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好的叶子

周五的中午，律所里的大家都会很有心情出去一起搓一顿。大家聚在一起瞎侃，有个和祁叶年纪相仿但还没结婚的女律师说：
    “我以后可不找帅的，有什么用？呆一起久了，天天看都看腻了，谁还觉得好看啊”
    “哈哈哈”大家都跟着笑了笑
    呜，祁叶想了想，也许是你老公还不够帅吧。
    一个律师看祁叶低头意味深长地微笑，起了兴致，“祁律师，听说你老公很帅啊？”
    “啊？”
    所里大家都对彼此隐私非常注意，同事们只知道祁叶很早结婚，祁叶很少说，大家也不多问。但好奇心，肯定总归是有的吧。
    祁叶笑了笑，问：“他还行吧。听谁说的？”
    “前台小妹妹，说那天看见你老公接你下班”
    祁叶大概想了想，也许是祝越摇下车窗正巧被看见了吧，笑着说：“哦对，他有时候会顺路来兜我”
    “诶诶，重点别搞错了啊，前台说了，英俊潇洒！”
    这四个字一出，桌上的同事们都提起兴致，音调都高了几度
    “真哒真哒？”
    “有没有照片？”
    祁叶正有所迟疑，平时给她帮不少忙的实习生小妹妹也眨着眼睛说：“我们院都没有帅哥，叶子姐给看看吧”
    “就是嘛，长得好看就不用藏着掖着啦”
    无奈，一桌子人开始起哄，祁叶捂着手机看了半天，挑了一张祝越抱着家里猫咪剪指甲的照片，他腿上垫着一个大大的抱枕，紧紧抱着猫，祁叶从侧面照过去，他的轮椅一点都没入镜
    “啊呀，这人这猫，颜值都太高啦”
    “恩恩，我也觉得我家猫特别好看”祁叶嗤笑一声
    试管婴儿一直失败，祝越不忍心祁叶忍受巨大的痛苦，直言再也不试，祁叶一直说她愿意承受，可突然有一天，祝越带回家一只小猫，美短，三个月大，灰白相间，是个喵喵叫起来奶声奶气的小姑娘。
    “你要是觉得天天面对我没意思，养只猫总行吧”祝越看着祁叶把小猫抱在怀里高兴得又哭又笑，绷着脸道，“有它分你的神，暂时别提孩子的事了”
    从来不喜欢小动物的祝越，能主动给她抱一只猫回来，此中用意祁叶再明白不过，他实在不想祁叶再遭试管婴儿那份罪，养只猫，也算是给这个两口小家，平添几分生机吧。
    知道祝越对这些没兴趣，刚开始的打针、除虫，都是祁叶一手操办。她给这个毛又软又白的小家伙起名毛团，祝越嫌这个名字傻，总不屑叫它，毛团知道祝越不搭理它，也不往他身上蹭。
    直到有一天祁叶加班回家，一推门就闻见一股煮肉的味道，进厨房刚好看见这一人一猫一轮椅——祝越正给毛团做猫饭。
    祁叶衣服顾不上换，站到厨房里环顾一周，垃圾桶里是刚打碎的蛋壳，一盒两根装的胡萝卜，已经被切掉一根。
    “这、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祝越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在厨房那个专门给他设计的矮小案台上面煮肉，“网上说自制食物喂给猫的话，对它身体比较好。”
    “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毛团了？”
    “我没关心它”祝越把锅里的清煮的细碎肉块捞出来，慢慢舀进毛团的饭盆里，“你喜欢抱它，给它吃得好了，毛会更顺，你抱着也舒服”
    “哟哟哟，还借花献佛了”祁叶帮祝越把饭盆放在地上，毛团在旁边等好一会儿了，埋头专注吃了起来，“实话实说，你也挺喜欢毛团吧？”
    祝越不说话，只摇着轮椅出了厨房
    真正发现祝越与毛团的互动，其实还是在给它剪指甲那次。
    祁叶上一回给毛团剪指甲，它一阵乱窜，给祁叶胳膊上和脖子上挠了好几道，这一回祝越说什么也不让祁叶再来。看准了毛团正瘫在沙发上打盹，一把捞起来搁在腿上，他腿动不了，毛团一蹬脚祝越的双腿就岔开，为防止毛团从他两腿间溜走，祝越拿来一个厚厚的抱枕，把毛团往抱枕上一按，左手环住，右手拿剪。
    “你不动，二十下就完事”祝越低沉呵斥，毛团被他按住脱不开身，被嘎嘣嘎嘣剪掉两个指甲后，又开始泥鳅似的乱扭身子，祝越大手一揽，把小家伙往胸前紧紧一箍。毛团被禁锢着逃不开，喵喵叫着抵抗
    “不高兴了？”说着，祝越剪下一个，“不高兴也得剪”
    毛团当然不理会，烦躁地叫着，在祝越怀里左右乱窜，祝越一个没抱住，下巴结结实实挨了一爪子
    “呆好！”祝越大呵一声，把毛团和祁叶一起嚷蒙了
    一猫一人静止在祝越制造的凝重空气中，咔咔两下，祝越又剪下两个
    听着剪指甲的声音又响起，祁叶才恢复正常，结婚这么多年，原以为已经习惯了祝越的脾气，可当他大声教训毛团的时候，祁叶才发现，根本不是她不再怕祝越了，而是祝越好久没发过火了。
    但奇怪的是，同是发火，祁叶的怒气飙到天上去，毛团才愿消停，可对祝越不一样，他一嗓子吼出来，毛团就乖得像个小女孩儿，愣愣地看着祝越，一动不动地让他剪指甲。
    “毛团什么时候这么听你的了？”祁叶纳闷
    “它一直很听我的”祝越开始给毛团剪后腿指甲
    “啊？”祁叶摸不着头脑，“我看你也没和它有多少互动吧，不抱它不摸它”
    “但我教育它”
    听了这话，祁叶哈哈大笑，可眼看着祝越一脸认真，又把笑意憋了回去
    “你、你怎么教育它？”
    “不要抓家具、不要乱抓人、不要到处乱碰”
    “白天咱们都上班，你什么时候教育的毛团？”
    “你加班的时候，晚上家里就我和这猫”毛团又要乱窜，可逃不出祝越的臂弯，“得教训，上次轮椅坐垫就给这家伙挠坏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回家晚，不知道正常”祝越握着毛团的腿，“抓我坐垫，还趴轮椅上不下来”
    祁叶的笑意又窜了上来，想象着祝越一个人回家，刚开门就看到自己轮椅坐垫被挠得全是道子，毛团还趴作一团在他家用的轮椅上不肯下来，凭祝越的脾气，不教训它才怪呢
    指甲剪完了，祝越把剪子往沙发上一丢，毛团就捕猎似的飞扑过去一阵啃咬，祝越斜它一眼，“傻”。
    虽然祝越名义上把他和毛团的互动成为“教育”，但毛团聪明，知道虽然祝越老是凶它，但也不是真的讨厌它。尤其是刚做绝育那会儿，一脸委屈的样子让祝越破天荒地对它温柔了几天，故伤口一好，毛团对祝越就没了戒心，逮到机会就往他腿上趴。有时候祝越坐在电脑桌前太过专注，腿上又没知觉，一低头才恍然看见一只软乎乎的东西趴在自己腿上，无名火起的样子惹得祁叶老是偷笑。
    许是觉得好玩，每次毛团看见祝越摇着轮椅都要嗖嗖地跳到他的腿上，直到祝越的轮椅停下来，它才慢条斯理跳下去，好像是搭了祝越的便车。毛团知道祝越坐在轮椅里，不仅站不起来，连弯腰从地上抓它都不容易。每次惹祸了祝越教训它，毛团只蹲在地上看向别处，一副反正你抓不着我的贱样。
    这还不算什么，毛团聪明得连祝越腿上没知觉都发现得到，冬天的晚上偷摸摸从床尾祝越的脚底钻进被中，他穿着又厚又长的毛袜，底下垫着加热垫，只要祁叶不说，它就不会被祝越发现，暖暖和和地在被子里窝一个晚上，到了早上，再假模假式地爬到祁叶身上去。
    现在毛团长成一岁多的大姑娘了，看着祝越时不时凶它几句，可毛团还是锲而不舍地占领祝越轮椅、祝越的被子，甚至偷偷抓挠祝越的裤子，祁叶总是会想，毛团可不仅仅是祝越抱来陪她的，它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毛团饿了祁叶会让它去“爸爸”弄吃的，而祝越烦毛团的时候也会大手一挥，让它去找“妈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