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羽朱颜

34 第三十四章


一个月后,城郊积香寺
    顾涟城难得聪明一回,选择在此藏身,避过了大批出城搜捕的追兵。
    众人只知积香寺香火鼎盛,有求必应,冬季还是城内王公贵妇纷至沓来的赏梅胜地。殊不知梅林后布满阵法,阵法内隐着一座幽梅山庄。而这幽梅山庄里,还住着一位神秘的微澜公子。
    话说这微澜公子,本出身官宦人家,概因父亲在朝堂触动了权贵利益,被人暗害。发丧当日,嫡母便将他和他的小妾娘亲赶出家门,返乡途中娘亲染上重疾,一命呜呼,留他一人,小小年纪,流落街头,与众乞儿争食,干些偷鸡摸狗之事,常常被打得头破血流。一日,巧遇当时正替朱暊培植势力的顾涟城,被其收留。
    只可惜他不是学武的苗子,数次在搏斗中险些丧命,好在顾涟城发现了他在偷盗方面的天赋,一念之间,留他一命,也顺道教他一些奇门遁甲之术,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岂料青出于蓝胜于蓝,短短几年,他已将所学融会贯通,凭着一身本领,时常干些劫富济贫的仁义之举。因为事毕总留下“微澜”二字(取父母名各一字),江湖上便渐渐流传起微澜公子的传说。
    却也因此,招来许多杀身之祸,偏他武力值又不够,只好选了这佛门净地作盾,掩藏了行踪。
    顾涟城所求,便是借他之力从王宫之中偷出太后。
    当然,这些锦颜都不知道。
    此时,她正在梅林中打转,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最终还是会绕回她居住的小院。
    自那日遁水逃出王宫,辗转来到此处后,锦颜便一直被困于此。
    偌大一片梅林,除了她,半个人影也看不到。每日,饭食和清水倒是会固定出现在她的小院,若非如此,她都快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类世界了。
    她没想到自己能出得了王宫,更想不到逃出王宫后竟会掉进另一个囚笼。
    顾先生欲用她牵制朱暊,真可笑,她有那么重要吗?
    这天,锦颜决定哪儿也不去,死守小院逮住送饭那人,她迫切需要见到一个人类,哪怕不能问出身处何地,能说说话也好。否则,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崩溃。
    结果,当天没人给她送饭。
    第二天傍晚,已经饿了两天的锦颜恹恹地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仰望天空,欲哭无泪。
    横竖是个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锦颜怒了。
    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听见,冲着院门大声咒骂起来:“有人吗?到底是哪个小王八蛋把姑奶奶给困在这?姑奶奶都饿两天了!有本事你放我出去,咱们单挑,我保证不打死你!”
    “喂,有人吗?你倒是出来啊!”
    “英雄……大爷……咱求求你成不?”
    呀,甭说,这一叫还真有效果。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锦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院门口,迷雾中,只见一人手扶胸口,浑身是血,脚步踉跄而来。
    饶是锦颜早作好了突然蹦出来一恶煞的准备,见到这一幕,仍不免心惊胆战。
    “你,你,你,你是谁?你,你,你怎么了?”
    偏那人还有戏谑她的心思。
    “中,中,中,中箭了,你,你,你看不出来吗?”
    锦颜仔细一瞧,可不是嘛,那人胸口处分明插着半支断箭,先前太害怕了,竟未瞧见,将他当成了其他可怕东西。
    是人就好!
    锦颜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你是谁?”
    “我嘛,就是你住的屋子的主人。”
    “就是你把我关这的?”
    对方却不依了,“姑娘,行走江湖得讲究个理字,这院门大敞,何来关着你之说?何况这几日咱都以礼相待,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着也不该不明事理,恩将仇报吧?”
    “什么,我不明事理?还好吃好喝呢,姑奶奶都饿两天了。”
    提起这茬,锦颜早前因害怕而消散的怒气又迅速升腾起来。
    “算了,不同你扯了,有吃的吗?赶紧拿出来!”
    “姑奶奶欸,您难道不觉得现在同我这个命悬一线之人谈吃饭问题很过分吗?”
    呃,好像,的确,是有点过分!
    锦颜赧然。
    “你的伤要紧吗?”
    “这箭得赶紧□□,可我就是有点下不去手,要不你帮帮我?”
    我,我也下不去手啊!你还是男人吗?锦颜想问,但见他痛得呲牙咧嘴的样子,又不忍心。
    双方各自挣扎许久,最后还是锦颜率先妥协了。
    那人躺在榻上,两眼死死闭着,嘴里塞着木棍,牙关紧咬,浑身发颤。
    锦颜终于受不了了,吼道:“镇定些!你还是男人吗?你抖成这样,我怎么下手!”
    那人闭着眼,委屈得像个小娘子。
    “本,本公子天不怕地不怕,死亦无惧,就怕疼,我也不想抖,可,就,就是怕……”
    锦颜只觉又好笑又无奈,怎么就给摊上这么一主?
    这会子不具备消毒条件,又见那人因失血过多,竟有些昏昏欲睡,锦颜再顾不得许多,抓起匕首便割开了他的皮肤,狠了狠心,一把将箭头拽了出来。又麻利地撒上金创药,取过准备好的布条,细心包扎。
    记得前几日在梅林打转时,碰巧发现了几株积雪草,有降温散热之用,赶紧采回备用,只是没有办法煎药,万幸清水倒还够用。
    一切准备妥当,已是月上中天,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再加上过度饥饿,锦颜差点没昏厥过去,又想到晚间可能会出现发热,不得不狠狠捏了大腿一把,强撑着守在他身边。
    很快,那人果然发起热来,锦颜一遍遍用凉水替他擦拭身体的散热区,又将积雪草嚼碎喂哺给他。
    半夜,那人说起胡话:“娘,好疼,他们打我,小七好疼,娘,娘,你在哪里……”
    那人身体不停扭动,像是想要避开毒打。
    他那么怕痛,一定是小时候的阴影吧……
    那身体蜷缩到角落,颤抖着,那么脆弱可怜。声声哀泣,让她想起了煦儿,娘的孩儿……
    眼泪不禁成串滚落下来……
    锦颜搂着他蜷成一团的身子,待他软化后,才扳过来,一下一下朝着他的伤口处吹气。
    “不怕,不怕,有娘亲在,娘亲呼呼就不疼了……”
    冰凉的泪水落在他脸上,像能缓解身体的热度一般,他竟渐渐安分了下来。
    翌日清晨,千河率先睁开眼睛。
    昨夜,他在梦中见到了娘亲,娘亲还像小时候那样,安慰他,抱抱他,疼爱他……
    突然,他发现了不对劲。
    身侧紧搂着他,满面泪痕的女子是谁?
    不对!
    慢着!
    难道,昨夜梦里,是她?
    千河大窘,不敢惊动她,悄悄起了身。
    这一觉,锦颜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回忆起昨日情景,才后知后觉发现本该睡在床上那人不见了,而自己,却大喇喇霸占了整张床。
    没废她太多脑细胞,那人端着一大碗粥,出现了。
    “早上好,小七。”
    “你叫我什么?”
    千河惊愕,十余年了,娘亲过世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唤他乳名。
    “你昨晚做梦自己说的,你不叫小七吗?还是不能叫你小七?那我称你小七公子好了!”
    “你这女人,我不过问一句,你怎如此聒噪。你还相当有精神嘛,这粥看来是不用吃了!”说罢转身作势要离去。
    “大侠留步!”
    锦颜一个箭步冲上前,抢过肉粥,小狗护食般护在怀里。
    也顾不得形象,大口急喝起来,虽知道饿了太久的胃会受不了,但此时已顾不上那许多,只想填饱肚子了事。
    一碗粥下肚,仍不忘问:“喂,你还没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是不是小七啊?”
    “你爱怎么称呼本公子便怎么称呼吧。”
    那人潇洒地说完,便和衣躺下,只留一后背对她,未几便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锦颜几次想摇醒他,念及他有伤在身,终是不忍下手。
    可那人竟像几宿未合过眼似的,睡了大半日还不见醒,眼看着日暮西山,自己莫名其妙的又被多困了一日,锦颜再次不淡定了,凑到那人耳边猛喊:“起床啦!再不起来我就烧房子啦!”
    那人闻言慢腾腾坐起,揉揉惺忪的睡眼,假装恶狠狠开口:“扰本公子安眠者,杀无赦!”
    锦颜一拳向他砸去,直中伤口,那人痛倒在床上嗷嗷直叫:“姑奶奶饶命欸!”
    锦颜见他也不过是个软柿子,顺势翻身上床,骑在他身上,双手掐住他脖子。
    “说,这是哪里?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还有,怎么出去?”
    那人倒是毫无保留,竹筒倒豆般:“这里是本公子的居所幽梅山庄,你是被我师父带来的,师父交待千万不能放走你,所以你出不去!”
    “你师父是谁?为何将我掳来此处?”
    “师父说留着你有大用处。至于我师父嘛,你应该认识的,正是当朝定国公顾涟城。”
    可恶!
    果然是顾涟城!
    “你知道我是谁?”
    “略知一二。”
    “知道你还敢绑架我,你就不怕里罗的铁骑踏平你这幽梅山庄?”
    “只要能助师父得偿夙愿,粉身碎骨又何妨!”
    锦颜颇无语。看来想要策反他是行不通了。
    “顾涟城呢?我要见他!”
    “师父不在山庄。昨日我们潜进王宫,惊动了禁卫军,我中箭受伤,师父为了不暴露山庄,引了大批追兵,故意朝城外去了。若非风平浪静,师父近日不会轻易现身。”
    那人倒是坦荡,只是,他们潜进王宫做什么?
    “难道,难道你们想劫太后?”
    那人用眼神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从未低估顾涟城对兰姨的执着,只是没想到,他身边还有如此忠心耿耿、胆大妄为之士。
    “你们既然意在太后,不如放了我吧,我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反倒给你们添乱。”锦颜不死心,狗腿地问。
    那人玩味地打量她,开口道:“如今满城皆是朝廷的探子,你确定你很想被抓回王宫?”
    锦颜直视着他的挑衅,反问:“你怎知我不想?”
    “哦,没什么,本公子只是以为他那般强迫于你,你该恨他入骨才对。”
    他,他竟什么都知道!锦颜惊诧,那是她最不愿提及的耻辱,他这样一个陌生人竟会知道。锦颜就像众目睽睽之下被赤-祼着示众一般,恨不能变成尘埃立刻消失于天地间,亦恨不得戳瞎所有围观者的眼珠。
    她一秒也不愿面对这可恶的偷窥者!她大怒着冲出屋,落荒而逃。
    是夜,冷风瑟瑟中,锦颜倚靠于一株梅树,滑坐在地。
    不远处,小屋亮起暖暖的光。
    饥寒交迫,内外煎熬,又怎样?她宁愿冷死饿死,也不愿再踏入那间小屋!
    千河远远望着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睡得极不安稳的女子,从来独行江湖、恣意妄为的他第一次有了懊悔与愧疚。
    顾胸前崩裂的伤口,抱起她,轻放于床上,细心盖好被子,又熬了一碗姜糖水扶着她灌下。记忆中,娘亲便是这般悉心照料于他。昨夜,她照顾了伤重的自己,今晚,他便照顾受风寒的她,这样算扯平了吧。
    只是,为何心里的内疚并未消减半分?
    是了,她困于山庄,他还戳了她的痛处,细究起来,他欠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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