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和你说再见

第61章


  杜江南也没解释,只是侧身挤进来:“喝酒呢?一起喝啊。”
  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他拿起桌上那瓶酒就看了看,咋舌说:“这酒你就这么牛饮啊?啧啧,糟蹋了。”
  傅长川没说话,拿了酒杯出来,给他倒满了整整一杯,然后一仰头就把自己那杯喝了。
  杜江南心疼地说:“你这是啤酒的喝法。你看,这一杯也得两三千了。”
  “不喝是么?”傅长川的嗓音有些哑,“不喝滚。”
  杜江南连忙喝了一大口,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两个大男人闷头喝了好几杯,杜江南有心缓和气氛,又带了些微醺的酒意:“还记得你怎么公开和阮之的关系的不?”
  也是在酒桌上,那场饭局是杜江南做东,阮之是陪着杜江南一起来的。一起的还有些容城的朋友,平时也都是呼风唤雨的。恰好这天傅长川的新公司拿下了一个大项目,在座的哪个不是消息灵通,便纷纷向他敬酒祝贺。他不算是太随和的性子,旁人敬酒也不敢闹得太过,大多会说一句“我干了,你随意”。阮之得了杜江南的授意,给自己倒满,站起来就要敬他。
  他微微蹙了眉,旋即笑了起来,放下自己的酒杯,当着那样
  多的人,向她伸出手去。
  她便怔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探身,去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过来,毫不忌讳,一仰头干了,眼神温柔得像要滴下水来:“别逞强,你酒量不行。”
  他当然记得那一天,那一杯的缘分。
  在所有人的眼里,阮之就是他的了。
  到了今天,终于尽了。
  傅长川一手撑在案桌上,另一只手握着酒杯,眼神幽深晦暗,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杜江南,我他妈……真是个混蛋。”
  杜江南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小之的脾气我知道,不会生太久的气。”
  他摇了摇头,惨然笑了笑,低声说:“你知道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杜江南便试探着问:“遇到了阮之?”
  喝多了酒,他的视线有些涣散,过了很久,才哑声笑了笑:“不,是……让她遇到了我。”
  每个人都说,阮之不会生太久的气,笃定她会回来。
  可只有他知道,她对自己这样宽容,是因为深爱。
  也是因为深爱,这一次,她不会再原谅自己。
  因为那个时候,他心底的阴影、不安,真正毁掉的,恰恰也是,她的爱。
Chapter 06咫尺盲心
  阮之在德国的这座小城里生活了三个多月了,再粗略地算算,离开容城,已经快半年了。
  再回忆起来,机场发生的一切都很恍惚。
  她被他牵着往廊桥走,他的背影逆着光,修长、模糊,她的声音也是恍惚的:“对不起,我不能原谅你。”
  是的,对不起。
  她知道他的脆弱,所以她可以说服自己不在乎家产,也可以大方地原谅他。
  可是孩子不行。
  那是她曾经在两人若即若离的关系中,唯一笃定能拥有的。那个时候,她不确定他爱不爱自己,可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爱那个孩子。那点基因上的小缺陷,也只有他那么在乎。
  后来因为误服的药物,她疯了一样去找了很多医生。傅长川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陪她去各个医院,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说话,只听医生的建议。
  每一次,他都就坐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可她看着他的侧脸,却觉得他的表情越来越冷漠。
  因为她没来由的认定,他在她身边,却并不期待这个新生命。
  最后的结果无法挽回。
  她认命,去医院做了手术,然后提了离婚。
  她一直以为,虽然他不期盼孩子,但是误服药物真的只是意外,现在想起来,真是讽刺。
  傅长川没有挽留,给她非常丰厚的赡养费。可那段时间,她的账户上还是常常会赤字。她没日没夜地工作,近乎任性地花钱,给很多新生儿的基金会捐善款,微博上看
  到有家庭因为孩子而求助,二话不说就划钱过去。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有寺庙需要修缮或是举办法会,她都会记下来,回头就从个人账户里划出大笔的金额。
  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发疯,可她控制不住自己,仿佛只有这样做了,才会买到一点点可怜的心安。
  而这些,傅长川是知道的,也不会约束她。
  这算是补偿吧?
  补偿他骗光了自己家的钱,也补偿他算计了那个孩子?
  用他最不缺的,金钱。
  思绪被一阵突然卷进来的寒风打断了。
  “嗨,中午好。”有人推开了餐馆的门,然后在阮之身后的那个餐桌坐下,又脱下了身上的黑呢大衣,掸了掸放在一边的座位上。
  “和昨天一样,对吗?”来自越南的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
  “是的。一模一样。”他强调,又拿出了公文包里的餐具,仔仔细细地放在了餐桌上。
  阮之半转过身,看着他的动作,勾了勾唇角。
  这个叫璩应城的男人,是她来到这个德国小镇后认识的。
  她在这条步行街上闲逛,随便进了家亚洲餐馆,点了一份鲜虾炒饭。老板娘刚端上来,她还没开动,忽然听到后座有男人用英文说:“为什么这一份饭有六只虾?”
  阮之便回头看了一眼,是个亚洲男人,黑发黑眸,有些瘦,文质彬彬的样子,穿着黑色修身西服,眉目俊朗。
  长得是好看,就是有点计较……连少了几只虾都要数清楚
  。
  她盯着自己点的,那份一模一样的鲜虾炒饭,五只虾,比他还少一个呢。
  老板娘跑了过来,弯腰数了数,然后十分诚恳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看了眼阮之,又解释说,“你的那份和那位小姐的弄混了。”
  可是……自己这份才五只虾不是吗?阮之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让厨房再做一份。”
  “我固定在十二点三十吃饭。”男人抬了抬腕表,用一种很快的语速说,“来不及了。”
  阮之捏了捏额角,走到他面前:“中国人?”
  他就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点了点头。
  “换一份吧,我还没吃。”
  看上去这个方法他并不算非常满意,但是也接受了,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了。”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解,他不大情愿地解释,“我习惯五只虾配一份米饭,这样可以控制吃饭的节奏。”
  阮之:“……”
  “当然你会问为什么不扔掉一只虾。”他补充说,“因为你看到了,这一只虾就有近15克,在一份食物总重量相对稳定的情况下,多一只虾,显然,米饭的重量就少了。”
  真是奇怪的人……阮之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她默默吃着饭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人又问老板娘:“有人问过租房的事吗?”
  老板娘摇了摇头。
  阮之一抬头,恰好看到餐馆墙上贴着的那张租房启事。
  “说真的,贴这里效果不大吧?最好还是放在网上,或者问问
  你的学生。”
  “一般来说,如果饮食习惯相近,会免去很多生活的摩擦。”男人一本正经地说,“不急,我可以等一等。”
  怪人……不过挺有趣的。阮之回过身:“我想租房子。”
  然后,她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
  房东,就是那个古怪的年轻男人,叫璩应城,是大学教授。阮之算是和他同居在一个屋檐下,不过她住二楼,他住一楼。彼此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
  他们的交流不多,因为大多数时候见不到面,当然,见面了,也会觉得彼此是来自两个星球的,完全无法沟通。
  唯一的默契是两个人都喜欢这家越南餐馆的鲜虾炒饭,午饭常常遇到,背对背的,会开口交流几句。
  “对了,今天在浏览国内新闻的时候,看到了你的前夫。”璩应城习惯这样坦率地说话,以此作为必要的沟通交流。
  阮之忽然间很后悔,因为要租他的房子,当初不得不接受他对家庭情况的询问评估,自己竟然诚实地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的公司贡献出一个很经典的商业案例。”他补充,“你可以看看。”
  杜江南正巧发微信过来,迫不及待地告诉她RY又经历了一次大震荡。
  傅长川在年前就和一个私募基金签订了协议,基金向RY注资三年,而RY必须保证公司三年内一定的发展速度,以满足基金的投资回报率。一旦无法达到,RY的主控人必须按照一
  定价格回购该基金投入的资本,以保证对方利益。
  结果第一年,RY的增长速度就开始放缓甚至下滑,依照当时的协议,私募基金决定提前结束合作。作为当时全盘接手傅长川股份的新任总经理傅斯明,必须对之前留下的协议负责,被迫以远高于市价的金额补偿投资基金。
  这样算下来,傅斯明就算把RY再卖了也赔不了那笔钱。而根据补充协议,一旦无法支付这笔赔偿,傅斯明就需要转出自己的股份。也就是说,算计得那么辛苦,屁股没有坐热,陈昕母子被扫地出门,RY最后落在了那家私募基金公司手里。
  离了十万八千里,再惊心动魄、百转千回的案例,其实听起来也不过是个故事。她拿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杜江南感慨地说:“你能想到他还留着这一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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