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好的叶子

第二天，祁叶起得很早，想看看他醒了没有便推开了祝越房门
    他正在卫生间刷牙，祁叶探过身去看，才发现昨晚忙着帮祝越上轮椅，都没有发现他卫生间的洗手台这么低，而且不仅是洗手台，镜子和柜子的高度也都是按照他坐着的高度安置的。
    祝越袜子和拖鞋都没穿，两腿呈X型，双膝并在一起，小腿分开，一条裤腿没有抻好，皱着被压在大腿下面，苍白细瘦的小腿露出一截，脚踝比祁叶的还要细。但祝越并没发现自己的细腿已经被祁叶看到，吐出嘴里的泡沫，问：“怎么起这么早”
    “想给你做早饭。你也是，起这么早”祁叶走上去，伸手摸摸祝越的额头，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是没有动，祁叶皱眉说，“还是烧，洗漱完躺回去吧”
    祝越摇摇头，漱干净口后说：“上午有个会，我得去”
    祁叶正要说话，他却又说：“你也得去上班吧，送你过去”
    祝越决定的事别人是劝不了的，这一点祁叶早就知道，好在她摸着祝越烧得也不厉害，便去吃放准备早饭了。
    早餐摆上桌，祁叶喊了两次祝越他都没出来，眼看着将一刻钟过去了，祁叶推开他的房门
    他已穿戴整齐，正坐在轮椅上穿拖鞋。祁叶看着他的姿势，竟觉有些陌生，印象中的祝越是优雅的，而此时他正一手握着小腿提到身前，另一手拿着白色棉拖鞋往脚上套。两人目光相遇，祝越却没停下动作，穿好左脚后又提起右腿，拿了另一只拖鞋往脚上套。把腿摆正后祝越摇着轮椅跟祁叶出去，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也许是她大惊小怪了，祁叶心想，对于一个瘫痪的人，穿鞋的样子被看到又能说些什么，这不过是他的日常生活。
    祁叶和祝越一起下到地下车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了身子软，使劲摇轮椅却怎么也上不了那个斜坡，祁叶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把他推了上去。
    司机看到祝越后下车给他开门，并不知道祝越今天状态不佳，只是站在他轮椅边等着收轮椅，看祝越撑了两次身子却没把自己移上去，祁叶小声说：“祝越昨晚发烧了，可能没劲儿”
    司机听了赶忙弯下腰问：“祝总，要不……”
    祝越摆手，说：“再试试”他一手抓着车顶的扶手，一手往里攀着座椅，又使了一次力，司机看着担心，手伸到他的腰间帮了他一把。祝越明显不悦，司机抱歉地看看祁叶，祁叶投给他一个无奈的目光。
    车里，祝越精神状态不太好，歪着身子靠在车座上，手一下下地揉腰
    “腰疼？”
    “没事”
    “祝越”经过前一晚祝越的那一番话，祁叶总算觉得和他的隔阂不那么大了，她皱起眉来，认真地问：“你跟我说，是不是腰疼”
    祝越沉默了一会儿，说：“受过伤，有时候会疼”
    祁叶有时候也腰疼，对他这样的身体，久坐肯定腰更难以承受，眼看着快到她的写字楼了，祁叶嘱咐：“你今天开完会就回家吧，腰疼了就别坐着”
    祝越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但难得一见地微微笑了
    这一天的工作祁叶再一次心不在焉，一会儿担心他还在低烧的身体，一会儿想起昨夜他说的话，祝越难得对她敞开心扉，她怎么就只顾躲出去哭，而不听他继续讲下去呢。明明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但在祝越面前却总是怯得不行，摸不透他隐藏太多的性格就更是艰难。
    不行，之前的教训还不够狠吗？就是因为她太被动，祝越又跟座佛像似的稳如泰山，所以才导致好不容易见到黎明的曙光，却飞来横祸，导致她和祝越又耽误了两年。
    祁叶在电脑前攥紧拳头，“这次一定要主动！”
    祁叶的主动第一步，就是问祝越晚上是否有安排，得知没有后，她把工作飞速完成后，提前二十分钟就溜出写字楼，在祝越家附近买了菜后哼着歌准备给他做饭。
    现在祝越生病发烧了，她虽然厨艺不精但起码也算是照顾了他，最棒的是祝越没有拒绝
    “天呐，天大的好机会”祁叶自言自语着掏出钥匙开祝越家门，一推门却傻了眼——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生。
    两人都不认识，那女生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说：“你是我哥新请来的保姆？”
    祁叶心里一句卧槽，心想你个小丫头，我不过是没像你这样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也不至于是保姆啊。
    “你是祝越的妹妹？”祝家难道不是只有祝含一个女儿？
    “是啊，怎么了”小姑娘撇着嘴，语气里透着敌意
    祁叶正僵着，祝越摇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说：“佳祯，叫姐姐。祁叶，这是徐佳祯”
    小姑娘白了祁叶一眼，不情愿地叫了声“姐姐”后，马上问祝越，“这是你女朋友？”
    “没你事，看电视吧”
    祝越接过祁叶的购物袋，看他要往自己腿上搁，祁叶赶紧又把袋子提起来，“沉，别压坏了”
    “还说不是女朋友”徐佳祯又来了一句
    祝越不说话，拍拍祁叶的腰示意她别搭理小丫头
    厨房里祁叶洗着菜，越想越生气，祝含之前一口一个我哥一个人住没人照顾，现在可好，才第二天，家里就来个满身戾气的臭丫头
    听见厨房门被关上，祁叶才发现祝越进来了。看她不说话，祝越小声说：“我继母带来的孩子”
    祁叶回想着那姑娘的大白眼，呵呵一声：“我看也是，长相真拖你家后腿”
    “你，别跟小孩置气，她才高二”
    “没生气”
    祝越没再说话，拿出案板冲了冲，祁叶这才把不知名的火气卸下，看着祝越伸手去拿刀，刀架放得靠里，他够不着，祁叶问：“你平时不怎么做饭吧”
    祝越点头
    “那你一个人住吃什么？”
    “祝含祝涛偶尔过来，其他时间出去应酬，或者在家吃外卖”
    祁叶皱起眉来，没有说话，自己把刀拿在手里，“我来吧，案台高，你自己又不做饭，我怕你切着手”
    祝越坐在轮椅里看着祁叶，厨房不小，但祝越的轮椅却显得碍事，祁叶不知道祝越的轮椅靠得那么近，扭身拿东西的时候绊在他的轮椅上，硬是把他的腿撞出了踏板，拖鞋被撞得从脚上掉了一半
    祁叶赶紧蹲下去，“对不起对不起，疼吗”
    “我的腿只有微弱的痛感，刚才没感觉”
    祁叶这才反应过来，她刚问了一个下肢瘫痪的人有没有感觉，心里不觉钝钝地疼了一下。她低着头握住祝越细弱的脚腕想帮他穿好拖鞋，但他的脚毫无力气，才刚抓起来就垂了下去，祁叶只好换作用手托着他的脚掌，这才让他的脚平直地传进拖鞋里去
    眼前的腿刚刚摆正却又歪向一边，祝越伸手把腿拢了拢，让两膝靠在一起，好像这样他的腿才不会歪斜
    “你的腿……能好吗？”祁叶没有起身，手放上他的膝盖，那里只剩一层皮，骨头摸着又大又突
    “非常努力的话，估计也只能站起来，走不了几步”
    “那算了，不要太难为自己。那天我去看了你复健，太辛苦”
    祝越伸手摸了摸祁叶的头，叹气道：“对不起，成了这样”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地抚在祁叶的头顶，祁叶抬头看着祝越湿漉漉的眼睛，刚想说话，祝越却又把手抽了回去，咳了一声，“锅要烧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