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盖世英雄

第35章


这个阶段,要做到心如止水,古井不波,看透斗地主的本质--一个游戏而已。输赢放身后,老天爷就高看你。老天爷高看你,牌运就能上去。”
   打到第三层境界,我已经顺利进入比赛场了。这时的我,努力做到宋老爷子讲的心如止水,恨不得一边放佛经一边开牌。比赛场里高手云集,想赢十块钱充值卡,得先杀出一条血路。我既要在牌运上吓死对手,又要在技巧上迷惑对手。打牌前,我给每一个玩家都送一朵游戏里的玫瑰花,然后在甩炸弹把他们干死前,先给他们发一个系统自带的对话框:“您打的真是太好啦。”
   那段时间,我打的昏天暗地。只要不上班,我就守着电脑开牌局,房间里彻夜回响着斗地主自带的民乐,和不间断的语音提醒:“三分!抢地主!”“快点儿吧,我等的花儿都谢啦。”
   运势最高的时候,我一把挣了好几百的充值卡,但还没来得及变现,又一把都输出去了。此消彼长间,我已经恍惚意识到,我走了条歪路,靠这个挣钱,可能是不现实的。
   但我已经上瘾了。每把牌局结束,屏幕上出现大大的三个字:“您赢了!”这个时候,我心里很舒服。
   我赢了。虽然是在游戏里。但那也代表我赢了。
   赢了的感觉真好。
   一次又一次赢了的感觉真好。
   那个下雪天,有恩开口说张光正,我喜欢你的时候,我心里想,我运气真好。我没想过我赢了。
   我当时只想把这种运气延续下来,可现实里,我没抓到一手好牌。
   但游戏里,这运气一直都在延续。抓到一手好牌的我,就知道自己前途一片光明。抓的牌差,也明白自己可以卷土重来。
   这种感觉真好。
17
    打斗地主的这段时间里,我过的迷迷糊糊的,上班的时候纯粹是为了混日子。最近鲶鱼精和他女朋友分手了,情绪重新回到“人渣”模式,折磨起了我们。我们和他提了好几次,北京已经没什么酒店,需要门童站在门外值班了,大冬天的,就让我们也站进来吧。鲶鱼精拒绝了这个合理的要求,说我们可以辞职离开,但他的规矩不能变。
  虽然每天上班混着日子,但我也感觉到,北京酒店行业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一个不留神的工夫里,各种五星级酒店,在城里的四面八方,轰隆隆的盖起来了。酒店的房价越来越便宜,住的客人也越来越杂,要小费的工作难上加难。以前我们酒店承接会议,都是针对大公司。但现在,门槛降低了,什么野鸡公司都能来开会。
   大家的整体士气都很低迷。有一天,在休息间里,陈精典随手翻着杂志,突然靠近了我。
   “哎,你看,这外国人真是够闲的。”他指着杂志上给我看,“这个哥们儿,立志走遍全世界,去见和他同名同姓的人。他走好多地方了,看,还有合影呢。”
    我扫了一眼杂志,“确实够闲的。”
    “我干脆也把工作辞了得了,全国走一走,见见和我同名同姓的兄弟去。”
   王牛郎在不远处插进话,“混的好的干这事儿,叫情怀。你丫一门童,到处认祖归宗,人肯定以为你是上门要饭呢。”
   我靠在暖气上,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开始在手机上查,有多少人叫张光正,他们都活的怎么样。有一位1905年出生的同名老爷子,是采煤专家,淮海战役的时候从日本人手上抢回了矿山。其他叫张光正的,还有大学校长、整容医师、演员。和我同名同姓的,应该有成千上万个,但百度百科只记住了这几个。
   我想象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和自己同名的哥们儿,一定会很好奇,他过着什么样的人生。我还算幸运,叫张光正的人里,没有特别出名儿的。我们客房部,有个女孩叫高圆圆,姑娘长的瘦瘦小小的,五官跟好看不太沾边儿,一笑起来,脸皱的像麻花,我们特别爱开她玩笑。“高圆圆,你怎么还在这儿叠被子呀!不赶紧看剧本儿去!”幸好小姑娘活的很乐呵,开玩笑也不急,只是慢悠悠的骂我们一句:去死吧,你们这些傻逼。
   想当初我们刚一落地,爹妈给我们取名字的时候,也是深思熟虑,希望这个名字能罩我们一生,平安坦荡的活下去。但一个不留意,好好的名字就成了笑话,人家叫高圆圆,你也叫高圆圆;人家叫王思聪,你也叫王思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倒霉都没有缘起。
   我翻看着采煤专家张光正的人生履历,人家一辈子真是披荆斩棘,波澜壮阔。我想想我这二十八年的人生,纯属浑水摸鱼,凑和着活。采煤专家已经仙逝了,但如果老爷子来梦里见我,说小伙子,同名是缘份,咱俩唠唠磕,我有什么能跟人家显摆的呢?
   我只能跟他说:给您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郑有恩。您看看这两条大长腿。
   除此之外,居然再没有别的可说。
   说到郑有恩,我俩的感情还在稳步发展中,并且有了一个非常健康的相处模式,就是她作威作福,我任劳任怨,偶尔我憋不住了反抗一下,当时确实能吓唬住她,但等她回过神儿来,我还是会被反攻爆头。
   但有恩的懂事儿,是润物细无声的。每次她飞回来,我们俩约着吃饭,她总把我往各种街边小饭馆里带,往最贵里点,都超不过人均30。两块钱一串的铁板鱿鱼,大棚里的麻辣烫;路边的饺子摊上坐满了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煮饺子的大锅正对着公共厕所,她也照样吃。
   我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有恩,咱吃点儿好的吧?你别考虑我,我吃的起。”
   “谁考虑你啦!”有恩坐在麻辣烫的大棚子里,一边涮菜,一边瞪我,“我就爱吃这口儿。”
   “那咱去干净点儿的地方吃?”
   “闭嘴吃你的,这儿哪不干净了?”有恩拿麻辣烫的签子戳我,“你以为贵就干净啊?吃饭的地儿干净的跟病房似的,后厨你看不见的地儿,跟动物园一样,什么都有。”
    有恩抬头看向煮麻辣烫的大婶,“麻烦您,再来一份儿宽粉。”
    “好嘞。”大婶转身从身后的塑料桶里捞出宽粉儿,动作麻利的甩一甩水,扔进锅里。“吃软点儿的,还是硬点儿的?”
    “煮软点儿。”有恩冲我扬了扬下巴,“看见没有,开放式厨房,这才叫干净。”
   这段时间,我陪着有恩走街串巷的,吃遍了街头小馆子。
   直到有一天,柳阿姨困惑的问我,“最近有恩怎么老拉肚子呀?小张,她是不是在偷偷吃减肥药?”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但那天之后,我强势的终止了有恩的腹泻饮食之旅。
   我们约会的地方,经常选在三里屯,因为附近也没有别的什么适合吃吃逛逛的地方。我们约会的旅程从三里屯北区开始。北区全是些高档名牌店,这些店有恩很少进去,只是沿路瞎溜达。偶尔她会指着橱窗问我,“你觉得这包儿怎么样?”
   “就,就是你的。买。”每次约会前,我都会把我那张余额不多的银行卡带在身上,随时准备着双手奉上。
   有恩常常是盯着那个包看看,然后回头冲我一笑,“什么眼光。”
   三里屯北区的奢侈品找碴儿活动结束后,我们穿过中间的小街,这条街上,四处都是麻辣烫的摊子,有恩会逼着我在这儿陪她把晚饭解决。吃过晚饭,晃悠到南区,看场电影,约会也就结束了。
   但陪有恩看电影,真是项惊心动魄的任务。有恩会不会在电影院里炸出火花,完全取决于她那天的心情好坏,和其他观众的看电影素质高低。
   有一天,我俩看《四大名捕2》,剧情演的什么,我根本没在意,但有恩心情似乎不错,看着屏幕傻乐。她身边,一对儿小情侣似乎心情更不错,女孩时不时的大声嚷嚷:我靠编剧是傻逼吧。两人一直叽叽喳喳的互喂爆米花,咔哧咔哧的声音响个不停,跟旁边坐了对儿仓鼠似的。有恩忍了半场电影的时间,然后摸出手机,打亮了手机上的手电筒,一道笔直的光柱照向了仓鼠情侣。
   刺眼光芒中,仓鼠情侣愣住了。
   有恩面无表情的在光柱后面开口,“我怕你俩吃鼻子眼儿里,给你们打点儿光。”
   仓鼠男友想要反抗,准备起身时,看到了有恩的轮廓,愣了。
   有恩因为腿太长,整个人得半缩着腿困在座位里。那天她穿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扎起,此刻又是横眉冷对,一张脸雪白,一副深山老妖的姿态缩在椅子上,感觉下一秒就要出拳了。仓鼠男友又看了看我,不才我也腿很长,地痞流氓的架势和有恩一模一样。
   仓鼠情侣估算了一下动手的胜算,默默起身,坐到了影院后面的空位上。
   有恩心情好的时候,观影态度是这样的。而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是看《私人订制》那次。我们前一排靠走道的地方,坐了一群姑娘,穿的花枝招展,像是一会儿准备去夜店,现在先来打发一下时间。她们人手一桶爆米花,但不好好吃自己的,非得互相抢着吃,爆米花扔来扔去,我们这块儿被搞的乌烟瘴气。前后坐着的观众说了好几次,几个姑娘仗着人多,毫无收敛的意思。
   有恩一直沉着脸没吭声,但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她负责点炸我赶紧灭火的准备。电影快看完,有恩突然起身,走出了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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