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谶说(意难平)

第15章


  秋寒枫拿折扇敲了敲我的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好看的笑容:“算是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秋寒枫一直冲着我像个没事人似的笑着,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寻常,在他的笑容里,没有之前的调侃滑头,反而透着些许的落寞。我无法参透,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便只好不了了之。
  “对了,秋寒枫,你知道阿谶在哪里吗?我找了他好久都找不到他人诶。”
  秋寒枫皱了皱眉,云淡风轻道:“他和温姑娘在禅房,我也正要前往,便一起去吧。”
  “好啊!”
  于是一路上,我在前面蹦蹦跳跳,秋寒枫却走在后面若有所思。他的下颌紧绷明显有事隐瞒,但他不开口,我也便不问。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当我和秋寒枫走进禅房的时候,阿谶正跪在地上面壁思过,温语嫣默默地站在一旁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我无法想象跪了一夜的阿谶是怎样熬过来的,也无法想象身为一个千金小姐,温语嫣竟然也同样地不顾家人和下人的劝阻,陪着阿谶,在他身边站了一夜。我觉得心里有些堵,很不舒坦,我去拉阿谶起来,他不肯,我就生气,就发怒,就将拳头都砸在他的身上。
  “你起来啊阿谶,你起来!你起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难过,也许我只是遗憾昨夜陪伴他的人不是我。
  “别激动,小忘,”秋寒枫拉住我胡乱飞舞的双手,转过头去叫阿谶,“你起来吧,温老爷的决定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也无需再多说些什么。如果你还希望事情有什么转机的话,最好听话一点。”
  阿谶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我跑过去扶住他,连带着帮着他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温语嫣则扯着他的衣袖,眼中含泪,很委屈的样子。她是那样的美,口如含朱丹,指若削葱根,芳华又绝代,竟连我都有些心疼她。
  可是阿谶只是静静地站着,默默地与秋寒枫对视着。然后,他苍白无力地笑了。
  “谢谢你。”阿谶轻声对秋寒枫说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秋寒枫说“谢谢”,但我隐约还是能够察觉有什么不同,阿谶与秋寒枫之间,或者说,还有温语嫣,他们三人之间,好像共同悉心隐藏着一个并不希望我知晓的秘密。
  我隐约有些不安,但却不敢问出口。?
☆、13
?  我一直以为,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什么大碍了。我跟阿谶从温府搬到了秋府,仍旧做着默默无闻的小家丁和小丫鬟。秋寒枫偶尔还会来找我玩,跟我打闹,但是笑容却明显比以前少了。
  对了,还有一个人我忘了提,就是秋府的二夫人刘婉云。
  我还记得我和阿谶第一次被秋寒枫带到秋府的时候,就是二夫人刘婉云接待的我们,她为人非常的随和,知道我和阿谶是秋寒枫的朋友,所以对我们非常的热情,只当我们是客人而不是下人,对我们丝毫没有什么架子。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还老是给我们夹菜,说我们跟她有缘,她打第一次见到我们的时候,就觉得我们面熟,但是又总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们。
  饭桌上阿谶的话倒是很少,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只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几乎不怎么说话。偶尔说话,也都是二夫人问一句他答一句。
  二夫人问他,他从哪里来的。他说岩村。
  二夫人问他,他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说,只有他和妹妹。
  二夫人有些心疼,问他家里的其他人去哪儿了。阿谶有些哽咽,说是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也在他十岁那年出了海难不知所踪了。
  二夫人估计是母性泛滥了,自此以后对我和阿谶更加的好了,平时有什么好东西除了会买给秋寒枫之外,还会买给我和阿谶。二夫人总是说,看着我和阿谶,就像是她又多了一个儿子和女儿。
  总而言之,我挺喜欢二夫人的,平时午饭后没什么事情看,我就坐在长廊上看着二夫人绣花,偶尔陪她唠唠嗑,日子倒也过得很惬意。
  可是阿谶却好像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总觉得他的心里藏着好多好多的心事,生怕给他憋坏了。因为我们自此来到秋府以后,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温语嫣了,所以我自然而然地将他的不开心归结为他见不到温语嫣。
  我因为这个念头也弄得有些不开心,决定有机会找阿谶好好聊聊。
  有一天,阿谶代替阿大的工作,在厨房里帮忙烧柴火,我见时机适宜,便支开了做饭的李婶,说是要亲自下厨给二夫人吃,以报答她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和阿谶的照顾。
  见四下无人,我便问起阿谶,他这些日子不开心的原因。他只紧咬着下颌,不发一言,不断地往炉灶里添着柴火。火烧得越来越旺,我被呛得不行,一直咳嗽,眼泪都要下来了。
  阿谶见我这样子,拿出自己贴身的手帕,沾了些凉水,敷在我的眼睛上,然后接过我手上的锅铲,兀自炒着菜。我则站在一边,揉着眼睛,什么也不干。
  他一会儿去添两把柴火,一会儿翻炒一下锅里,两头忙活着,竟然手脚一点都不乱,没一会儿就炒好了好几盘我平时非常喜欢的菜色。
  “把那个端去给二夫人吧。”阿谶指了指另一个小灶上的砂锅,我打开一看,竟是山药鸡汤,骨肉松软,不知道他已经炖了多久了。刚想伸出手直接从火炉上将砂锅端下来,双手刚刚碰到火焰,阿谶已经吓了一大跳将我的手抓了过去,一边替我吹着气,一边冲我呵责道:“烫到没有?那么大的火,你至少那毛巾捧着,怎么能够直接拿手去碰,万一烧伤了怎么办?!”
  阿谶拉着我,从水缸里舀了很多的凉水在我的手上冲,问我:“痛不痛?”
  我其实几乎没有痛觉,我有的时候甚至都会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心跳。可是看到他紧张的神情,我突然想要戏弄他一下,于是答道:“很痛,很痛。”
  听到我这么说,他果然更紧张了,又是冲水又是给我吹气,还一边喃喃自语:“怎么办,要怎样你才不痛?”
  我转了转眼珠,想了想,道:“嗯……如果你能把你心里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我就不痛了。”
  阿谶顿了顿,握住我的手微微有些发凉,看了我一眼,垂下自己的手,走到灶边,无休止地往里面添着柴火。看见这样的他,我比他还心烦意乱,便脱口而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谶?你连我也不相信吗?”我可是你的信仰啊。
  我可是……你的信仰啊。
  阿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来看我,眼中隐约有东西在动容,他轻声道:“小忘,我怀疑,二夫人就是我十岁那年遭遇海难再也没有回来的娘亲。”
  “二夫人?怎么可能……”我觉得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秋府的二夫人刘婉云,秋寒枫的二娘,怎么可能是多年前阿谶不知所踪的娘亲?
  “是真的,血缘是不会骗人的。这些年来,她的外貌虽然变了不少,但是她的声音,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我的娘亲。只可惜,她好像完全不记得从前,完全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了。”
  阿谶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坚定地说:“我猜想,那次海难,可能让她丧失了记忆,然后因缘巧合下,她才成了云城秋府的二夫人,再也没有回岩村。”
  “怎么会……”我仍旧陷入巨大的揣测中,无可置信。
  “我相信我的直觉,小忘,你一定要相信我。”阿谶祈望的眼神,透过厨房的浓烟望过来。
  “我相信,我一定会帮你的。”我这样回答他。
  自从那日从阿谶口中得知他压抑已久的秘密后,我的心中也装满了心事。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帮他,如何让二夫人恢复从前的记忆。我相信阿谶,既然他说二夫人是他的娘亲,我就相信。
  这天,阿香在井边洗着秋府上上下下的衣裳,我见天气不错,便将阿谶的脏衣服也要了来,跟阿香一边洗衣服,一边聊着天。洗着洗着,我竟然又见到之前我帮阿谶缝过扣子的那件白衫。白衫上,还有两颗花纹别致的纽扣,曾经本来有三颗的,但是被阿谶出去采药的时候蹭掉了。
  纽扣!对了!我可以去找土地婆婆帮忙啊!
  “阿香,我有事要出去,你待会儿顺便帮我晒晒这几件衣服啊!”我拽下白衫上的两颗纽扣,就跟逃债似的拔腿就跑,身后还隐约传来阿香的声音。
  “你几时回来啊?”
  我朝后挥了挥手:“我也不清楚,我尽快!”
  我一路狂奔去土地庙,庙门外搭了一个小土房,我走到小土房前,蹲下身来,眼睛朝着小土房上的小门往里忘了网,里面有些小桌子、小椅子、小柜子……布置得就像真正的房子一样。
  “土地婆婆,土地婆婆!你在不在家啊?我有事找你帮忙!”
  我刚喊了两声,一阵小旋风在地上转了几圈,待我回过神来,就见土地婆婆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她佝偻着背,杵着拐杖,笑容可掬地看着我,柔声道:“小谶?我记得你。”
  我上前两步,说道:“土地婆婆,我有事找你帮忙。”
  说着,我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两颗蔷薇花纹水滴状的纽扣。
  “你上次不是说,一颗纽扣就可以许一个愿望吗,”我拿起其中的一颗纽扣递给土地婆婆,“第一个愿望,我希望秋府的二夫人可以恢复从前的记忆。”
  土地婆婆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递给我。
  “你回去后,将这个香囊放在二夫人的枕头底下,等明天醒来,她就会记起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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