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他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去麻痹心脏的绞痛感，只是，眼前再也没有那个嫌弃他抽烟的不满表情，再也没有给他划定抽烟范围、约束他烟瘾的人。
    只不过短短一周，两个人的人生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洛青终日闲赋于家，靠小说和游戏恍惚度日，秦尉臣有家不归，工作无心无力。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拼比着各自的毅力，想把那段不美好的记忆生生挖去。可终有一方，会先败下阵来。秦尉臣开始变得不甘心起来，他不甘心自己那么善意地促成两人的婚姻却遭到了如此结局，他不甘心自己那么良苦的用心却被洛青视而不见，他不甘心自己小小的计谋换来的却是洛青如此强烈的冷漠绝决。他想要当面告诉她，他做出那些行为的原因。他想要当面问一问，她是怎么做到如此平心静气的，他也想要学一学。
    洛文舒已经连续几天碰见一辆黑色本田在平安小区附近转悠，她很清楚那是谁，但既然他不上前，她亦不会主动。洛青表面上看起来有多正常，就表示她对那段婚姻有多在意，她心里的伤就有多重。这一点上，洛文舒对秦尉臣是充满埋怨，因为再理智的人，也总是会不自禁地被亲情、血缘左右，特别是作为妈妈，会永远站在自己的孩子这边。
    洛青慢悠悠地喝着汤，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在她对面已经拿眼瞧过她无数次的洛文舒，“洛女士，有话就直说嘛，不要一直看我，我怕自己吃得消化不良。”
    洛文舒捏了捏手中的汤匙，给洛青的碗里加了点汤，漫不经心地说道，“闷在家里这么多天了，不想出去走走吗？也许有什么朋友想见见？”
    “不想，仙剑还没打通关呢，小说也还没看完。”但她又觉得洛女士最后一句话不太对，“况且庭姿有她自己要忙的事，我不想打扰她。”
    说完这句话，洛青自己都顿了顿，结婚后，她的生活大多还是围绕秦尉臣转的，除了高庭姿和书吧的人，她还真是没有结交到其他什么朋友。
    洛文舒终于按捺不住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也许，小秦想见见你呢？”
    洛青缓缓地放下捧着的碗，轻轻牵了牵嘴角，“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用不着再见。我吃饱了，洛女士你慢用，待会我来洗碗。”
    “如果他诚心诚意地来找你，你会不会再考虑一下？”洛文舒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洛青，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洛青回过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压住鼻尖的酸痛，“妈，要是爸爸当时找到了我们，你还会跟他回去吗？”
    洛文舒完全没有想到洛青回反过来这样问她，她明显愣了一下，不等她回答，洛青便镇定地开口道，“我的答案跟你一样。”
    洛文舒看着洛青故作潇洒的背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那些触碰了底线的东西，是真的无法忍受的。
☆、第32章 第 32 章
    洛青第二天竟早早地梳洗好，告诉洛女士她和高庭姿约好中午在书吧碰个面，顺便见见之前工作的小伙伴。洛文舒自然是高兴的，至少，她愿意出门了，那就表示，她开始慢慢放下了。
    秦尉臣打不通洛青的电话，去书吧从满脸惊异的宋小薰口中得知了洛青请长假的消息，便只能在洛文舒家附近晃来晃去，希望可以碰见洛青。有几次他看见了买菜回家的洛文舒，但他又不敢上前，等洛文舒的眼神瞟过来，他便迅速地撤离了。他是害怕见到洛文舒的，因为离婚终究是他先提的，而且还有那么不堪回首的一幕，他不确定洛文舒知道内情后会不会将手中的菜直接扔在他的脸上。他盯着平安小区的门，却从未见洛青的身影从中出来。从洛青搬走的那一天起，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她仿佛人间蒸发了，怎么也联系不上，长时间的寻找，让他饱尝了精神上的疲惫，挫败感和内疚感让他无力抬头。这时，窗外的玻璃被人叩响了，洛文舒的脸印在了车窗外。
    “上去坐坐吧。”看着秦尉臣的状态，洛文舒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秦尉臣抬头看了看洛文舒所在的楼层，有一些迟疑，他不确定洛青是不是愿意见到他，见到他又会是怎样的反应，那么多天过去了，他想见她的念头里几乎全是愧疚和后悔，这些愧疚和后悔让他不知如何面对洛青。
    “她不在，走吧。”
    秦尉臣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跟着洛文舒上了楼。真是讽刺，作了洛文舒一年多女婿，今天竟然是第二次到丈母娘家，不对，应该是只到过丈母娘一次，他已经没有女婿的身份了。
    “先喝点水。”
    “嗯，谢谢。。。。洛姨。”秦尉臣憋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称呼。
    洛文舒笑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有什么话需要我向洛洛转达的吗？或者说，你有什么想问的？”
    秦尉臣放下水杯，竟无从开口，洛文舒的态度让他越发难堪。他看了看洛文舒的眼，终于下定决心，“洛姨，对不起，我本来答应苏叔叔照顾好她，可我没做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个地步，我明明很希望她能忘记我们结婚的目的性，希望她可以多关注我一点，跟我好好生活，可我越是这样想，事情越不受我掌控，以至于最终的行为总与愿望背道而驰。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结局会是这样。”
    秦尉臣低着头，握着杯子的手指关节泛白得厉害。
    洛文舒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述说着内心的痛苦和迷茫，此刻，他不是那个跟她女儿已经离了婚的前任女婿，而是她的一位学生。
    “洛姨，你知道吗，她处理掉了家里所有跟她相关的东西，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仿佛我们这一年多的婚姻只是一场梦。每次吵架时她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就连签字离婚时她也可以那样淡然，那样无所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可以做得如此干脆，干脆得不留一点余地？跟她相处这么长时间，我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怎么看待我，看待这段婚姻的？”
    洛文舒微微颔首，也大概了解了秦尉臣此行的目的。“小秦，你能在我面前说出这番话，就表示你对洛洛是有心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我想我知道，你一直如此困惑的原因。”
    秦尉臣微微抬起头，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呆呆地望着洛文舒。
    “你是觉得洛青对你不够用心是吗？你觉得她不在乎你和这段婚姻是吗？哪怕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想弄明白这个问题对吗？”
    秦尉臣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洛文舒的话直接戳中了他的胸口，他这么痛苦，原来无非是想弄清楚他之于洛青到底算什么。
    “我不能明确答复你洛青心里是有你的。但这段日子她也过得并不轻松，每天看似把你们离婚的事抛诸了脑后，可每天晚上她都睡不着，她不停地打游戏、看小说，不跟外界任何人联系，你觉得她这是真的不在意吗？她从小就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也不爱跟陌生人接触，可她竟然跟你结了婚。你是这一年多跟她在一起时间最久的人，你仔细去想一想，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你想的那样淡漠无情？至于她这么干净利落地处理了你们离婚的事，究竟是那个让你们离婚的原因过于伤人，还是她真的不愿意再跟你过下去了？”
☆、第33章 第 33 章
    秦尉臣一时没有办法从洛文舒的话中明白过来，在他眼里，洛青对他，从来只是责任和义务，没有感情，他以为她那么潇洒地同意了离婚，她一定得到了解脱，她会过得很好，可如今，事实并非如此。洛文舒的话竟让他更加迷茫，不知何去何从。即便他不是真的想要洛青签字离婚，但此刻的他回想起当时当日的场景，却真的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他是真的做错了，他后悔了。
    醉酒回家时的蜂蜜水、生病时的悉心照顾、晚上回家时的可口饭菜、早晨上班时熨好的白衬衫。。。。她那么多的好，为什么他就没有看见。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也许逃避吵架只是一种害怕的表现，也许只是她的性格缺陷，可他为什么，就是把它当成了冷漠。不过是跟普通朋友的相处，不过是一张自拍，他为什么就想歪成别的意思。往日的种种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剜着他的肉。
    “作为洛洛的妈妈，我不能原谅你。但作为你的长辈，我想善意地提醒你，珍惜当下。”
    秦尉臣恍恍惚惚地离开了洛文舒的家，他的内心充满了懊恼和悔恨。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那些幼稚暴躁的行为只不过是为了去证明洛青对他的真心，而那些洛青原本对他的真心，却全部葬送在他自己的手上。如果，他们两人出差回家的时间稍微错开一点，如果，他没有看她的□□朋友圈，又如果，那份夹杂在文件中的离婚协议书没有被发现，他们会不会多给彼此一点磨合的时间？
    秦尉臣无奈地苦笑，别人的偶然，都是为了相遇，而他和洛青之间那么多的偶然，竟是将彼此推得更远。如今，就如洛文舒说的那样，一切，都不能重来了。就像泼出去的水，他已经没有办法去挽回了。除非，洛青愿意回头，但以她的性子，回头的几率又有多少。
    洛青早早地结束了约会，她不希望大家觉得她是弱者，虽然大家也是出于对她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