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好的叶子

两人在一起后日常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祝越的工作很忙，祁叶也是。只有到周末的时候，二人才会腻在祝越家里哪也不去。
    起初祝越提出每天接送她上下班，但祁叶不想因为自己而麻烦了他的司机，加之好现在有祝越当陪驾，祁叶就开起了家里那辆没人开的大众，虽然技术仍然不佳，但起码敢上路了。
    这一晚，祝越说他要出去应酬，让祁叶过一天再来。
    祁叶很难把他和应酬联想到一起，祝越以前过得无拘无束，大学期间就开始做投资，毕业后既不进父亲公司也不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平时运动健身，也偶尔喝酒玩乐。有空就和一帮人去户外探险，假期还会带上弟弟妹妹游山玩水，老一辈人看来不务正业的生活，在她眼里却是很自由惬意的。
    祁叶自己在外面简单吃了点，心里一直记挂祝越。之前他也晚上去应酬但都没有占用周末时间，看来这个饭局很重要。可为什么他不让她在家等着而是第二天再去？越想越觉得担心，祁叶打了电话给司机，没问祝越的意思就自己开车去了。
    地下车库里找车位的时候，祁叶看到一个车很眼熟，认准了车牌号后摇下车窗，冲着里面坐着的人招手说：“苗苗姐！你也来这接人？”
    车里年轻靓丽的女生看到她也很惊喜，说：“我等林余。你停好车来找我啊”
    祝越复健时候结实了一个病友叫林余，巧合的是他太太就是她的同校学姐，两个人共同话题太多，成了朋友水到渠成。
    唐苗苗的车就停在直达饭店的电梯口，祁叶坐进她车里，这样她们两个都能第一时间看见各自要接的人。
    “苗苗姐，像他们这样的，喝酒不好吧”她才和祝越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身体上的很多事情祝越依然瞒着她
    “肯定的，林余每次喝了酒都失禁特别严重，祝越呢？应该好点吧？”
    “我不知道…”
    “他不愿意让你知道身体上的事？”
    祁叶郁闷地点点头，“有一次我说帮他换尿不湿，他特别生气，使劲攥我手腕”
    唐苗苗笑了，“他那是慌了。男人嘛，这种面子肯定是要的，你再耐心点，时间长了估计就自然而然了”
    “那…苗苗姐和林余也是这样的吗？”
    “哈哈不是，他不让我看，我就硬来，林余脾气好，也不说我什么”唐苗苗看祁叶一脸沮丧，逗她说：“现在不让你帮也是好事，以后他完全接纳你了会产生依赖，到时候什么事都只能让你来了”
    祁叶笑笑，唐苗苗放了一张DVD，两人开始看电影，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唐苗苗突然说：“出来了”
    祁叶往外看去，是祝越，他的轮椅被人推着，浓密的栗色长发、较小的身形，祁叶一眼就能认出来
    唐苗苗挺起身来，和祁叶对视一眼，问：“那人是谁”
    祝越并没看到车里的她，祁叶也没有下车，只是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说：“祝越前女友，我上中学那会儿他们在一起”
    “看着不对”唐苗苗撇撇嘴，女生在这方面的感觉总是异常敏锐的，“你要不要去宣誓一下主权，我陪你给你壮胆儿”
    “不了”祁叶看着一同出来的几个人，“祝越他爸也在”
    “我明白了”唐苗苗一把抓住祁叶的手，“不过小叶子，要是她整什么幺蛾子你尽管找我，我有的是方法帮你出气”
    祁叶哭笑不得地下了唐苗苗的车，祝越正在给司机打电话，其他人走了，但安秋还在他身边。
    祁叶走过去对安秋笑着点了点头，说今天她来接祝越，安秋听后，了然地跟二人简单道别后便离开，整个过程她的笑容和语气温柔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
    祝越上车后只问了问祁叶今天怎么样便没再说话，祁叶知道他在等她问起安秋，但她偏不，而且眼下她最担心的是祝越的身体。
    祝越不愿将自己的不适显露在祁叶眼前，所以平时坐她的副驾驶，即使腰疼也只是去揉，很少会把椅背放出来。但才出地库没多久，祝越就把座椅放到最低，侧过头去不让祁叶看到他苍白的脸。
    “喝了不少酒吧？”刚才祝越才说了几句话车里就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味，“你爸怎么也不拦着你”
    “他不知道我不能喝，我也不想让他知道”祝越捂着嘴，压抑地打了个嗝
    祝含曾多次抱怨过，爸爸商人气太重，家庭于他远在金钱与利益之后，所以孩子们跟爸爸都不亲，尤其是祝越。祁叶自知不该再提他爸爸，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拿出一张毯子想给祝越盖上，祝越喊热推开，祁叶摸他的手，手心竟都是汗，再摸他的颈间也是汗涔涔的。
    “不舒服吗？”
    祝越没有回答，祁叶看他好像难受得不行也没再说话，只想快点开车回家让他好好休息，但就快到的时候祝越突然说：“停车。”他指着路边，捂着嘴道：“想吐”
    祁叶赶紧打灯靠边停下，还没开门绕到副驾驶那边帮他，祝越就一把推开车门，身体垂在外面呕吐起来
    祁叶拿了水瓶蹲在车门边，一手扶着祝越的前胸防他摔出来，一手轻拍他的后背。他一个劲儿地呕，最后吐得只剩了水，祁叶拧开瓶盖递给他，关切地问：“你是喝了多少啊？”
    “没多少”祝越刚灌下一口水却又干呕起来，怕吐在祁叶身上就用力憋着，红涨着脸硬是等自己探下身子，才把那口水吐了出来。他倚着座位拼命咳嗽，汗珠顺着额头滑下来，被祁叶攥着的手尽是冷汗。
    喝酒后祝越的身体看上去很疲软，转移到轮椅上并不似平日里轻松。祁叶帮祝越脱了外套，他便歪在轮椅上往里摇。想到唐苗苗说过喝酒后会失禁，祁叶想跟着他进卫生间帮他，但祝越把门一锁，坚持要自己来。
    这无疑让她更替祝越感到担心了。隔着门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但祁叶才刚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手，就隐约听到祝越喊她
    “祁叶……” 他的声音沙哑压抑，听着十分痛苦
    “进来……”太反常了，祝越从不让祁叶帮他，现在竟然在卫生间里软弱地求助。祁叶的脑子翁地一声，在门外使劲拧门把手，但已经被祝越反锁根本打不开
    “门锁了，你开一下”
    “呃！啊……”他在呼痛。卫生间里祝越的声音越来越大，听着声音应该是在他那张台子上。
    “你怎么了？”祁叶在外面拍门，“是不是开不了门？”
    “痉、痉挛……疼……”
    “你忍忍，我找钥匙开门，钥匙在哪你知道吗？”
    祝越不再回答她，卫生间里只有他拼命压制的呼痛声，祁叶赶紧打电话给祝含，可她也记不清钥匙在哪，祁叶找了三四处地方终于摸到一堆钥匙，放了电话一个个去试，卫生间里他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祁叶的手在抖，里面正发生着什么她完全想象不出，生怕这些钥匙里面没一个能打开门的
    总算，倒数第二把拧开了门，祁叶使劲推门，几乎是摔进了卫生间。
    祁叶来晚了，祝越的身体已经平静下来，靠着浴缸仰面坐在地上
    她以为祝越会再次因为被看见而发火，但他没有，抬起湿漉漉的眼来，虚弱地超她伸手：“祁叶……疼……帮我起来……”
    到底是多严重的痉挛才会让他这么一个清冷逞强的人主动示弱。祁叶心疼搂住他的肩背，祝越一点劲儿都使不上，完全是靠祁叶用尽力气把他拖上轮椅，且才刚坐上轮椅，他的腿又开始往上抬，祁叶去摸他的小腿，肌肉紧得吓人。
    祁叶不知道他具体哪儿疼，只得蹲在轮椅前茫然地问“现在还疼吗？”
    “还行”祝越才刚答了她的话，门铃就响了，祁叶跑出去往猫眼一看，是祝含和祝涛。原来是祁叶的电话搞得祝含担心得要命，叫上祝涛直接就往这边赶。
    听祁叶叙述一遍后，祝含坚定地说要去医院，谁都没管祝越的意见，祝涛直接把祝越背起，祁叶在后面推着轮椅紧跟着。车上祝含有些着急，坐在副驾驶扭身对祝越指责道：“以后出去喝酒别再插尿管了，你看这事儿弄得多危险”
    祝越听了身体一僵，苍白着脸回应：“教育我之前，劝你先试试在酒桌上裹着尿布跟人敬酒”
    “那用导尿管能好到哪去呢？不都一样吗”
    谁都没想到祝含把祝越的一句气话就这么生硬地顶回来，一直没说话的祝涛呵斥一声：“小含，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祝越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闭紧了双眼一言不发
    到了医院祝涛推着轮椅，祝含熟练地去挂号，看祝含一脸的紧张，祁叶也吓傻了，站在一旁不敢添乱，直到祝涛推着祝越进去了，祝含才缓了一口气跟她解释，祝越抽筋的时候还插着尿管，怕他被伤了尿道所以赶紧把他送来医院。
    所幸没有伤到尿道，大家都把心放到肚子里，夜已经深了，祝越太累在座位上难以坐稳，在后座上躺着，头枕祁叶的大腿。
    祝含在前面睡着了，祝涛一声不吭地开车，祁叶静静看着祝越闭目养神的面庞，他的气色和以前相比差了太多，下巴也瘦得尖了，冷峻的面容上眉心总是舒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