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历历

33 回归(3)


好在这些是心软的妈妈听不到的,因为她还在术后麻醉昏迷中,左左趴在她的床边即希望她快点醒来,又怕她很快醒来遭受那痛苦折磨。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来探望,左左刚要睁眼,立刻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顿时全身一僵,死死地闭着眼睛,把自己缩到最小面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听到哲子在跟探望者的说话。
    “嘘……姥姥跟妈妈都在睡觉呢,舅舅一会就回来,医生说了手术一切顺利。”
    “要不要跟我去住一段时间,等姥姥好了再回来?”
    “不,我答应姥姥了,还要照顾左左呢!”
    “左左?你叫她左左?不怕她暴跳如雷?”
    “我们都叫她这个,她说了,这是江湖花名,谁都可叫。”
    “她……身上的伤好了吗?”
    “嗯,她经常拍打那里给我们看,似乎不疼了,但她换纱布时我偷看到了,还没结痂呢。”
    “她现在对姥姥,还那样刁难吗?”
    “姥姥说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大家必须都要照顾她。”
    “带你去外面玩会儿?”
    “我怕她俩万一谁醒了咋办?”
    “帮我拍几段视频咋样?我后天要出国。对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左左现在最喜欢什么?”
    “能买机甲勇士吗?左左最喜欢跟我和姥姥在一起玩儿,还有跟舅舅和沙新瞎贫。”
    “多拍几段,把你姥姥跟左左都拍进去。”
    “可她俩都在睡觉,而且左左的脸埋在下面拍不到哦。”
    听到哲子跟他出门声,左左急忙抬起已经麻木的胳膊,迅速抓起旁边的被单捂在脸上,用力地按压,用力地按压。恨不能把讨厌的泪腺抠出来扔掉。
    左肋下的伤口此时又开始疼起来,它可真会抓时机,只要左左忙起来或精力集中时一点也不痛,只要她一有一点点空闲它就开始闹腾折磨了。
    她一手撑着病床架子,一手忍不住去抚摸伤口,哀求它,轻点再轻点,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声惊醒了妈妈,只要一苏醒,她就会堕入术后最痛苦的时段里来了。
    临床手术完成的老人也被推回病房了,可除了一会儿一过来看的护理外,没有一个陪床家属,老人枕边放着粗大的镇痛棒,但仍不停的哼唧着:“给我杜冷丁,给我注射杜冷丁啊,我疼啊,小乖!快去叫医生给我止痛啊我的乖女儿!”
    护理忙跑来安慰他:“去库里给您提杜冷丁了,您女儿马上就到啊,再等等。”
    “哦,我再等等……”
    “唉吆,给我上麻药啊,手术不能不上麻药啊,小乖快回来看看爸爸,爸爸好几年都没见你了,给你留的那些好吃的都要坏了啊……”
    “医生去库里给您审批杜冷丁啦,您闺女也已经在路上了,毕竟在国外呢,您再睡一小会儿,止痛药跟女儿就都到齐了。”护理无奈只好再次重复那几句话。
    “哦,还要等啊,还要等......唉吆,给我上杜冷丁啊,小乖…..”
    左左的心砰砰跳着,恐惧不已,忍不住骂那两个家伙为什么还不回来,她真怕一会妈妈醒过来她自己应付不了。哲子回来了,看到临床那样吓得扑到左左怀里,跟她一起目不转睛的看姥姥脸色。
    突然妈妈的手指开始抽动了下,然后眼皮开始微微的掀动,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起来,双手猛然挥起在半空乱抓,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但面目五官竟然由慈祥淡定变得扭曲狰狞,双手乱舞着几次差点把输液袋针抓掉,左左不得不狠狠用力把她那对枯瘦的手腕掐住不让她动弹。
    她开始骂人了,骂着脏话,粗话,骂遍了他们每一个人。左左一手抓着她胳膊,一手扑去床头急按呼叫键,哲子也吓得哭喊着姥姥,用自己胖胖的小身子压在她凭空乱踢,撞击在床帮上咳咳直响的双腿上。护士匆匆跑了来,俯身掀着看了下妈妈的眼皮,眼睛,然后是胸口听诊,最后伸出大拇指对左左她娘俩夸赞:“不错,防护到位值得表扬。”
    “快抢救她啊,我快坚持不住了!”左左满脸汗泪交流,声嘶力竭。
    “你那么大吨位才几分钟,不会吧?”护士竟然在这种时候还开的出玩笑,可能是看到左左真怒了,她立刻笑着解释:“没事啦,她没用镇痛棒,这是术后正常反映,一会她还可能还会骂你们哦,要有心理准备。”
    果然,不一会儿妈妈手脚暂停了乱舞,顺顺当当的安放下来,似乎睡着了,左左跟哲子刚擦把汗,突然她焦躁的呼叫起小健来。
    “快,到时间了,去接你姐回家!”
    “小王八蛋,别整天唠叨,要叫你姐姐看出来破绽,我扒了你的皮。”
    “我就是欠她的啊,伤了孩子三回了……”
    “哲子,好好照顾你妈,要是姥姥没了替姥姥照顾你妈啊一定要。”
    “我替左左给你下个跪吧,赔多少钱我扒房卖屋也给你,求你了小陈,别起诉她……”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左左才感觉到自己衣襟在被人用力扯动,低头看到哲子爬上椅子来她膝上伸出胖虫子一样的小手在她脸上抹来抹去:“妈,姥姥醒了。”
    左左急忙回头看病床上,是的妈妈这次显然是清醒了,脸色依旧惨白,但熟悉的慈眉祥目又复原了,但左左的心揪揪得更紧了,接下来的12小时她要死去活来的渡劫啊!那种术后伤口往外鼓裂的疼痛,仿佛整个肚子都成了一块铁板,一根神经线,全身哪里只要稍微一动,疼痛立刻会以超光速窜到刀口处,几乎要撕开那些坚韧的缝线,把五脏六腑都反复的拎出来扔到半空,落下来,再扔出去。
    感觉到左左看她,她立刻微笑着扭头来:“我没事儿,来这么早干嘛,不跟孩子多睡会儿。”
    “睡不着……失眠了。”
    “又没吃早饭吧你俩?哎……”
    妈妈苏醒后,似乎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依旧跟从前一样大次次说话,可每一句里都透露着小心翼翼。虽然术后疼得眉头拧成疙瘩,但绝不□□一声,左左觉得这样真是太残忍了,为什不出声呢,那样还好受些啊!
    “要是疼得厉害,我去叫医生来给你打镇痛剂吧?”左左站起来说道,妈妈显然疼的说不出话了,但仍坚定的对左左摇头。
    “那要不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或许?”左左低声道,妈妈看着她,抬手为她擦掉紧张的满脸汗水:“能哭出来是好的,好多事儿想哭都没滴泪啊。”
    像有只大手趁左左不注意猛地探进她心窝,把她的心狠狠的攥了一把,眼泪抑制不住的滴落在她的枕头上,竟然忍不住哽咽了,妈妈颤巍巍伸手要来给她擦泪,她下意识的站起来躲开了。
    突然,左边病床上一直在□□的老人一把抓住了左左的手腕,那手冰冷但如最大咬合力的铁钳子一样卡的她手腕发麻:“小乖啊,我的乖……女”
    “护士刚才不说了,最好的麻药正在库里给您审批呢,您再忍……”护士,护士!”左左大叫着去按呼救键,在门口溜达的其他病房室友也跑来相助,有人急忙把吓傻的哲子捂住眼睛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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