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口袋里的手机短信提示声响起：出来一下，我在外面等你，秦尉臣。洛青正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么一突兀的问题，便庆幸地站起身来，“爸爸，我先去下洗手间。”
    洛青起身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苏严的意思她早就意识到，可今天这样直接，让她依然有点儿害怕面对。
    “苏叔叔的话我都听见了。”秦尉臣开门见山的说，他衬衣的领带松散着，浑身散发出一股烟味，看样子是在门外站了很久。
    “如果我不叫你出来，你是不是就直接拒绝了？”
    洛青抬起头看着他，一副“你明知道还问我”的样子，“苏洛青，你听着，苏叔叔的看护一个小时前打电话告诉我，苏叔这两天晚上疼得睡不着，昨天半夜咳出了血，他偷偷让医生给他打了针，所以白天才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你知道他还有多久的日子吗？”
    洛青一脸震惊，没想到苏严的病情已经如此严重，她自然是知道肝癌咳血是什么地步，相认不久的亲人被病痛折磨即将离开自己，她却无能为力。
    “苏洛青，我们结婚吧！”洛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被秦尉臣的话吓一大跳，结婚？这两个字离她要多远有多远，秦尉臣这是疯了吗？她突然觉得秦尉臣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沉稳，神经病三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秦尉臣打断了，“你不要以为我这样做是对你有什么企图，我只是不希望苏叔叔带着遗憾走。”
    “可我还没毕业，我也不愿意。”
    “你这是找的什么借口，你的学分已经修满，完全可以提前毕业，至于愿不愿意，就看你自己的良心了，再提醒你一句，苏叔叔等不起。”
    洛青心底一阵苦笑，原来有钱人真的什么都可以掌控，我的学业情况都已经一清二楚了，但是良心，是拿来这样用的吗。
    “对了，在我看来，跟谁结婚都一样，像你这样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应该不会对结婚抱有白雪公主遇上白马王子的幻想吧？”
    洛青只觉得特别讽刺，现在提出以结婚的是他，他竟然可以如此高高在上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把自己逼得进退维谷，如果她不同意，倒显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不念亲情、没有良心了。
    洛青呆呆地望着长长的医院走廊，拿指甲深深地抠了一下手掌心，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开玩笑，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定了定神告诉秦尉臣，她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第8章 第 8 章
    接下来的两天，洛青一直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有时候课上完了，她还一个人呆坐在教室里，她甚至感觉自己听不清楚周围人的说话声，按照室友王晓的话说，她完全游离在社会之外了。
    再在医院遇上秦尉臣，是一个阳光普照的中午，秦尉臣站在她面前，等着她的回答。洛青麻木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好，我同意，因为，我既不喜欢你，也不讨厌你。”
    午日的阳光将洛青的背影照得格外明亮，那一抹白色身影头也不回。秦尉臣，这是一句真话，既不喜欢也不讨厌，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可以结婚的条件，不喜欢，今后才不会计较谁付出得多一点，谁付出得少一点，才不会因此而伤心；不讨厌，今后才不会日日争吵，互相折磨，才不会在分开时彼此怨恨。虽然我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多么的荒谬，可他，毕竟是我父亲，他的一生背负了太多的内疚和自责，我只希望这样的决定能让他走得轻松一点，算是我作为女儿为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所尽的最后一点努力。
    秦尉臣靠着栏杆，洛青的话让他想起一个人，“尉臣，以前我很喜欢你，因为你什么事都迁就我，但我现在很讨厌你，因为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我告诉你，就算你留下，你也帮不了你爸爸什么忙，不如跟我一起去美国，我们好好在一起，不再回来。”那时的他，正处在秦天被“双规”的艰难时刻，被一句小小的“以前很喜欢”、“现在很讨厌”伤得体无完肤。没想到，现在要决定结婚的对象，对自己竟然是“不喜欢也不讨厌”。
    两个月后，洛青和秦尉臣领证。当然，这中间的两个月经历了太多，先是为讨苏严欢喜，两人试着配合约会吃饭、看电影，然后各自说服各自家人。
    洛文舒听到这消息时，完全失了仪态，“苏洛青，你有出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苏严就是一混蛋，他为了报恩，赔上自己的婚姻，现在还搭上一个你，让你重蹈覆辙。你给我听着，苏洛青，你要真跟秦家那小子结婚，我们的母女缘分就到此为止！”记忆中的洛女士总是温温柔柔的，从来没有大声训过洛青，可这一次，她甩门而去。
    洛青对洛女士的反应非常苦恼，但她已经决定的事，便无法改变了。
    “洛青，你真的想好了，你不记得我支教之前跟你说什么了吗，刚过完年，你就给我一这样的消息？”平时大气惯了的高庭姿，一腔无奈。
    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解她的行为，洛青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艰难的两个月。当然，秦尉臣也并没有那么轻松。
    “尉臣，我知道你是为了感谢你苏叔叔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可他养你的费用是我们给的，现在他生病也是你像儿子一样照顾他，你不欠他什么。总之，我不同意。”
    “妈，我不是为了报恩，你不是说我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嘛，我这不是圆你的心愿吗？”
    “你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她，不要说了，我不会答应的，再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柳姨家的希音吗，万一她从美国回来了怎么办？”
    “妈！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跟她结婚。还有，不要跟我提希音，她不会回来了！”秦尉臣的语气凝重起来。
    张秋蓉见儿子这样的阵仗，便知自己说错话了，只得闷声在一旁。
    “你考虑清楚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如果娶了她，就得一辈子对她负责，你担得起吗？”秦天立在书房的窗前，语重心长地问。
    “爸，我想好了，您不是也说她是个难得的女孩子吗，我也这样认为。”
    “既然这样，那你，去吧。”
    秦家二老，一个同意，一个死活不认，最终张秋蓉女士还是没拗得过家里的两个大老爷们儿。
    新婚当天，洛青这边就只有高庭姿出席了婚礼，虽然她也不看好洛青和秦尉臣，但她们毕竟是最好的朋友，伴娘之位舍她其谁。秦尉臣家因为要顾及秦天G市副书记的身份，也只邀请了部分亲朋好友，婚礼过程极为简单。
    “洛青，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但结了婚就不一样了，你就是别人的妻子、媳妇，你不仅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她们，有一点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是你的老大，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高庭姿离开新房的时候给了洛青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严随身跟着医护人员，被推着来参加了婚礼，洛青骗他说曾祥病了，洛文舒去H市照顾他没买到回程的机票，不能出席婚礼，但自己已经收到祝福，打消了苏严的顾虑。张女士则板着脸在秦副书记的引导下走完了全场，接了孝敬茶。
    乳白色灯光的浴室里，流着唰唰的水声，洛青蹲在地上，捂着脸。她想起婚礼结束时苏严满含期待的脸、曾祥的祝福、庭姿的叮嘱、洛女士的决然。。。。。。一切的一切，加重了她对未来生活的恐惧，哽咽之声低低地响起。
    秦尉臣喝得不多，在另一间房洗漱后，便一直站在浴室门口，洛青失魂落魄般地从浴室走出来，眼前一闪，便被一只大手拉了过去。朦胧之中，耳边一阵温热，“你后悔吗？”
    “不后悔，也不能后悔。”
☆、第9章 第 9 章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苏严的病情竟在二人结婚后稍稍稳定了下来，洛青提前毕业后本打算找一份对口的工作，可婆婆张女士却说秦尉臣的工作本就很忙，没时间顾家，恰好苏严也需要人照顾，便听从了大家的意见，暂时当个全职太太。高庭姿对她的选择倒并不意外，甚至还调侃她，“你就等着姐毕业，和我一起找工作吧！”
    “这只是暂时的。”
    “全职太太可不好当，家里的大小事全要照顾到，加上你有那么个婆婆，可有得你受了。”
    “我们不住在一起。”
    “不住在一起，她就不会监督你了吗，你忘了我妈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庭姿的爷爷奶奶是公务员，家里环境不错，可她妈妈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她父母在一起的时候她奶奶就反对过，结婚后虽然没跟儿子住一起，可总是隔三差五地来找庭姿妈妈，看看这收拾得怎样，哪里打扫好没，庭姿从小就看着奶奶数落妈妈的不是，恶婆婆的形象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她自然很不愿意洛青也过这样的生活。
    “放心吧，我一年轻人，心胸大度，不跟她们老年人计较。”洛青拍拍胸脯，自信满满的样子逗得庭姿也不自主地笑了起来，“你呀你，一说正事就装可爱。”庭姿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是明白的，也只有在她面前，洛青才会表现出自己小孩子的一面。
    大学同学兼室友徐真真、王晓由于不知道洛青的实际情况，只是特别羡慕她能提前毕业，并祝福她找一个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