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玻璃鞋

第17章


」李中宝心烦的别过头,想将话题从「他」身上扯走。
  「我知道啊,跟他说话就知道了。」
  她狐疑的凝睇李兆基 ——
  「你什么时候跟他说话了?」
  「在他将支票交给我的时候啊。」李爸爸不识死的老实回答。
  「支票?」
  「嗯,有一次他到我工作的地方找我,给了我一张五十万的支票,让我还清那些债务。」
  「我相信你已经很努力的了。可是为了她,可以再努力一点儿吗?」
  从没有人这样子跟他说话的。当时,听见这么温和的语气,他真的相信自己只要再努力多少少就可以把赌瘾戒掉。之后但凡心痒难当,他就会想起他,然后就有一股力量支撑他坚持下去。
  「你收了他的钱……」震惊、不信涌上心头,然后是强烈的羞愧。难怪那个王宏会这样说 ——
  你们父女已经在他身上得到不少了。
  双拳紧握,她生气的盯紧父亲。
  「老爸,你很过份啊!你怎可以收他的钱的?这不就应了那些人的说话吗?!」
  砰!
  大力的合上木门,她把自己关在房内,蜷缩起身体。
  什么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啊?
  即使她贪钱。那又怎样?谁不喜欢钱啊?希望有舒服的生活有甚么错?为什么一句说话就把她介定为某一类人?为什么她做的每一件事,得到的就只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的评价?
  「公主,我没有想过要拿走你的宝藏的……不过我好像还是拿走了。」她不甘心,却很清楚自己已无从否定那个王宏所说的。
  公主,王子好想见你啊……
  抱住膝盖,她细声的哭了起来。
  **
  叩叩——
  房门意外有礼地叩响,毕晓义看了一下,说了句「请进来」,但过了一会儿,门依旧紧闭。把圣经放下,他起来,看见门外站着到个意外的人物。
  他们对视一下,见他尴尬的呆愣住,有话想说却难以启齿的,毕晓义温柔的唤了声「爸」。
  这声「爸」不单打破了李兆基的窘境,还把他的眼泪都叫了出来。突地,他熊抱这惨遭女儿抛弃的优质男人,老泪纵横的哭着说:
  「我就说你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我是对的!我是对的!呜,你真可怜……」
  这突如其来的一记拥抱虽然教毕晓义着实愣了一阵子,但他训练有素的镇静,与为人设想的心性,令他很快就压下了大呼「非礼」的冲动,并柔和地拍打他的肩,微笑道:
  「先进来再说吧。」
  此刻,他想,他们真不愧为两父女。
  把抽抽噎噎的男人迎进书房后,毕晓义递上了纸巾,就见他用完一张,很快抽出第二张,不用两三下整盒纸巾就没有了。
  他搔了搔额角,正准备问一下发生了甚么事。
  不过他还未启口,李兆基见纸巾告罄,自动自觉的收起泪水,从口袋掏出两张纸。
  「这里一张是借据,另一张是生活费用清单。」
  生活费用清单?
  毕晓义先打开李兆基说的借据,上面简单的写着他借了他五十万,分二十年归还,利息根据银行的利率计算等等。然后,他才狐疑地望向那张生活费用清单。
  奶粉、纸尿片、幼儿园学费、书薄费……长长的一连串收费,直写至二十一岁,经计算通胀后的预期大学收费。清单最后一栏的费用总和 ——
  九百八十万零三百二十块八角。
  看完这点列仔细的清单,毕晓义心里只有两个字 —— 
  厉害!
  保险公司吭客户买保险时的信息也不过如此。
  「这……是什么?」毕晓义哑然问道。
  「虽然你们要离婚,但也请你负担孩子一部份的生活费。」
  「……」
  「如果你觉得太贵,有些费用是可以节省的,例如孩子参加课外活动的项目,补习次数……」
  「是中宝叫你来跟我说的吗?」
  「你别误会了!宝宝是宁愿自己苦恼,也不愿麻烦你的。是我自作主张……」
  「那就是说她没有打算跟我说了。」
  冷静的语气渐渐转为冷漠,胸口涌上一股怒气。
  找了她一个多月,阿宏仍然找不到她的住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躲避惯了,他们登记的地址全维持不到半年,至使他的寻人过程异常地困难。
  要是没有她父亲的「自作主张」,她是不是就要永远的隐瞒他?是不是就把他当成她生命中一段无关痛痒的插曲就算了?
  「虽然这是我的主意,但你不觉得好歹你也是孩子的父亲,有责任照顾孩子的吗?」
  毕晓义眉头拧了下,平静的说:
  「爸,既然我唤了你声『爸』,这笔钱我是不会给的。孩子我会照顾,至于孩子的母亲,我是不会放过的。」
  「但……」
  冷不防,李爸爸捕捉到一掠而过的巫婆光芒,心跳漏了一下。正要逃走,不过……他还是迟了。试问凡人如何斗得过懂魔法的巫婆?最后,李爸爸只好乖乖交上他家的锁匙。
  **
  从睡眠中转醒,是因为鼻子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睁开眼,见到眼前的人影,她旋即合上,转过身继续盖头大睡。
  既然是梦,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好了。但是,脸颊不住拂过阵阵炙热,耳边清楚的听见水沸的声音。只有她家的水壶才会如此难听的。
  「再不起来,菜就凉了。」
  猛地瞪开眼,这次她肯定自己不是作梦。
  「你为什么来了?!」李中宝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他身前,捏住了他的脸颊,非常肯定他不是自己思念过度后的幻像。
  「来找妳。」
  「你怎样进来的?!」
  飞扑到大门,没有看见门锁被撬过的痕迹。
  她暗忖,忍术?
  他交出手上的钥匙,以免她继续绕着他转圈。
  「锁匙是妳父亲给我的。」
  「他?!他去找过你?!」
  「嗯。」
  「找你做甚么?」她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
  他平静的注视她,眼里似乎有少许谴责的意味,但因为他一直虚伪惯了,所以看来仍是一贯的柔和。
  「他说即使要离婚,我仍应该负起供养孩子的责任。他计了计二十年的供书教学费用,问我要一千万。」
  「一千万?!他是不是疯了?!」李中宝脱口骂道,对父亲的擅作主张觉得很生气,连原有的内疚都已经消失了。
  「妳说的对,他真的疯了。」毕晓义淡淡的附和,直视回头瞪他的眼睛。如今,她眼中的怒火是针对他的。
  很好,她终于是望住他说话了。
  「试问我又怎会将钱交给一个偷了我东西的人,不是吗?」
  「你胡说甚么?!」她激动的神情在见到他手掌上的钮扣后僵凝。
  「我找到了,本来想补回去,却发现衣服上的扣子不见了。是你拿走了吧。」当时,知她不是什么都可以放下,他才在他们不确定的感情上,安心了少许。
  眼泪含在眼眶,她跑回睡房,出来时顺道将他要的东西朝他砸去。
  「还给你好了!你可以走了吧!」
  「不可以。」他不徐不疾的说:「妳还没有把我的东西完全还来。」
  「我没有偷走你任何东西!」
  「可是我真的有件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你……」她气极的别过脸,不愿再见这个只是来向她追讨失物的男人。「那你自己找,找到了就拿回去好了!」
  「真的找到了就可以拿回去?」他问,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随 —— 便。」
  语毕,她整个人就被他从后面抱紧。然后,她才发现自己一直陷入语言的陷阱里,他一直在套她说话。
  「中宝,你就是我不见了的很重要的东西。」
  他低沉的嗓子回荡在耳边,她很没用的身子颤了起来,连反驳的话也说得七零八落。
  「我、我……不是你的东西。」
  她想掰开他,力度却非常轻柔,怕是连蚊子也打不死。她怕身体刚复原的他一不小心就会被她过猛的气力弄伤。
  看穿她的关心,他乘机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
  「中宝,回家后,我发觉我的体重轻了好多。不知是不是有甚么事呢?」
  果不其然,她上钩了,紧张的回身打量他。
  「怎会……」望见他眼里戏谑的神色,她知自己又上当了。
  她生气了!
  「你!你好恶劣啊!这些事怎可以说笑的!?」
  李中宝瞬间流露的惶恐和不安教毕晓义心痛,内疚的拥紧她。
  「对不起,这些事确实不应该用来开玩笑。只是,我是说真的,妳走后,我真的觉得自己轻了好多 —— 因为我发现我竟然只剩下一半了。中宝,妳就是我不见了的另一半。」
  侧身成拳,她想取笑他,跟他说,你的甜言蜜语好烂啊,你根本不会哄女孩子。但忍住不回抱他所需的力气太大了,以致她除了几声低鸣,甚么也说不出。
  「中宝,我已经在太空里飘浮了三年。我不想再次孤独地处身太空之中,那种感觉很难受。跟我回去,好吗?」
  轻轻放开她,捧着她的脸,想见到她点头,谁知她却哭了,泪水淌过脸颊。他温柔的吻去了唇上的眼泪,她想避开,他却硬是缠住了她的唇,让她不得不也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苦苦涩涩的,犹如她的心情。
  烙在她唇上的吻,轻柔有礼,像极了他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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