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透彻的夏

第15章


  那是栋很常见的独栋别墅,更像是买来以待转手的。但在那里的生活却给Lydia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易启虽说尽量来陪着林穗儿,一周也只能抽空去看她几次,这让他觉得很抱歉,不过她并不介意。偶尔会带她到哪里坐坐,地方都是仔细甄选出来的,不会很杂乱。她父母本来说要来看看的,但突然有事抽不开身,他们还是希望她在这住一段时间就回去。
  对她的状态,开始时他并不能区分什么时候是好什么时候是不好,但过了一段时间就很清楚了。有时她会极安静的坐在一边,即使他来了也不和他说话,有时会自言自语,但并不是很可怕的情况,只是一个人呆久了的习惯比如找什么东西时,她会不自觉的说出声,“去哪儿了呢?我把你放哪儿了呢?”。状态不好的时候她会忘了还有别人存在,如果这时出声打扰她,她会吓一跳,如果这时在热闹的外面,有两三个人在和她说话,她会显得不知所措。但状态好的时候,她就能很好的处理了。对易启来说,和她相处的越久,她是个可爱的人,她身上的问题完全没有给她带来不好的形象,她处于“一个人”状态的时候显然更自在,说明和易启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拘束的。
  渐渐他在这里的时间多了起来,她开始习惯有他在了,自言自语更多的改为了与他的对话。如果说之前哪里让他觉得不如意,就是林穗儿对他可有可无的态度,即便他知道那并不是她有意的。但现在这点也慢慢改变了,他觉得她是真的开始适应他了。
  到了八月他已经间歇的会住在这里,助理也自然渐常来走动。差不多是中旬的一天,林穗儿做了一大桌菜,原本她也是自己做饭吃的,但这次却格外丰盛,刚好助理也来了。
  “知道你会做饭,没想到竟到这个程度。”易启惊讶的说。
  “为什么这么惊讶?对我有偏见吧,难道觉得智力也连带有问题?”那天大概是她心情很好的一天。
  “怎么会,只是这个程度确实容易吧。”他觉得新奇,但又马上想起上次她让他有这样的感觉时的场景,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看出来。
  “闲着没事,想起来你们要来,就多做了点。”
  易启总是不□□心,林穗儿一出声,他就提防着她会突然说出什么决定来,她说和医生的定期视频联系从一周一次改为两周一次了,他就感叹她的状态好多了,她为某道菜做了解说,则又要尝味道,一顿饭吃的忙忙碌碌。助理倒是悠然自得的吃地心满意足。直到离开,才放下心来。
  “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会复学吗?”这个助理正是当时送衣服给林穗儿的人。
  “复学大概还不行。”虽说他尽心尽力的照顾林穗儿,但这个人毕竟是个不好接近的人,这前半句算是答话,“好在没有恶化”则没说出声。这个助理和他相处已经很久了,对他的性格脾气也算了解,这会儿一边开车一边貌似无意的说着,其实心里早盘算了好一段时间了。其实对他与林穗儿的关系,早有议论,他也从不解释,他母亲在爷爷身边照顾,也曾问过他,但他这位母亲一向不深究,易启的性格和她的性格和教养方式有着直接关系。
  “让她继续住在那里?”
  “已经适应了,暂时也没有什么不好。”
  “适应之后呢?”易启很清楚他的意思,适应是相互的,适应之后还能再离开吗?他转回一直看着窗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正对上开车的助理的眼睛,对方先移开了。他又看向窗外,夜色杂乱。
  九月时,那位爷爷得了一次感冒,本不是大病,但因他的身体虚弱,家人都聚到了一起,引起了一阵骚动,持续了十来天才算没事了。
  易启去看林穗儿时,她正看着那幅他送的画,没和他说话。不知是不是这十几天不见的原因,他觉得这个人又有些陌生了,他曾因她看画的表情而被吸引,但此时却厌恶起这幅画了。
  而这十几天的空白的时间却让她有机会能理解一些事了,比如葎儿为什么会想抚养一个孩子,这又与她的自杀有什么关系。一个人待得久了,无聊之余,所产生的想法感受与日常中截然不同,她觉得她明白了:她对于葎儿姐姐来说是一项事业,她需要做点什么,让自己从一个漩涡中抽离开,一项足够复杂足够消耗精力的事业。对于她是不是一定要把这个孩子抚养成继承人,或许她并没这样计划过,只是越没计划,她越会得出这样的结果,她或许只是不知道其他的抚养方式,或许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养育出的不是孩子,而是镜子,她们太像了。她没办法带给她任何突破。
  “你曾说不要我把你当做普通朋友相处,是什么意思?”
  她被声音吓了一跳,猛的转头,他正靠着沙发扶手歪着头看她,眼神毫无躲闪。她表情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说的话。“我和普通人不同的意思。”
  “是嘛,”他站起来向她走了过去,“请你也不要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相处。”
  她抬头看着他,在他身上少有的感到了压迫感,想他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知道了。”
  “为什么说‘我知道了’?你总是说‘我知道了’,从不说‘嗯’、‘好的’之类的。”
  “‘我知道了’,很清楚。”
  “哪里很清楚?你很清楚我的意思了,还是我能从中很清楚你的意思?不要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相处,但我是普通人,知道了?”
  “爷爷的身体好些了吗?”她将目光转向一边,想避开他。
  “已经没事了,”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对她太强势了,想到十几天她都一个人,到底有些担心。“这些天还好吗?”
  气氛稍有缓和,但毕竟有些尴尬,互相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林穗儿先找借口逃走了。
  这事过后的十月就是易启的生日了,他慢慢脱手的公司里的事,除了去探望爷爷的时间没改动,几乎总是和林穗儿在一起,但生日聚会自然还是要办的。
  “来的人都以为我们是恋人,我是不打算解释的,但是,要解释吗?”他正陪林穗儿在街上散步。黄昏已过,华灯已上,但阴影中她的脸上却似有忧郁,一种他不能理解的忧郁,就像在看画时一样的遥远,就像进入了某个异界,并没有他的影子的风景。他想问她在想什么,但车灯一晃,那忧郁一扫而空,她脸上,不知是不是秋风太硬,而有些红晕。
  “你要觉得有必要。”
  他笑了,和他的脸十分相称的笑。“我知道了。”十月中的天已经有些冷了,他拉起穗儿的手揣进了兜里。“暖和了。”
  往年的生日聚会已够无聊了,今年则更添烦躁,林穗儿只徘徊了一会,就离开了,他则一直等到了后半夜才结束,让他觉得真是麻烦。好在之后一直到新年就再没什么其他一定参加不可的活动了。不过,他本来计划年底时办一场小型的订婚宴,只有双方家人参加,可惜爷爷的身体状况突然严重了,只能作罢。
  “对不起,明明已经通知你父母了。”
  “没事的,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倒是我们这边应该早点过去探病的。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别这样想,原本预定参加订婚的时间,他们都已经是极力挤出来的。”
  “我说他们忙,你就信了?”她抬头看他,想他为什么这样相信自己。
  “为什么不信?”
  “如果我是骗子呢?大骗子!专门来骗你的。”好蠢的问题,她自己也这样觉得,却还是问出口了。
  “那么,请骗我到死。”她觉得一瞬间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悲伤,但那只是她的自责作祟。
  “这样的话该用在求婚的时候的,浪费了。”她笑着说,尽量让笑容明媚。
  婚礼定在三月,各项准备都开始进行了,林穗儿觉得他比她见过的其他准新郎更开心,那或许是她的偏心之见。但由于林穗儿难能负责筹备,他比一般准新郎做的准备工作多倒是确实的。
  一月底时婚纱做好了,是条非常漂亮的婚纱,易启拿着它送去给准新娘试穿,他觉得它绝对是最适合她的衣服,他想得到她看到时的表情,穿上时的样子。看到他脸上表情的人,就算是他自己都要觉得少见。但这件东西却并没有带给他幸福,它像一只巨大的钟,敲醒了最美的梦。
  二月初,易启的爷爷没能等到他的婚礼,对于继承的事,他毫不留恋的放弃了公司,只继承了一部分不动产和一间画廊。
  一切都结束了,林穗儿的存在失去意义了,是时候开始抽身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讨厌她,既简单又实用,知道他喜欢什么自然知道他讨厌什么;且没有后作用,即便以后再不巧遇见,也好应对。简单来说,讨人厌可比讨人喜欢容易的多。而且风起云卷的爱情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但问题出现了,一方面,这次她拖得太久了,另一方面,这个人是不同的。
  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开始无理取闹了,即便眼看着他的悲伤,仍旧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要取消?所有人都通知了!我爸妈多不容易抽出时间,你知道吗?订婚宴取消了,婚礼延迟,要延到什么时候?你根本不想结是不是?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你觉得我是神经病对不对?说话啊!说啊!”他不断忍受着各种她的各种小题大做,各种任性妄为。但她还是不断挑战着他的极限,就算她自己都觉得痛苦,就算内心的话已马上要破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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