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已成翕

木槿醒来的时候，城市华灯初上，朦胧间看见坐在对面的女孩，那是她白天不曾见过的样子，眼神不复往日的神采，空洞中夹杂着一点点的绝望，远眺窗外的城市，却不知道她看向的是何方，眼角还挂着盈盈的泪水。
    “在想什么呢？”木槿坐起身，揉揉眼，问向对面的人。
    “你醒啦。”她转过脸，看着她笑的灿烂。
    木槿点头，端起桌上凉了的咖啡一口喝了下去。苏韵离皱着眉，一个垫子砸向木槿，不满道：“木槿，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胃不好，还喝凉的。”
    木槿本就吃惊为何她忽然会生气，可是听到她的话语，只能笑笑，问道：“这个也是他告诉你的？”
    苏韵离点头。
    “那你们倒还是无话不说。”
    苏韵离问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递给木槿，叹息道：“除了关于你的话题，他才会突然之间变得健谈，除此之外，我们无话可说。”
    木槿将一杯热水倒进肚子，瞬间觉得舒服了很多，对面的人咬着唇，半晌才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语问出口：“木槿，你还喜欢他吗？”
    “不是说我结婚了吗？”
    “结婚不代表就忘了啊！”
    “嗯，确实如此。”她将还剩着余温的空杯子捂在手上，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说道：“当初因为他说不要我了，恰巧有个男人说想娶我，所以就在一起了，现在的我倒是感谢他当年的不娶之恩。”
    “木槿，你了解程翕吗？他那么期望你能幸福，现在若是他知道你的婚姻只是一时的冲动，他会难过的。”苏韵离一脸愤然的表情为着她心里爱着的那个男人打抱不平。
    木槿轻笑，答道：“五年前就不了解，现在更不了解，这些年我没有等他，可是也没有说随便的嫁给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男人，你不了解我先生，他是个极其优秀的人，从遇到他到和他生活的这几年，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在某个世纪曾经救过小时候顽皮堕入凡间的上帝，所以才被这么眷顾。”她的眼里满是温柔，说起那个叫做木林森的男人就像是说着自己心里最骄傲的事情。
    “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很爱你先生。”苏韵离苦笑道：“那这样我的阿翕是不是就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爱而不得的心酸。”
    “你不是还在他身边吗？”
    “可我不是你，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
    木槿嘴角扯出一抹笑，理了理凌乱的发说道：“怎么不知道，多年前就深切的体会到了，如今想来那种滋味，怎么说，虽然真的未曾真正感受过撕心裂肺的那种血腥场面，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人将你凌迟处死，一刀刀的划在你的身上，好不让你喊痛，不允许你流血。”她捂着心口，似乎隐藏在深处的旧疾正待复发。
    “木槿，你和阿翕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木槿坐直身体，向着她挑挑眉眼，说道：“能有什么误会，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有也不想去解开了。”她站起身，说道：“好了，阿离，不早了，该回家了。”
    “木槿，不要去逃避好吗？”她坐在位子上未动，眼神带着请求望着她。
    “逃避什么？”木槿将围巾裹好，那个人没在她必须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他一想到她就担心就费神。
    “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五年前到底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苏韵离慌乱的站起身，牵住木槿的手。
    木槿转身看着她，笑着摇头：“都过了这么久了，不想知道了。你是个局外人，中间的迂回又知道几分啊。”她挣脱被苏韵离牵着的手，说道：“阿离，别任性，早点回去吧。”说完，转身离开，苏韵离望着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黑夜之中。
    苏韵离就像是丢了魂一般坐在位子上，她以为经过她的努力，就算他们最后不会在一起，至少木槿也不会恨程翕，可是如今看来不是，就算木槿嘴上不说什么，可似乎她心里的执念还是很深，她想这样决绝的木槿一定还是耿耿于怀他当初的不告而别，憎恨他如今忽然又出现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吧。其实她想告诉木槿的是，正因为多年前她是个局外人，所以才能更清楚的分辨判断他们当年的怨怼。
    木槿打车赶回家，摁亮房间所有的灯，从木林森离开以后，从她决定等他回来的那一天开始，若是她在家她都会摁亮所有房间的灯，她想若是他回来，一定能一眼就看到她在等他回家，即使她知道这段路他们曾一起走过成百上千回，可她还是担心他久未回家而感到陌生。
    之后的苏韵离经常出现在木槿的科室，换着花样的给她做各种好吃的，科室的人常常打趣木槿说她男女通吃之类的。木槿也不生气，反而迎合着大家。
    “喂，苏韵离，你一天都不用工作的吗？没事儿就瞎往我这里跑。”木槿一边抱怨着，一边将她做的美味塞进嘴里：“你看看你，现在把我养的这么胖。”
    苏韵离双手捧着脸，笑着望着木槿，她说：“我是搞设计的嘛，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又不想闲着，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就只剩下照顾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将你当做朋友吗？”她嘀咕着。
    苏韵离笑着：“至少你没有再问我饭里边有毒吗这个问题了。”
    “那是因为你把我的嘴养挑了。”
    苏韵离笑，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可以到达交心的地步，但是却也稳固的一步步向前发展，至少木槿再没有向以前那样排斥接触她了，当然，和她这么久未和她再提起程翕和他们之间的往事也有很大的关系吧。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叫你也没反应。”木槿抬头看着苏韵离大声的问道。
    苏韵离笑笑，从震惊中缓过神说道：“我在想到底你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把你宠成这样，有机会好想见见。”
    木槿脸上的笑凝固，放下手中的勺子，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心里的苦楚告诉眼前这个将她视为朋友的女子，半晌，在苏韵离质疑的眼神中答道：“他出去采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有机会应该能见到的吧。”
    苏韵离看着她忽然敛住的笑容和紧皱的眉头，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不敢问她。
    “不要这么看着我，不然我就把你轰走。”木槿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恢复笑容说道：“感情这东西波澜起伏的，谁知道哪天哪个人会来到，哪个人又会离开。”是啊，时间马不停蹄的狂奔在路上，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忽然放慢脚步，等等那个姗姗来迟的人。
    “好好好，我不说，就看着你乖乖吃东西好吧？”苏韵离哄道，才见她气鼓鼓的拿起勺子接着扒饭。
    “喂，阿离，我抢走了你的程翕，你不恨我吗？”
    “不恨啊，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谁能控制的住的，还不是怪我自己没有乖乖的留在他身边。”
    “可是我曾经很讨厌你啊，即使那时候除了你的名字一无所知。”
    “为什么？”她瞪着大眼望着木槿。
    “我爱的人的心里全部装的都是你，而我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影子，你说有谁甘愿活成谁的替代品？谁不想做自己心中那人的独一无二？”
    苏韵离沉思片刻道：“嗯，道理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还是不怪你。”
    “我靠。你说我怎么才能把你惹生气了。”木槿坏笑道。
    “早就过了生气的年纪了，不想和自己在过不去了。”她淡淡的道。
    “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干嘛装的一副老练的样子。”木槿将食盒盖住，向她面前一推，砸吧着嘴说道：“好了，我吃饱了，你快回去吧。我下午就不陪你了，得去手术室接替大师兄。”
    “这么忙？”
    “嗯啊，不然我不会赶你走的。”
    “我能进去看看嘛？”苏韵离站起身，抱着食盒，可怜巴巴的望着木槿。
    木槿严肃的摇摇头，拒绝道：“不能，这个可不是开玩笑。”
    苏韵离低下头，神情有着丝丝的落魄，淡淡的哦了一声。
    木槿笑着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小脸，笑道：“好了，别沮丧了，我过两天休假，好好陪陪你，带你去我家看看，也给你露两手，毕竟吃了这么久你做的饭，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真的吗？”苏韵离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木槿。
    木槿点头，极其认真的说道：“真的，比金针菇还真。”
    苏韵离忽然笑出声，点点头，满心欢喜的离开。
    待到苏韵离离开，木槿转回身对着走廊关着的换药室的门，说道：“程翕，躲在换药室很爽吧？”
    程翕打开房门，笑着走出来：“看来还是瞒不过你。不过倒是谢谢你将她支走了。”
    木槿一屁股蹬在板凳上，看着程翕，没好气的问道：“有那么不想见她吗？”
    “那倒不是。”他坐在她对面的办公桌旁边，说道：“怕她觉得我会责怪她，所以不敢让她看见。”
    “呵，倒是心有灵犀。”她嘀咕道。
    “什么？”
    木槿笑着摇摇头，打趣道：“正在感叹一对绝配，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们冰释前嫌。”
    程翕听的糊里糊涂，起身问道：“你还有手术吧，那我先走了，晚上下班我来接你，有东西给你。”
    “现在不能给。”
    “不想。”程翕说完，转身离开，留下错愕的木槿站在原地，腹诽着他的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