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不知道,我在爱着你

15.


"可……可他们是把我弄晕了才进来的,真的。你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
    辩解了一句,她更加觉得自己无力。如果不是那几天她嫌下通告太晚,又不想睡片场,让习远的司机送她回家,那也就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住在Villa_T了。
    他没有理她。一直到这一刻,他都背对着她,没有看过她一眼。
    "汤毅凡,好久不见。"
    声音从头顶响起,微婉不用抬头看便知道,是姐姐下楼了。
    "Lindsey?你也在?看来,是家庭聚会。"
    后来发生的事,被她认为是在与毅凡的友情岁月中,最令她难堪的一刻。堪比几年后,他质问她关于堕胎的传闻,而她则气得跟他吼,这就跟你有关了?反正不是你的!当然,不包括他们曾经略微超出朋友关系的那段关系。因为在那段关系中,很难找出不难堪的时刻。
    当时他还从游泳池里捞出了另一样东西,是他留给她的手机,是Constellation十周年庆典的限量版。她一定要选俗气幼稚的粉色,为此,还被他嘲笑了很久。自己的那个,她一直囔着不好看不好看,于是毅凡送了她粉色的。
    她顷刻不能呼吸了。她不知道它是怎么被扔到水底的,她只知道,他随后就拨出了给哥哥的电话,让哥哥来领走她,因为她不肯自己乖乖出去。
    毅凡静默地面对这一片狼藉的游泳池,微婉知道他是在默默地向母亲认错。她只希望他别忘记说,人是她招来的,跟他没关系。
    姐姐很安静地闭上了嘴,好像一切都跟她无关了。哥哥很快赶来,与毅凡打了个招呼,不咸不淡,镜片下透着很值得玩味的光。汪家这对兄妹,只在面对强于自己的气场时,才会弯下腰去。姐姐是知难而退,哥哥却是躬在暗处,暗暗打量着对方的实力,以便寻找弱点。他们和毅凡自小熟识,可微婉肯定,哥哥一定是观察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摸出他的底细,还没有在"应对汤毅凡"这门自修课上,学成出关,因为他今天面对他,依然平和沉默。
    可是,微婉又很难过地想,其实毅凡那么孩子气,容易发火,也很容易受伤,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包括哥哥这样厉害的人,都对他如临大敌。
    "终于到齐了,汪敬哲,"毅凡终于转身,似笑非笑,这阴森的表情并不适合他,他做得很勉强,"看来你这两个妹妹都没把我当外人。我今儿真是受宠若惊了。"
    微婉又气又笑地想:汤毅凡,我什么时候把你丫的当过外人?可,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的所有事,都不是这个意思。
    哥哥说:"真是很抱歉。"可他并没有抱歉的样子。
    他轻声叫姐姐和她出去,上车。
    她被姐姐推着向前走,听到身后哥哥似笑非笑的低沉声音。哥哥才适合这样的风格,毅凡不适合。
    "对了汤毅凡,忘记恭喜老汤先生新婚快乐。没能到场,真是失礼。我依稀记得,老汤先生与新夫人的第一次见面,正是在汪家的家宴上。还记得吗?就是婉儿执意要你和令尊来陪她的那次。当然,她也没想到竟会促成如此美事。"
    姐姐用胳膊钳着她向前迈步,听到毅凡噔噔跟过来的脚步声,她以为他是要抓她回去,亲手把她溺死在这游泳池里。因为那样的话,她反倒会安心一些。可他只是跟着他们走到了大门口,然后他在那个小盒子上面操作了几下,之后她就听到了如下的句子:
    "Entry_authority_revoked."
    通行授权被取消。
    她有点想笑,真心的,汤毅凡,这就是你能做出来的最严重的事?
    又多一个人,用扫帚扫断了她的网。
    这是她最后的网。
    “如果你总有很多人可责怪,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勇气去责怪自己。”
    坐在哥哥的车上,她一直扭着头,看Villa-T,直到再也看不见,因为她想看到毅凡走回房间里去。可他没有走回去,他就站在原地,垂着头,像刚才被他吓呆了的那些人。
    他和方向盘前面昂首挺胸的哥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猜哥哥这是因为终于成功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她不愿意去想哥哥对毅凡说的那番话的更深层的含义。多年后毅凡说,你家人的聪明都被你哥哥一个人占去了,她才隐约觉出,当年自己的猜测大约没错。而他还说,幸好是这样。在那件事上,他已然替她把她的责任给洗得一干二净了。
    她硬要他和汤叔叔来陪她的那次家宴,她并没有多少记忆。她执意要他来陪的事太多了,有他在,她就不会呆呆地看着哥哥姐姐在台上做主人,而自己在台下,孤零零的。而他也几乎每次都听话地来,他对她一直都是那么的有求必应。所以,时至今日,她真的很难每件事都想起。如果当时她要的是他,那一定有什么人对她说过,既然老汤先生恰好也在这个城市,那么不请是不礼貌的吧。
    她被允许暂时回到家中,洗了个澡,只准洗半个小时,姐姐上好了闹钟。
    她木然地看着别人为她办理需要的各项手续,准备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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