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度

  我的面色紧绷着，也不敢再扭头看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好说我也从他少年看他长成，从一个炸毛少年变成了如此谪仙一般的俊逸人物。难道真的如同爹所说，山下的人不能信。
  耳际突然涌来了热量。
  我顿觉不适，扭头看见他那张人神共愤的面皮近在咫尺。
  他掠起我额边凌乱的一绺头发，那臆想多年的樱唇就在我唇边开合：“元元。”
  我甚至能听见胸膛里的鼓动快撑破衣衫。
  ?
☆、4
?  原来亲吻能让人不美德。
  待唇上软软糯糯的感觉消失以后，我看着君度的面容，整个人不太好。
  他双眸灼灼，樱唇还有水泽，微微喘息。一时间我只想把他带去广林山上囚困住，最好是全身脱光，绑在自己寝室里。
  待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臆想如此不堪入目后，顿时觉得脸也在发热，小腹中热流攒动。
  “君……君度，你……”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结结巴巴的说话。
  他笑了笑，我快神魂颠倒。
  “元元，我会娶你。”
  我一吓，猛然推开了他的身子。伏在桌边捂着心口。
  这是在做梦？
  “那块玉是我爹赠与我娘的。”他站稳了身形，笑得舒心。
  “原来是你娘的东西。”我点头。
  他又走近我，摸着我面颊：“你等我半个月，待大业完成我便要接替师叔，成为星云观主。”
  “啊，可喜可……”我的话被他用一指挡住。
  “待我突破天元，我便能常驻容颜，娶你为妻双宿双栖。”
  我抑制不住矜持，放手抱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肩膀比我更宽更厚，让人也安心。
  “君度，我等你。”
  这份大礼实在让我惊喜。自他少年时我还犹豫是否多选一两个良人的备货，以便遇到什么突发也好有别的选择。终究是觉得良家女子这样做不好，于是我一心一意将他栽培成只喜欢我一个人的良人。
  我的美德看来感动了天地。
  但是心中还有一些异样，总是没有解惑。
  我皱了皱鼻子，伏在他肩上道：“君度，我……我不是人间的女子。”
  “我知道。”
  “我是广林山上的修仙一族。”
  他轻拍我的后背，柔声道：“我也知道。”
  世上没有比两情相悦更美好的事情了。
  我几乎是夜不能寐，捏着那块玉，一直捏到手心出汗才作罢，将它放在枕下。
  在星云观下是如此短暂的夜，怎么回了自家变得如此漫长，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到了第二日。
  一早就被红韶叫醒了。爹出关了。
  气氛有一些古怪。
  总觉得十分凝重。
  竟然唤我到了广林大堂。平日几乎不去的地方。
  然后，还未踏进大堂，就感知连绵不绝的气息。并不是爹娘的气息，还有别人，又很多。
  等我眼前出现了门槛，堂中忽而几缕黑影闪过，气息全无了。
  我左右看看，没有什么陌生人。
  爹在堂前端坐，眼睛闭着，一脸肃穆。
  “爹。”我有些胆寒，也不知道是要跪在蒲团上行大礼？还是就如平日一般打哈哈站着混过去。
  “跪下。”爹好像通灵一般，解决了我的纠结。
  “洛渊。”娘行色匆匆赶来，有些喘气儿。看着爹的神色很慌张。
  “你就是这么纵容她！”爹没有什么好脾气，难道闭关一次气性会变得狂躁？
  一旁的碧华也看着我不语，我有些惶恐，好似什么事情别人都知道，却独独瞒着我。
  娘因为一句责问落下泪来。
  我突然很生气，抬头对爹说：“爹你作甚欺负娘？”
  “放肆！”一道威压袭来，我只觉得脖子一冷，整个人被压垮在地，变成磕头的动作。
  “爹，爹……”我喃喃。
  “你可知那个人是谁？”意有所指。
  我猛然抬头，看着娘，娘摇头。果然爹是万能的，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他说要娶我。”我嘴唇有些颤抖，不知爹对我们私定终生会有多大震怒。
  “哼，娶你？他也配？！”爹果然很生气。
  “爹，我是自小看他长大，他长得好性子也好，也喜欢我。”我看了爹的脸色更加阴沉，立刻望着碧华，“碧华，他还是个很优秀的人是不是？你知道的。”
  碧华紧闭双目，站在一边不出声。
  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大家都像是不认识的人一般，针对我。
  “阿元，你断了念想吧，那个人，不是你的良人。”娘在一边规劝道。
  “那个人，他是夜魔的人。”爹看着我。
  我一怔。
  夜魔孟沧，两百多年前我还未降生时与爹在广林山大战的魔。他带来的黑暗与厄难无边无际，最后还是爹战胜了他。自此广林山才安定下来。这是我从小时便知晓的历史。
  没有料到，君度和他有莫大联系？但是君度现在在人间修道，难道星云观的人不知？
  还是他们知晓，当做不知？
  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不要与他再交往下去！他对我们没有好意！”
  我的双腿已麻，晃悠悠站起身来。腿一软又跌了下来。
  “主子！”碧华上前搀扶，无奈爹娘在侧，他男女有别不敢上前，只站在我身侧穷担心。
  “我要下山。”我似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混账！这番局面你还想忤逆我？”爹十分生气，一拍桌子，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阿元，不要忤逆你爹。如今山下异动，广林山也会有浩劫，你就与你爹一起在山上吧。”
  “浩劫？！”我一惊。
  只见爹闭目不语，我望向碧华，他点点头。
  怔忪间，一个黑衣人在中堂闪现，跪在爹面前：“四方结界已加持好法术，各个边域也驻守了我手下近百人。”
  “爹？有人要进犯？”
  我娘拉着我手道：“阿元，咱们进去，这里交给你爹，你只得乖乖听话，不会有事。”
  “我，我不走，究竟什么事？”我学了这么多年术法也需要有用武之地吧？
  “那一干人终是等不及！”爹自言自语。
  娘看看爹，再同我说：“夜魔的赤炎剑在你爹手上，人间的那些卫道者要消灭我们。”
  “可是我们完全没有伤害过人，一直安逸守在山上。”
  娘摇摇头：“傻孩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被束缚在自己寝室中好几日，心绪烦乱。
  这几日发生太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闻。
  红韶来送茶点，我一脸不屑。
  “主子，吃点东西，你这样是不孝。”她冷冰冰的态度格外果决。
  “红韶！”碧华竟然对她开口了。
  ?
☆、5
?  “你们两人怎么了？”我似乎挺看不透这两人，明明互相爱慕，怎么现在越发的陌生。
  红韶瞪了碧华一眼，转身便走了。
  “给我看护好主子，不要有差错。”
  “……”碧华显然有些动气，愤慨地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我看着他，很谄媚道：“碧华，能否让我下山？”
  他的唇抿得紧紧的，一双杏眼只盯着我，完全不回话。
  好啊，装傻是吧。
  “我……好疼！”我捂着心口。
  “主子！”他一个健步过来，扶着我的下腰。
  “碧华，让我见见君度，求求你。”我泪眼婆娑，想着如果不去问清楚了真是比死还难受。
  “不可！”他冷峻的面容一丝一毫也没有为我所动。
  “碧华……”我压低的声音糯糯地撒娇。
  “主子！你莫要为难属下！”他一松手，我直接歪倒在地上。
  我爬起来，擦干了方才白流的眼泪，鼻子还在一直泛酸。
  “为什么？！”我讷讷问道。
  他卑躬道：“主子，我不能让你再弥足深陷。”
  “深陷什么！难道我还会被人欺侮不成！放眼神州，能打得过我的也许就只有爹了。就是你……”我朝他瞥去，“就算是你也不是我对手！”
  “主子！”他跪下，“当年我教他，正是因为他身上有夜魔一族的气息，我觉得不妥才收手。未料到主子还是对他倾心。”
  我不语。我也知道君度不会是个凡夫俗子，他对法术的参透与领悟连我也比不上。短短十几年，能从一个无名小辈跃然成为一个教派的大弟子，如果如他所言，还能成为观主，那么他的天资必定不凡。
  “他是夜魔孟沧的人，那些杂毛老道一定也是探出他的底细才会如此善待他。”
  “你是他仇人的女儿，你觉得他知晓了这一切还会待你如此？”
  “现在我广林危机重重，主子，你这一回切莫任性妄为了。”
  他依旧碎碎念道。
  百年过后，我曾经想过，如果能回到这一日，我定是听他的话与爹娘同仇敌忾，捍卫广林山。但是我为什么就如此任性？一意孤行？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脑袋犯浑而造成。
  我那时只知道，要去告诉孟君度，你不要再修道了，那些杂毛老道在利用你，骗你。君度你定然不是什么夜魔的工具只是个普通人。
  我捏了捏袖里的玉佩，无比坚定。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五个回合而已。
  碧华就败在我的手下。
  爹指派了碧华看护我真是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