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右无铭

  一个月过去，黎均均终于有了恋家情绪。一个人漂泊在外，懒得洗手作羹汤，每天都是不同的外卖，吃着吃着吃出感情就只点那一家最像友兰手艺的了。可是越久越想念那个味道，上瘾的不得了。
  盗版终究替代不了最原始的心动，相像成了最讽刺的缺点。
  终于忍不住泄露了一点情绪。
  “想吃家里的饭好想好想T^T”
  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四十三分。发送成功。
  一分钟后又迅速删除。
  她已经不是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年纪了。
  网速慢得她有点恼，圈圈转得她心烦意乱。大概二十秒才成功删除，她退回桌面，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来，很快塞到枕头底下。
  天气预报是个骗子，明明说好的阳光从早上就开始爽约，她躲在被子里想，可能就这么混过去一整个周末了。江涵每次都恨铁不成钢，可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地捎点夜宵回来。今晚她们说好要一起看鸡皮疙瘩，她打算把一整个下午睡过去，晚上就可以尽情感受恐怖的刺激。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黎均均掏出手机，已经五点多了。估计不一会儿江涵就会回来，黎均均划到通话记录，准备让她顺便带个饭。
  这个时候宿舍有人敲门，黎均均喊到，“你没带钥匙吗，我还在床上呢，等下……”
  门外只能听到一声闷响，大概是黎均均从床上跳下来，然后就是拖鞋和地板的摩擦声。
  “你怎么又忘记带钥匙……”黎均均看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钥匙。”他开口带来一股寒气，却笑得温暖如春。
  “你怎么来了……”她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一个月前，他们已经达到最近的负距离，如今她措手不及地面对这么近的他，却像个梦境。
  “是啊，我怎么来了。”明明就决定好了把所有事情都整理清楚了再来见她，可是看见她一句“想吃家里的饭”，心里就有了蠢蠢欲动的借口。又发现她很快删掉，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只是她一如既往的小小埋怨。
  然后他就跟母亲说，今天的饭多做一点，他打包了晚点吃。
  即使和陈观的缠斗没有进展胶着不前，即使说抱歉也不能彻底断了和雁清音的暧昧，即使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不止不休，即使他还有很多很多不能抛之脑后的内忧外患。
  他还是想见她。
  “初来乍到，土地公公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看看没有家人照顾，有点水土不服的她过得好不好。
  “周末愉快！只有一个舍友还出门了，在宿舍可以外放的感觉还不错。”
  看看只有一个舍友每个周末只剩一个人在宿舍看剧的她过得好不好。
  “大概先要成为恶魔，终究才会蜕变成天使。”
  看看第一次接触社会真实的她好不好。
  看看说说微博字里行间再也不带颜文字的她，过得好不好。
  她不是世界的中心，但是如果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哪怕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因为感同身受。
  恨不得身临其境。
  陈亦铭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想找个椅子坐下，黎均均让他坐到自己的床上，把被子都堆到一旁。
  “椅子冷，被窝暖和，我刚热着的。”
  他的个子高得看起来像是委委屈屈地坐在女生宿舍的小床上，但是他心里的满足像要溢出来。
  黎均均还穿着睡衣，是平常的那一套，棉拖却不是小黄鸭的。她看见陈亦铭盯着鞋，解释说是来的时候忘记带，这里只有这样的款式。
  台灯变成简洁折叠式，不是之前那些精致复杂的样式。
  带来的书只有几本专业课本，以前要随身携带的《百年孤独》也不见踪影。
  床上……居然放着一袋卫生巾。
  “你以前不是都用……”
  “啊……”黎均均尖叫着眼疾手快地让它撤离他的视线，心虚地解释，“这里又不是家里，哪里买得到那个牌子……”
  陈亦铭皱了皱眉。
  “好了，你不是来视察的吧，不要再挑剔我了。”黎均均感觉自己都有点想立正靠墙角了。
  陈亦铭这才把借口想起来。“我们家里的晚饭。”
  “嗷！”
  果然是个极好的理由。
  女人这种生物，可以不给零钱，但是绝对不可以不给零食。
  友兰今天的晚饭放了青椒。
  打开的时候黎均均觉得可能自己不告而别这件事伤了友兰的心。
  “她是故意的。”
  “……啊？”友兰真的不爱她了吗⊙﹏⊙
  “因为这是我的晚饭。”
  “……”黎均均觉得世界有点玄幻。一个月而已，她已经完全赶不上剧情了。
  她只有一双筷子和一个勺子。陈亦铭拿过筷子，拨了拨菜，成功得知自己在母亲心里现在的地位了。
  不过这对于黎均均来说已经是满汉全席都比不上的惊喜。她夹起一块青椒，“好舍不得……”
  所以亲了一口才放一边。
  陈亦铭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块青椒。
  于是他吃了一块青椒泄恨。黎均均睁大眼睛，发现不仅是剧情，连人设都跟她开起了玩笑。
  月黑风高，她这么看着他可不太好。
  于是他报复性地亲了上去，口腔里都是青椒的味道。
  这是他们的头脑清醒，发乎于情的正式接吻。
  黎均均没想到初吻是最讨厌的青椒味。
  江涵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黎均均吓了一跳，倒是陈亦铭不慌不忙地在黎均均耳边低声叫她换衣服出门吃饭，然后跟江涵致意问好，出了房间。
  黎均均换了裤子和鞋，红着脸说我出去吃个饭，江涵看见桌上的饭盒还冒着热气，忍不住问，“晚上还回来吗？”
  黎均均的脸更红了，“当然回来，你不要锁门啊。”
  她觉得自己多载了一部喜剧电影真是有先见之明。
  一个人的恐怖电影，再刺激也不过是失恋的味道。
  黎均均出来就看见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见她出来就伸手要把她最上面的扣子扣上，才发现黎均均里面穿的还是睡衣。
  “反正很快就要回来了，换衣服好麻烦。”
  “可是我本来还想在这里跟你多待一会儿。”
  他们在医院附近的小吃街简单地吃了一碗面。
  “你开车过来的吗？”
  “嗯。”
  “要多久？”
  “一个小时。”
  “这里真的离家里好远。”
  “所以你不准备让我的这趟旅程更有价值一点吗？”
  “什么？”
  “来回两个小时，一个晚上的假，回去之后恐怕还要加班……所以你忍心这一切换来的就只有一个吻？”
  “流氓。”
  “冤枉。”
  “那你以后别来。”
  陈亦铭听到了“以后”，便觉得不虚此行。
  “呼吸在这里，不来会缺氧。”
  拥抱的时候他闻到了她发间的油烟味。他的均均，果然还是在他看不见有了变化。
  “我们是在谈恋爱吗？”黎均均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认真地数着他的心跳。
  “算是吧。”他的声音里有了些许笑意。
  “什么叫算是。”黎均均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满。
  “我以为我们已经谈了好几年，终于谈清楚要确定关系。”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耳边被晚风吹走，黎均均的心跳却开始加速得有点过快，两颗心在胸腔里慢慢调整到了同一个频率。
  大概彼此是对方心律失常的致病因，连心脏电复律都纠正不了。
  陈亦铭喜欢这种名正言顺的主权，比如每一个恋人自然而然地亲吻，拥抱，每一次都不需要理由。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想要多一点，更多一点。
  心跳在这里，不来会窒息。
  回到公司的时候也才九点多一点。凌雨娴看见他整个人的表情轻松了许多，又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大概已经猜到了□□。
  “终于没有了后顾之忧？”
  “嗯。”
  眉宇间恢复了往前的凌人盛气，一扫郁颓。
  三天后黎均均收到了一份同城快递。
  打开之后只有一张红透的脸。
  里面是一双小黄鸭的棉拖鞋，和五包那天来不及藏好的喜欢的牌子的……卫生巾。
  天啊。
  黎均均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怎么在发现这些利益集团的明争暗斗之后，居然就有了做棋子的觉悟呢？难不成还要捏着嗓子质问养大了她和母亲的陈业：“难道对你来说我就是大棋子生的小棋子吗？”
  可惜她真的不是棋子。
  这么多年陈业对她的好，也不仅仅由于那些将相兵马。
  黎均均甚至有点感谢，她被搅进了这个局，才有了所有的意料之中。
  ?
☆、将计就计
?  见习结束得仓促又慌乱。黎均均终于把所有的签名集齐，却对着自己的一堆行李发愁。来的时候为了精简很多东西没有带，可是住着住着慢慢就买了好多东西，一点一点地填满了生活空间。
  晚上的时候她窝在被窝里用ipad看剧想着江涵怎么还没回来，哦，今天好像和朋友出去了。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毕竟不是同一个学校，也不是同一个籍贯。
  手机响的时候，她异常艰难地爬出来去够。真是被被窝宠坏了啊。
  是江涵的电话。
  接起来却不是江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