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好的叶子

其实，祁叶掀开祝越的被子钻进去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现在双腿是他最大的弱点。
    好在祝越没说什么，看她躺好就关了台灯。祁叶正适应着眼前的黑暗，祝越说：“你先往外躺一下，我翻个身”
    祁叶不知道截瘫病人怎么翻身，她坐起来移到床边，想帮忙却不知该怎么下手。黑暗中她隐约看见祝越的两只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在空中使劲从右往左地挥了一下，上身刚转过来却又平躺回去。祁叶看着有点明白了，祝越再一次用手臂使劲挥的时候，祁叶上前扶住他的腰臀帮他摆了过来。但是她不知分寸，让他祝越直接趴在了床上，他无奈地用手臂又把身体撑起来，自己拿出枕头垫在臀后。
    “冷，快进来”祁叶穿的是祝含的吊带睡裙，秋夜里露着肩膀还真是有点凉，看祝越侧身掀开被子，赶紧滋溜一下钻了进去
    祝越用手掌搓热她的冰冰凉的肩臂，祁叶正偷偷用脚去探他的腿，祝越长臂一揽，把祁叶她结结实实搂在怀里。微凉的秋夜里，柔软的被子与他偏高的体温使祁叶满足得一塌糊涂。她情不自禁地用腿去勾祝越的，触及没有温度的睡裤和里面无力的长腿，心里疼了一下。
    印象中的他深沉内敛，对于表达情感这种事吝啬得不行。但此时祝越的手掌轻抚她的背，薄唇在祁叶的脸颊与耳后落下细密的吻，最后他的唇落在祁叶颈间，好久没有动静，耳畔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祁叶想偷偷摸摸他的腿，但祝越的手勾着她的背，一动他就要醒，祁叶只好用脚轻轻碰了碰他的腿，感觉倒了那两条长腿叠在一起，他的腿不能动，如果这样交叠着睡久了不知道会不会难受，祁叶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腿踢了几下，把它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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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叶的生物钟已经被工作虐得训练有素，七点半准时睁眼
    祝越已经醒了，坐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看。祁叶凑过去抱着他的腰，有点无力，腰后还点了一个枕头
    “怎么又是《美丽新世界》，你看了多少遍了”祁叶回想起书中的情节皱起眉头
    祝越没有回应，只是把书合上放到一边，问：“几点训练”
    祁叶在大床上打了个滚，说“九点到十一点半，不想去”
    “那就不去”这句话对于祁叶的抚慰程度高达五颗星，简直就相当于挣扎着起床上课的早晨，室友们互相安慰说【老师不点名，接着睡吧】
    祁叶正傻笑着，祝越补了一句：“反正你那水平，怎么练也没用”
    祁叶气得腾地坐起来，昨天还觉得这家伙变温柔了，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挖苦她
    “我一直不差好吗”
    祝越拿起床头的衣服开始穿，说：“等会儿护工过来，我给你关好门，你想睡就接着睡”
    “啊？他这么早来啊”祁叶失望得扁着嘴说，“我还想和你多躺会儿呢”
    “这几天情况特殊”祝越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我替你换了就行”说着祁叶一个探身把他的手机拿到手里，“我跟护工说一句，他今儿不用来了”
    “别闹，手机给我”
    “不给”祁叶把手机藏到身后，想到他现在大半个身子动不了，对她其实根本构不成威胁，于是贱兮兮地下了床，站在房间正中央，嚣张地解锁他的手机
    “祁叶……”他的声音冷了下来，祁叶看看他，又看看手机，还是没抑制住好奇，在密码那里输了自己的四位数生日，居然就这么顺利地进入了主屏幕
    没等祁叶翻他的通讯簿，密码被轻而易举猜出的祝越终于爆发了：“你给我！”祝越的脸黑得吓人，“三秒钟，给我”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照顾你不是迟早的事吗”祁叶有种预感，只要祝越不愿意将身体交付给她，她和他之间永远会隔着一堵墙
    听了这话祝越更激动了，他忽地一下掀开被子，抓起自己的双腿折在胸前，祁叶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祝越就把弯曲的双腿往床下用力一扔，整个人受着惯性坐了起来。他的脚打在床边轮椅上，祝越不管，撑着轮椅把自己坐了进去，双脚没放上踏板就使劲一摇轮椅冲祁叶驶去。看祝越气势汹汹，祁叶第一反应是躲，但看到他的脚耷拉在地却怎么也迈不开腿，趁着她发愣的功夫，祝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疼、疼……”她想把手抽出来，但祝越攥得很紧
    他深深的眼眶里弥漫着怒火，的声音压得极低：“我的腿是废了，但是不要利用我动不了，在这跟我小打小闹”他使劲一拉，把祁叶拽得跌坐在他腿上，紧紧箍住祁叶的腰使她动弹不得，“听见没有”
    “对不起……我、我……”祁叶也觉内疚，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正想着该说什么好好道歉，祝越的手机响了，“啊！你、你有短信”
    本以为祝越看短信的功夫，冷冰冰的脸能有所缓和，谁知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祁叶趁着这功夫从他身上下来，看着祝越不敢说话
    “护工上午有事，不能来了”
    呵！刚才祝越白忙活了。祁叶在心里扑哧一笑，脸上却还得装作非常同情的样子，小声说：“那……那个东西…在哪……”
    祝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我自己来就行，烧退了应该也用不着了”
    “你……可以吗？”
    “没问题”祝越不再看她，拿好东西后一个人滑着轮椅进了洗手间
    祁叶站在卫生间门口仔细听着，还好，并没有听到他摔倒的声音，但祝越在里面呆了很久，祁叶靠着门框拼命想象，他自己坐在卫生间那个长方形台子上，把裤子拽下来，然后再自己解开尿不湿，把那个东西从屁股底下抽出来。自己给自己脱尿不湿，这种事让曾经那么骄傲的祝越来做，他心里承受的沉重祁叶不敢多想。
    她正在外面等着，祝越的手机响了，走过去一看是祝含，便替他接了起来——
    “祝含，是我”
    “祁叶吗？天呐！你连我哥的手机都控制住了，好样的！”电话那头祝含乐得跳脚的样子祁叶已经能脑补，“看来你们进展不错啊”
    “昨天晚上我俩说开了，然后就……”
    “啧啧啧，回去跟我好好回报啊。哦对了，我哥干嘛呢怎么不自己接电话？”
    “他……”祁叶关上卧室门，走到外面小声说，“他在换纸尿裤”
    “护工呢？”
    “有事不能来，祝越说他自己脱了就行，我想帮他，不让”
    “哦……算了，让他自己吭吭哧哧换吧，我哥就是这样，能自己来的肯定不让别人插手”
    “嗯……你有事吗？要不要等一下让他打给你？”
    “没事，我们现在在机场，你告诉他我们要回去了”
    “行，没别的事了吧？”
    “其实……”祝含的声音沉了下来，认真道：“安秋回来了”
    安秋，提到这两个字，一张混血儿的好看面庞出现在祁叶脑中。她是祝越的大学同学，也是他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因为毕业去向争执不下，两人分道扬镳。
    本该是个对祁叶构不成威胁的过去时，但祝含告诉她，祝越在美国复健的那段时间，安秋常去探望祝越。而且最恶心的是，安秋的姑妈就是祝爸爸新娶的老婆。
    “安秋家境非常好，你说，万一她铁了心认准我哥，我那个小妈给我爸吹吹枕边风，没准儿我爸直接就给我哥指婚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指婚？”
    “嘿！就凭他那就只想着钱的脑子，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那看你哥选择了”祁叶倒是镇定，“强扭的瓜不甜，他到时候要是觉得那个混血美女好，真选了她，我也不说什么”
    “诶我说你！”祝含无奈地叹口气，“算了算了，可能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