎均均一口蛋糕噎在喉咙，赶紧喝了陈亦晗递过来的一大杯液体压压惊。
  “这是什么？”黎均均突然发现不是果汁，倒像是酒。
  “我妈妈说我长到很高才能喝的东西……难道你还太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