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觉得自己能出国,所以从来就没想过办护照这事儿??”
有恩沉默,脸上有了些失望的表情。
尴尬中,老板上菜了,“牛肚仁儿,羊散丹各一份儿!烧饼两张!您趁热吃嘞。”
我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爆肚发呆,有恩抬起筷子。
“算了,多大点儿事,也怪我提前没和你商量。先吃饭,饭吃一顿少一顿,玩儿咱什么时候都能去。”
虽然有恩安慰了我,但我心里特别难受。
我打量着四周,狭窄的小店里挤满了人,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嚷嚷,有人吃的口歪眼斜,店里云雾缭绕,四周都是油膻。
以我的能力,能陪着有恩说去就去的,是这样的地方。
虽然有恩说过,精神上凑在一起,生活上各顾各的。可即使这么简单的要求,也需要我和她的能力旗鼓相当。但我现在却连齐头并进都做不到。我的世界,原来是那么窄的一片天地。
那天的饭我吃的很消沉,爆肚放进嘴里,和嚼毛线一个味道。
我得开始想办法挣钱了。
晚上值夜班的时候,我向王牛郎请教,有什么快速致富的办法。
师傅上下扫我一眼,“快速致富?想多快?”
“越快越好。”
“卖器官快。我帮你打听打听。”
“师傅,我说正经的呢。”
“说正经的?你师傅要有正经发财主意,干嘛还在这儿和你唠嗑啊?这寒冬腊月大半夜的。”
从师傅这儿没问到主意,我去请教了学历最高的陈精典。陈精典听完,一脸神秘的靠近我。
“我最近真找到一条致富的路。”
“能跟我说说么?”
“当你是兄弟,就跟你分享了。你千万别外传啊。我这路比较灰色,游走在法律边缘。”
“这么危险?”
“是钻咱酒店的漏洞,高风险高收益。”
“你先说,说完我再决定报不报警。”
“小妹不是每天打扫客房么?有的客房里,客人的一次性拖鞋没用。按道理应该回收,但小妹都攒起来了。一个月能攒一百来双,拿出来卖小商品批发市场。转手就卖好几百块钱。”
“??就这个?”
“你啥意思?几百不是钱啊?不算致富啊?张散光,你最近也太猖狂了。”
虽然陈精典愿意和我分享他的致富宝典,但我实在不愿意伙同着小妹开始攒拖鞋。
最后,我没报什么希望的,去问了问王爷。
王爷正在电脑上打斗地主,叼着烟,抖着腿,心不在焉的应付着我。
“你这么着急要钱,干啥啊?准备跑路啊?”
“这不是谈恋爱了么。”
“操,买两万多帆布包的是你,现在愁钱的也是你。哥们你生活的很分裂啊。”
“你有没有主意?没主意我走了。”
“我有主意,就怕你不爱听啊。”王爷紧紧盯着屏幕,抢着三分的地主。
“你先说。”
“挣钱哄媳妇儿,多少钱是够啊?尤其你那个媳妇儿,起步价就高。你与其奔死挣钱,不如尽早放弃。咱东北老话怎么讲?我本地沟小蟑螂,妄想和龙处对象。说的是不是你?”
我抬屁股起来,“就知道你这儿问不出个屁。”
“哥好心劝你,爱听不听。赶紧滚,我这把都输钱了,就因为跟你瞎哔哔。”
我重新坐回王爷身边,“你跟电脑打斗地主,还打带钱的?”
“赢充值卡啊!一把打好了,能赢十块钱呢。比赛场里有打的牛逼的,一晚上挣好几千。”
“挣好几千充值卡?那也用不完啊?”
“有地方收,把卡转手一卖,挣不少钱。”
我盯着王爷面前的屏幕,看着王爷在短短几分钟里,出了手顺子,然后一个王炸,轻轻松松的赢了二十块钱的充值卡。
第二天,我一起床,就直奔了左家庄菜市场。见到了敖大爷,我直接开门见山了,“大爷,我想跟你学打牌。”
敖大爷一愣,“啊?”
“我想跟您学打斗地主。”
“你学这玩艺儿干嘛啊?”
“我现在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敖大爷挥挥手,“年轻人培养点儿别的,别学这个,耽误工夫。我们这是纯为了消磨时间。”
“大爷,您就教教我吧。”
我冲去菜市场,给敖大爷买了条烟,算是学费。敖大爷耗不过我,勉强答应了,把我领到了理发摊不远处的牌桌上。
我在桌边坐下来,陪着我打的是另外两个老头,敖大爷站我身后手把手教我。
连着去学了几天,我基本入门了。敖大爷夸我悟性高,我回家以后就在电脑上试,从连输十把,到偶尔赢一两次,进步还是很神速的。
但打着打着,我的斗地主生涯出现了瓶颈。输输赢赢间,我的积分总是上不去,积分不够,我就只能混在新手区,进不了比赛场。不进比赛场,就赢不了充值卡。
再见到敖大爷的时候,我问他,“大爷,斗地主有什么必胜的窍门没有?”
敖大爷和其他俩老头互相看看,“这斗地主就是一个玩儿,哪有什么窍门啊。怎么着?你这是没玩儿过瘾啊?”
“不是不是,我,我就是想再精进一下。”
其中一个大爷,慢悠悠的说话了,“让他去找老宋头。那家伙打的好。”
“老宋头现在也不打牌了,北海唱歌呢。”敖大爷说。
“那不碍着他教人啊。”
敖大爷想了想,“得,你要真想学,还就得去找这宋老头,丫打牌可是打成精了。左家庄这片儿,没人赢的了他。你去北海吧,他常年北海扎着,养心殿奔北,湖心亭里,老戴一座山雕的大帽子,就是他。你就说你是左家庄敖师傅介绍来的。”
我点点头,心里蒸腾出了希望,就像一个武林弟子,从师傅手中接过了下一步的修炼指示。
第二天下了夜班,我睡了两个小时,然后遵循敖大爷的指点,一路摸进了北海公园。
工作日的北海公园,藏龙卧虎,游人寥寥无几,但四处歌舞升平,大爷大妈满坑满谷。树林里有人跳着交谊舞,长廊上有人拉着胡琴,空地上老头们耍着长鞭,假山上,还有一个大爷伫立山顶吹着小号,旋律有些跑调,但中气十足。
我边走边想,从最早陪大妈们跳广场舞算起,这一路走来,北京老年人的娱乐生活,我也算是体验的很透彻了。
我跟着歌声找到了湖心亭。亭子里,一个大妈背靠北海湖面,弹着电子琴,面前空地上,一个穿棉袄的大妈,和一个戴座山雕皮帽的大爷,各自手持话筒,正在深情对唱。歌声荒腔走板,但是非常真诚。
我知道自己找对人了,就在亭子里坐下来,等着宋大爷把歌唱完。宋大爷唱的很投入,不时还向观众挥挥手,很有巨星风采。
一首歌唱完,宋大爷意犹未尽,转头看向观众,虽然观众只有我一个人,“献丑了啊!”
我起身走向宋大爷,“宋大爷,您,您好。我是来跟你学打牌的。”
宋大爷一愣,“谁,谁跟你说我会打牌的?”
“左家庄敖师傅,介绍我来的。”
宋师傅嘿嘿一乐,“嘿,这孙子,还干起拉皮条的了。”宋师傅看看我,摆摆手,“我早不打牌了,这几年专心练歌儿呢,转行搞文艺了。”
我有备而来,赶紧向宋大爷递上了一个点心匣子。来之前,敖师傅特地关照我,宋大爷不抽烟,爱喝茶,喝茶的时候只吃稻香村的椒盐牛舌饼。
宋大爷推让了一阵,最后还是接过了点心。他摘下大皮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行,那我给敖头一面子,出山,再打几把。”
宋大爷把我带到了九龙壁后面的凉亭里。北海公园真可谓龙潭虎穴,一步一景,拐弯前还是一帮昆曲爱好者凑一块咿咿呀呀呢,左转十米就是一群老头低着头斗地主,满嘴孙贼傻逼炸你丫。
宋大爷上了牌桌,指示我在旁边看着。他把帽子一摘,露出一头白发,用手把头发捋成三七开,表情严肃紧张起来。上一秒还是湖心亭里高歌的情圣,这一秒迅速变成了南北通杀的赌侠。
“斗地主,是一门与人斗的艺术。它有心法口诀。第一层心法,悟性高的人,三天可成。计牌,算牌,是斗地主的基本功。诡诈,配合,信任队友,迷惑对手。压多攻少,这是入门之道。”
在宋大爷的加持下,我开始日以继夜的修炼起斗地主的第一层心法。我在小本上算牌计牌,和队友隔着屏幕心连心,坐地主的时候,像帝王守江山一样谨慎,生怕一步错步步错。
“第二层心法,如果十二天还是毫无进展,则不可再修炼第三层,以防走火入魔,无可解救。这个阶段,要借力打力,后发制人。手中有炸,但举重若轻。”
进入第二层境界后,我已经不需要在本上算牌了,12345,十勾蛋K枪,在我脑中已经有了各自的纹路。我开始顺风使舵,厚积薄发,有炸绝对不拆,宁可输的粉身碎骨。斗地主既然有个斗字,赌的就是胆。
“第三层心法,斗地主的最高境界。没有绝顶智慧与惊人毅力,不可轻易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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