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旅程

三天之后，我左手抱着马丽萍和罗江的孩子，右手拖着一个行李箱，乘飞机离开了这个地方。我要先去柳州，我想把一些东西交给柳怡的妈妈，如果她爸爸也在，我也希望能把这些东西交给他，我相信柳怡也是这么想的。在敲开柳怡家门的时候，我能说出一句话，面对着眼前这个历经沧桑却坚强的老人，我能说出什么话呢？我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黑盒子，这是柳怡还有孩子的骨灰，我将把她们交给柳怡的妈妈，孩子的外婆。离开柳怡家，我租了一间离柳怡家不远的房子，我开始了新的生活。
    五年之后，在一个公园，我和孩子坐在一个湖前，我像往常一样望着湖，不说一句话，一阵春风吹过，寒意正劲，我转头发现孩子不见了，大声喊到，柳柳。她应了一声，从前面跑过来。
    爸......爸爸，柳......柳树在飞呢......
    马丽萍，其实柳州没有柳树，我曾向路人打听，向柳州的老人询问，柳州从没有柳树，不像你当初说的那样柳州长满了柳树。我抱起孩子，亲吻了她的额头，柳柳，恩，这就是柳树，柳柳的柳字就是柳树的柳字。
    真的，哦，爸爸，我要折下来，我要玩。
    我笑了，望着她单纯的眼睛，她像马丽萍当年那么纯洁，也像柳怡傻傻的可爱。放下她，我折了一枝枝条，那并不是柳树，只不过是夹竹桃，我从口袋中拿出两个盒子，取出戒指，那是柳怡来不及戴的，我想把它永远留在柳州，我将戒指系在了夹竹桃的枝条上，孩子跑开了，拿着枝条跑向了远处。
    第二天，我交付了房租，收拾好所有行李，带着柳柳还有柳怡与孩子的一瓶骨灰离开了柳州，那瓶骨灰是我从骨灰盒中取下的，只取了一点，带在身上。我要去丽江，其实当年在山顶，马丽萍问我长大后要去哪里，我忘了告诉她是丽江，我一直没说，现在再也不能说了。丽江也永远不是我的目的地，小时候我的目的地是马丽萍，长大后是柳怡，但人一旦有了目的地就会迷路，我是个旅客，匆匆路过，不再有目的地，孤独是旅程唯一的伴侣。
    在开往飞机场的出租车上，柳柳靠着我睡着了，我闭上眼睛，司机正好调频到一首歌，那首歌是这样唱的。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
    也曾紧紧拥抱在一起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
    却发现成长已慢慢接近......
    听着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在小学的教室里，第四节课快要来临，教室突然昏暗下来，同学们打开所有的白炽灯，操场上有落叶，塑料袋随风飘在空中，教室里大家乱作一团，男男女女乱打乱闹。风从北边吹来，很大的风，将白炽灯吹得摇摇欲飞。天空突然暗下来，将白炽灯的光反衬得更加白得耀眼，教室里喊声、尖叫声混在一起，有的男女还抱在一起。教室里到处是白色的纸片，地上、桌上、凳上，人的脸上、身上，随着风吹来飘去。我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位子上，教室从我脑中旋转起来，我以为我的后脑又要抽筋了，但这次却没有。天空突然放晴，教室明亮，同学们正安静地坐着，桑爽也安静地坐在我旁边，讲台上面屠老师正在上课，我朝罗江和马丽萍的位子望去，没有人，杜军的位子也空着，我惊恐地站了起来，门口突然走进几个人来。我能辨认出，那是长大了的罗江牵着成年的马丽萍的手，成年了的杜军向我微笑，还有奶奶，她也向我微笑，另外有一个年轻的女学生，她是上大学的柳怡，那个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罗江突然走向我说，嗨，兄弟。我微笑道，嗨，兄弟。柳怡缓缓地走向我，牵起我的手，说，我们去旅行吧。我笑着答应道，好，我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