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羽朱颜

锦颜近日有许多问题想不明白。
    为何不需别人引路，她就能轻松找到太后宫；为何对于兰姨出现在这里成为太后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一直靠仇恨积聚起的那些力量，为何会消失贻尽；二十余年来对那人的恨之入骨，怎会突然就没有了？还有，为何遭遇如此离奇的穿越，她亦能淡然处之？
    一连串的疑惑在她脑海里搅拌、发酵，让她心乱如麻，心力交瘁，加之又如御医所说刚自重创中醒来，身体机能尚未复原，是故连日来总觉萎靡不振，困乏无力。
    食欲自然也是不好的，尽管那个王上很为她忧心，命御厨绞尽脑汁，做出些精妙吃食，她勉强吃下，却仍是吃什么吐什么。
    虽是每日里喝着御医呈上的补药，仍免不了一天一天消瘦下去。只是，要锦颜眼睁睁看着别人心爱的羽哥哥为她这一个陌生的灵魂担心，始终过意不去。有他在时，只得强迫自己多吃几口菜，多喝一碗汤。这点小心思竟被他看穿，总会在吃饭时间按时出现。
    这日精神头还不错，又碰巧遇上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锦颜便由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出了门。
    卸下自记事起便背负的仇恨，亦勿需再不择手段向上爬，整个人顿觉轻松，心境自然也开阔不少，就连冬日萧瑟的风景看在眼里也变得鲜活了。陪伴左右的小丫头也受了感染，俏皮不少，一路上说着趣闻轶事，变着法儿逗锦颜笑。花树掩映间，几个明媚身影穿梭其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辉映成趣。
    转出小径，豁然开朗处，一锦衣女子正屈膝向她行礼。
    “柳月给王后娘娘请安。”声音恭敬、礼数周全，却带着并未刻意隐藏的疏离。
    柳月？熟悉的名字，看着有些眼熟，想必是宫中的嫔妃吧。
    小丫头附在她耳边轻声提醒：“是陛下新封的柳贵人。”
    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敌意，使她暗自戒备。不知怎的，她不喜欢这个柳贵人。
    尽管她已尽量克制不去挖掘脑海深处残存的影像，那些画面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让锦颜总忍不住去探究，有时甚至会怀疑：这，究竟是谁的记忆？
    一路对柳贵人与“自己”的关系进行着各种推理，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后苑。后苑有精心雕琢的假山，粼粼的蓝色池塘，还有大片茂密的树林，再往后，应该就是王家狩猎场。
    望着眼前绵延的深绿，亲密感油然而生，依稀觉得自己曾是一只树梢上的精灵，就该出没于这枝繁叶茂间。
    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叫嚣怂恿：爬上去！爬上去！
    锦颜清楚自己并不具备如此高难度的技能，可双脚却被那声音支配着向树林接近，很快便攀上一棵大树，猿猴一般蹭蹭地往上爬。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两个小丫头傻了眼。
    她却像着了魔，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仅由内心那一闪念支配着，仿佛到了顶端就能见到无与伦比的美丽。
    大树伞盖下，锦颜娴熟地挑了个树干坐好，极目远眺，呼吸一口凉凉的空气，惬意地闭上眼睛。直到小丫头声声惊恐的锐叫将她唤醒，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不可理喻。
    总算想起来后怕，可后悔已来不及，困在树干中间进退不得。刚才还让她觉得舒爽的清风，如今似乎也变成了刀子，毫不留情地刮过她祼*露在外的肌肤。
    一个小丫头在树下急得团团转，另一个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去搬救兵了。
    就在锦颜全身快要麻木时，终于盼来了救星。一道明黄身影急急奔来，飞身上树，落在锦颜身边，看在锦颜眼里，犹如顶着光环的天使，从天而降。
    没功夫再想其他，只知道扑进保护他怀里，方能寻回安全感。
    他的手穿过她的双臂，在她后背合抱，臂弯紧拢住她，盘旋而下。猛然间，锦颜如醍醐灌顶，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疯魔一般往树上爬，只是因为那温暖的感觉已在她记忆深处烙上了印，让她生出贪恋，想要一次重温。
    不禁喃喃呼唤起他的名字……
    “羽哥哥……羽哥哥……”
    回房后，锦颜被直接塞进被窝里，其实窝在他怀里时，冰冷的双手和脸颊已恢复了些许温度，本想争辩，可在他责备目光震慑下，不由得一阵心虚，哪还敢有半点异议，只得乖乖钻进被窝，闭好眼睛装睡。
    本就容易疲乏，加上又经过一番折腾，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多时，竟真的睡着了，还做起了梦。
    梦中一片迷蒙，不见半个人影，只有羽哥哥在发号施令，用刻意压低了仍掩饰不了愤怒的声音：“押入大牢，等候发落，若龙胎有恙，立斩不赦！”
    两个丫头的嘤嘤告饶声渐行渐远，像被拖行着离去。
    太监谄媚地安慰：“陛下请放心，小王子得天庇佑、福泽深厚，陛下万勿太过忧心，保重龙体啊！”
    ……
    锦颜觉得那把尖细的嗓声太过聒噪刺耳，自动关闭了听觉，陷入沉沉的梦乡。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惊觉一只大手爬上了她的脸，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麻麻的，痒痒的，只觉烦躁，便伸手欲将其挥开，奈何小手竟落入了他的大掌，被他执起牵至下巴处摩挲。
    锦颜不得不用力抬起千斤重的眼皮，却将他的惊惶失措尽收眼底。眼神很快恢复正常，又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景象，只是，她的手仍被他紧捏着，忘记了松开。
    屋里有幽暗的烛火在独舞，窗外天已大黑。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锦颜干笑两声，似自言自语般。
    “饿了吧？”他轻柔地问。
    她咽一口唾沫，不争气的肚子已经着急地代她回答了。
    他一招手，便有两个丫头进屋伺候她梳洗，不过，看着面生。
    “小倩小影呢？”
    “回禀王后娘娘，她们有其他的差事。”
    带着稍许玩笑成分，问：“她们该不会被关进大牢了吧？”
    话一出口，心里突然格登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莫非，不是梦？
    两个小丫头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显然不敢回答她的问题。羽哥哥虽未开口，但那眼神里分明是默认了。
    下意识地，锦颜突然伸手扣住手腕，脉象流利，如盘走珠，喜脉无误。
    龙胎……
    她真有了……
    他们既是夫妻，她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不平的是她根本未享受过半分欢娱，却要顶着个大球，生别人的孩子。到时候，还得身形臃肿，那啥下垂……
    她还怎么去风靡全场，蛊惑满朝贤俊啊？
    你们欢*爱归欢*爱，凭啥拉我当牺牲品？
    愤恨啊！
    哎，只可惜事实已就，抱怨也无益，眼下她更关心的是——
    “我为什么会把脉？”
    见她一张脸变来变去，阴晴不定，他早已暗自提高警惕，生怕她做出伤害自己和孩子的事情。
    之所以对她隐瞒，有基于保护她的因素，不愿让她成日里背负着压力，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担心她某天突然想起过往，伤害他们的孩子。毕竟，那晚的所作所为，他在后来回想，也为自己不耻。
    可在当时，他被莫名其妙的怒意冲昏了头脑，只知道用最凌厉的手段惩罚他们，他要高阳羽知难而退，亦要她彻底臣服于他。
    他以为，他维护的是他的王权，维护的是里罗的尊严！直到她坠崖的那一刻，害怕失去她的恐惧迎面袭来，他才豁然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她！
    他命军士结绳下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一刻，他也终于体谅了父王，只要有她相伴，哪怕只剩一把枯骨，也足够他迷醉半生。
    苍天垂怜，他发现了她！她挂在从峭壁伸出的树枝上，虽面如死灰、昏迷不醒，好在仍有呼吸。
    更让他惊喜的是，她竟有了身孕！
    在她昏迷的日子里，他时而沉醉喜悦，又时而在忧心与惶惶中苦苦煎熬。他期盼她醒来，亦害怕她醒来。在不算长却已受尽苦难的人生里，从来都是人负他，第一次有人让他不敢面对。好在，十五年的囚禁生涯让他学会——想要，得靠自己争取！
    父王是可悲的，得到了再失去！他有前车之鉴，所以不会重复，她们母子定会在他身边！
    他绞尽脑汁，备好各种说辞，以应对她的责难。他相信，他们之间有了牵系，终有一天，她会被他打动！
    她醒了，终于醒了，一声“羽哥哥”却让他措手不及。她忘记了一切，唯独记得他……
    愤怒、嫉妒不是没有，它们也曾叫嚣着横冲直撞。幸得，高阳羽已死，再没人敢同他争！
    “我为什么会把脉？”
    此时骤然听到她提出的问题，再次令他措手不及。精心打好的腹稿派不上用场，愣怔半晌，哭笑不得。
    “你曾经师从神医……”
    “哇，神医！一定很帅！”以前闲暇时她也看过几本穿越小说，神医什么的最有爱了，心里不禁再次有了意*淫、憧憬，只因太过兴奋，一不留心竟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他的脸黑了黑，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江湖人称妙手观音，你叫她义母。”
    “哦……”没戏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对了，你不要把小倩小影关起来好不好？”
    “不行！连主子都不懂照顾，差点伤了你们母子，这种奴才留在身边我不放心！”
    “那个啥，龙胎不是还好好的吗！再说，是我自己要爬树，跟她们没关系！”
    “不行！”
    “你若不放，我就不帮你生孩子！”见对方脸上刹那升腾的怒气，锦颜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简直不敢直视，赶紧攥着他的手臂一边摇一边发嗲：“求求你放了她们好不好？”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语带威胁，咬牙切齿道：“不准再说那样的话，否则……”
    否则怎样？她没敢问。
    夜晚，锦颜忐忑不安，替两个小丫头担心。
    忽然，窗户洞开，烛火闪了两下，灭了，来不及惊叫，一个黑影已蹿至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