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洛青的心已经痛得麻木，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隙再去理会秦尉臣的讽刺，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曾经是她丈夫的人，如今已经形同陌路。“希音，我们走。”秦尉臣捏着洛青扔过来的协议书，扯着希音的手往外走，他一刻也不愿意再跟洛青呆在同一个空间里，就如往常的争吵一样，他觉得先离开，就表示他有理。可不曾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再也不似从前。
    “等一下。”洛青叫住将要离开的二人，“今天星期三，现在九点四十，民政局也不远，过去刚刚好。”
    洛青伴随着剧烈的头疼从睡梦中醒来，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才想起来离开民政局之后，她打车到了全市最贵的酒店要了间最贵的套房，接连半个月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堪，她想要好好睡一觉，不论发生了什么，她都想先放空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她想着，等睡醒了，也许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但她错了，身处那么舒适的环境，躺在那么柔软的床上，她竟然浑身不适到睡不着，仿佛脑袋里有一根筋死死地吊住了她，让她过分地集中了注意力，以至于丝毫不能放松。最后，她打电话叫了红酒和许多自己平时想吃的零食，现在，茶几上一片狼藉，她也如愿以偿地熬过了一天。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下床翻到自己的手机，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婆婆张秋蓉，看来，都已经知道了啊。她慢慢地打理好自己，出门买了套衣服，打车回秦家。手机从她洗漱开始就不停地响，她直接关了静音不去理会，上车之后，她才接起电话，“妈，我在车上，马上过来，很快就到了。”车子在离秦家尚有一段距离的路口停了下来，因为张秋蓉女士已经等候在那里。洛青理了理衣服，该该面对的躲不掉。
    “你和尉臣在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一声不吭就去把婚离了，到底怎么回事？”不等洛青走近，张秋蓉已经迫不及待地发问了，洛青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低低地说着，“妈，对不起。”
    “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要不是我在民政局工作的同学，我还不知道你们俩竟然背着我们把婚离了？尉臣也联系不上，现在只有你，能告诉我原因。”张秋蓉眼下的黑眼圈很重，估计一晚上没睡好，可她的气势依然不减。
☆、第30章 第 30 章
    洛青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昨天经历的伤痛再重新演一次？她做不到，也不想再去回想。张秋蓉看着洛青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是不是因为希音？”
    张秋蓉问得如此直截了当，竟让洛青一时说不上话来，希音？是因为她，也不是因为她。
    “是我和尉臣不合适。”洛青说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理由，但在张秋蓉听来，这是一个最模糊不清的理由，也是一个能证明她猜想的回答。她看了看一脸为难的洛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洛青看了看张秋蓉阴郁的脸，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低了低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张秋蓉已经有自己的认知，她也不好再伪善地去掩饰什么。
    “洛洛，我知道，尉臣的性子是冲动了些，有时候做事可能并没考虑好，但他的心地是良善的，他有自己的是非对错观，只是没把握好，等他时间一过，他就会看清楚想明白的。我明白，这件事他确实做错了。但是，好歹你们也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我们也已经相处得很融洽了，看在这些份上，作为一个母亲，我想问一句，你可以给他一点时间吗？”
    张秋蓉女士真的是一个好妈妈，一个不错的婆婆，从反对她和秦尉臣的结婚，到慢慢接受她这个过程，她都表现得极为理性。可是，她和秦尉臣之间，并不是时间能解决得了的。
    “妈，我很谢谢你和爸爸对我的包容和爱护，但是，我和尉臣，一句做了决定了。”洛青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敢看张秋蓉的脸，说实话，此刻在她面前的张秋蓉，就和洛女士是一样的，都只是一个为孩子操碎了心的母亲，她不会用善意的谎言欺骗她，更不会欺骗自己。她对张秋蓉和秦天，是感激的，哪怕她再恨秦尉臣，她也不会做出伤害他们一家人感情的事情来。只是，等今天一过，他们，就只是陌生人了，再也不可能再见了。
    张秋蓉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多岁，她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再看着洛青说道，“你这孩子，唉，算了，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爸今天也在家等着你们的消息，你。。。。”张秋蓉看着不远处的房子，眼里写满了担忧。
    洛青很明了地打断了她的话，“妈，我明白的，你放心。”她很清楚张秋蓉在担忧什么，她知道该怎么跟秦天说，虽然她并确定自己的说辞能否让秦天相信，但她必须这样做，这并不是代表她原谅了秦尉臣为他打掩护，而是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感激张秋蓉和秦天曾经为她和秦尉臣的婚姻所做的努力。
    洛青谢绝了张秋蓉和秦天留她一起吃晚饭的好意，她不想再徒增大家的惋惜和难受，更不想再遇到秦尉臣徒增尴尬和恼意。走出秦家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是伤感的，秦天的话让她想到了苏严，让她有了被爸爸疼爱的感觉和感动。
    “洛洛，是我们对不起老苏，没照顾好你，虽然你和尉臣分开了，但我们还是亲人，我和秋蓉还是你的长辈，以后有什么难处，希望你能想到我们。作为长辈，我们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好。”洛青的心沉甸甸的，秦天收了自己夫妻共同财产分割以及离婚协议中男方承诺的补偿声明，但他却用另一种形式给了她更多，偏偏她不能拒绝，因为“长辈赠，不可辞。”
    秦尉臣被召唤回家的时候，洛青已经离开了，他本来抱着被秦天狠狠教训一顿的准备，却不料秦天只是简单转交了洛青的声明，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好自为之”便放过了他。他只认为是自己让秦天失望如此，并不知道是因为洛青在秦天面前揽下了离婚的所有罪责。但就算最终张秋蓉告诉了他这一事实，秦尉臣也并未对洛青的做法表示感激，反而偏执地认为是洛青想要早日摆脱他才这样做，心里的愤懑愈发严重，以致于第二天在洛青搬家时仍旧恶语相向。
    与其他遭遇婚姻失败的人不同，洛青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是精力充沛，凭借着对避免跟秦尉臣再碰面的念头，她速战速决地拟清了离婚后所有事务的步骤。离开秦家后，她便联系了搬家处理公司，然后去师姐常芸家以找到新工作为由当面辞了职，去书吧交接了工作。其间难免有不舍，有伤感，她都一并承受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离婚的事，包括高庭姿和洛女士。她想靠自己的能力先处理好所有事情后，再跟她们说。
    洛青的归来暂时搁浅了洛文舒去H市的计划，她从未开口问过洛青与秦尉臣离婚的缘由，就连秦天打电话来表示歉意时，即便她心里不舒服，却也客客气气地表示了理解。因为她明白，不到最后一步，洛青绝不可能离婚，绝不可能走上她的老路。今天的局面，想必如她当年一样不可挽回。跟曾祥通过电话后，洛文舒便重新把家里整理了一下，想着陪着洛青好好地待一段时间。回家的洛青变得跟以前一样，陪她做饭、聊天、洗衣服，偶尔撒撒娇，只是足不出户，不跟外界接触，手机一并关掉，就连高庭姿也没有联系。洛文舒是心疼的，她看着洛青白天像个没事人一样，晚上整夜失眠到打游戏、看小说到天亮，可她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如常生活，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第31章 第 31 章
    秦尉臣下班后已经不想回家，因为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洛青真的把跟她相关的东西都搬走了，大如家电桌椅，小如挂饰、壁画、台灯，一样不剩。凡是装修新房经过她手的东西，她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他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单放的拖鞋、牙刷、毛巾，总有一种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无意丢掉了的感觉。以前从未在意过家里东西的他，此刻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哪些东西摆在哪个位置，是什么颜色和样式，还有那些本应该和他的东西在一起的东西，他也记得尤为深刻。那些东西不在了，他才发觉自己原来早就习惯了。没有了那些东西，他才发现这偌大的房间是有多么冷清，是多么没有人情味。即便开满所有灯，他还觉得很黑，他不敢在回来这里，因为只要一进门，他的头脑里便会不自觉地充斥着洛青在家时的场景，她的身影和动作遍布每个角落，怎么也挥之不去。洗漱间里，他会想起洛青手洗衣服的样子，他的白衬衣，全部是洛青一手洗出来的，哪怕她再忙，也从来没有动用过洗衣机。客厅里，他会想起洛青弓腰拖地的样子，明明她很累，却不愿意休息一下，非要固执地把所有事情做完才肯停手。阳台上，他会想起她摆弄她那些不知名花草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植物，她也会照顾得很好。
    洛青走后的第三晚，他睡到半夜，朦胧中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他以为是她回来了，光着脚跑出卧室，才发现客厅仍旧空荡荡的，只不过是隔壁的邻居回来晚了。客厅的灯亮着，他看着装修设计公司帮忙买的家具和打造的布景，一股凉意从头到脚。那一刻，他才深深体会到洛青被他摔倒在地时眼中所透露的冰冷是到了多么绝望的程度，明明他和希音什么也没发生，却为了气她偏偏装出一副有什么的样子，还逼她签了离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