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爱情

第7章


  我救不了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好似站在悬崖边上,衣袂翩飞,裙裾飞扬,只要再向前一跃,便会坠落谷底,消失不见。她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迎着风,看着远方,不知道想起什么,惨白的脸上偶尔还会微笑,没有泪,只有微笑。
  我说:“要不然你去也表白一下,看看反应,也省得这样煎熬。”
  她的眼睛里有光闪了几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要,我不想大家以后尴尬。”
  “有什么尴尬?杨少红不是也说了吗?她怎么不尴尬?”我说。
  “我和她不一样,我会尴尬,我会难受。”
  “你怎么知道结果一定是不好的呢,说不定人家郭磊就是喜欢你呢?”
  她抬起无神的大眼睛,长长的丹凤眼斜飞入鬓,她微蹙着眉问道:“会吗?如果是,那他为什么不来跟我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无力地试图说服她。
  “试了恐怕就更糟糕了,比现在还要糟糕。”
  我想说:“现在还不够糟糕的吗?”但是终究忍住了。
  高二上的课程就这样结束了,毫无悬念的,沈西泠考得很差,直降了二十名,从中上跌到了中下。一整个寒假,沈西泠都被关在家里温习功课兼反省,我想,她是完全把自己封闭在这个世界之外了,看似自我救赎,实际却是自我放逐。
  寒假结束,沈西泠来上课的第一天告诉我,寒假的时候,有一天她站在自家的阳台上,看见一个很像郭磊的身影在楼下徘徊了一阵,寒风瑟瑟中,她却忍心没有下去。
  “也许是他,也许不是,反正已经不重要了!”她耸耸肩说道。
  这场青春的曲折,似乎真的像三月里的一场突兀的雨,说收就收了。此后她刻意地避着他,又恢复了活力,成绩没有再向下掉,一切似乎恢复原样,老师们也松了口气,以为只是青春期短暂的情绪波动,那个让人放心的学生再次归队了。
  
  ☆、渡口
  1995年春 二十年前
  一天,沈西泠对我说:“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歌,要不要唱给你听听?”沈西泠的嗓音细密低沉,略带些沙沙的磁音,同她平日的讲话不太一样。她唱的是一首日文歌,旋律我还记得,是小田和正的那首《突如其来的爱情》,这首歌也是班上最近讨论最多的一部日剧《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不过我对日文一窍不通,只记得旋律,对于歌词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是因为喜欢看《东爱》的缘故,这首歌也是我的最爱。我不由得跟着她哼起来。
  “你是怎么记得歌词的?不会偷偷学了日文吧?”我问。
  “哪有!就是强记嘛,实在太喜欢这部剧了。”她说。
  “我也是!”我和沈西泠总是有那么多共同处,这就是我们能一直这么谈得来的原因。当时《东爱》还没有播到大结局,我们一边讨论剧情,一边猜想完治究竟会选择丽香还是里美。
  “其实,我觉得完治一直没有忘记里美。”沈西泠说。
  “那他真是可恶!怎么能一边想着里美,一边跟丽香好呢?”我有些控制不住的义愤填膺起来。
  “那怎么能怪他呢?那时候里美已经和三上好上了嘛,三上还打电话刺激他呢。”沈西泠冷静地分析。
  “也是哈,”我想了想,感叹道,“哎!感情这事总是这么说不清楚谁对谁错,这就叫无奈吧。”
  “现实总是很残忍的!”最后沈西泠这么说。
  后来,《东爱》的结局果然印证了沈西泠的这句话,那天看完最后一集大结局,我郁闷到不行,便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她,电话里,她淡淡地语气说道:“早就说了嘛,爱情抵不过现实,何况完治确实不够爱她,不过是一个故事,完了便完了吧,何必较真呢?”
  我突然想:我认识的沈西泠变了,从前的沈西泠虽然总是面上淡淡的,内心却比谁都善良和炽热,可如今她却变得这样残酷和冷静,令我心里有些不快。
  这以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刻意疏远她,反倒与那群“80分”牌友们走得更近了。大家玩得熟络了,不再满足于课堂间隙的那一点点时光,决定周末轮流去各家打牌,间或也玩些别的。我因着要疏远沈西泠的缘故,连着几次都没有叫她。她自然也感觉到了我的疏远,常常会主动走过来找我说话,或是邀我放学一道走,我有时敷衍几句,有时就推说跟牌友们还有事,不能跟她一道回去。我看着她眼神黯淡地默默回到座位,终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在牌友们再次聚会的时候,我便主动邀请了她,算是和解。她自然看出我的用意,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甚至没有问会有哪些人一起去,郭磊和杨少红会不会去,她如果遇见他们会不会感到尴尬。我倒有些后悔了,不想为着我心里的一点点的不快,导致她要去面对不想面对的人。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再想改口,我又很怕面对她再一次黯淡的眼神,几次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这次出游的地点定在了陆正才家位于乡下的一处房子里。那里地处一座江心的小岛上,没有直达的公路,只有靠摆渡船。我们约定从学校出发,骑车到渡口,然后乘摆渡船过去。那天,天气已经渐渐入夏,女生们大多穿着短袖T恤外面还要罩一件长袖衣,男生们却早就迫不及待地脱掉了外衣,一身短打了。我盼望着沈西泠也许改变主意不来了,那我内心的负疚感也许也不会那么强烈,但是她还是来了。远远地,我看见她骑着她的黑色凤凰牌女式自行车,穿着一件白色无花的纯棉T恤和黑白棋盘格棉布裙,外面罩着的一件白色罩衫在前冲的风里向后飘起,衣角在风里“扑搭扑搭”的扇动着,好像长着一对白翅膀。她耳畔的短发梢也同时向后飘着,脸上因为热微微有些红,看见我远远地就冲我挥手。很多年后当我已经青春不再,回想起这一幕,总好像看见年轻的我们在远远地朝我们挥手,阳光下笑靥如花,令人心旷神怡,那样的美好,简直如同在梦里,真实的虚幻。
  大家集合完毕,果然不出我所料,郭磊和杨少红也在其列,虽然两人刻意保持距离,但我还是觉得分外的刺目,简直有种想立刻拉着沈西泠退出的冲动。沈西泠却从旁碰碰我的胳膊,小声地说:”没关系的。。。这么多人。。。没关系的。“她冲我安慰似地笑了笑,亮亮的眼眸让我安心。
  通往渡口的路很长,两边的行道树因着初初入夏的缘故,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那天的天气难得的好,阳光透过头顶的树荫筛下来,闪着点点金光。那金光从我们身上流淌过去,渐渐变成了一道道金色的流光,我们仿佛沐浴在这流光组成的河里,也跟着闪闪发光起来。
  这次的队伍分外壮大,除了我们几个固定牌友外,还加上了蓝燕拉来的谷利芬,谷利芬的暗恋粉丝萧宇,陆正才的一些狐朋狗党胡鸣涛和沈建,徐漫拉来了自己的死党魏月,许欢欢则谁也没拉,只跟着张志明。一众人等在一声“出发”声中,呼啦啦地就骑着车往渡口赶去,慢慢便拉开了距离。陆正才跟他的几个哥们儿骑得飞快,在前面打头阵,郭磊有时候跟在他们后面,有时候又落后一些,总之总是一个人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少红则一忽儿前一忽儿后,没个定性。徐欢欢和张志明始终骑在一起,谷利芬则总是跟蓝燕骑在一起,旁边跟着个围着她们团团转的萧宇,谷利芬好似驱赶蚊虫般的驱赶着他,不过似乎效果不明显。除此之外,只剩下我们几个体力不支的女生,总是被落在队伍的后面,只有一刻不停奋力追赶,忙得什么都顾不上,热得脸孔红彤彤的,满头是汗。
  中途休息的时候,蓝燕已经和陆正才的狐朋狗友们打成一片。谷利芬皱着眉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萧宇一会儿递毛巾一会儿递水的殷勤。张志明和许欢欢远远地坐在一旁的路牙子上小声说话,徐漫要照顾自己的死党的感受,不大理睬刘超,搞得刘超只好去找也是单身一人的郭磊说话。杨少红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采了一些蒲公英,拿来分给女生们吹着玩儿,一时间在众人中穿花蝴蝶似的热闹了好一阵子。紧接着她又跑到郭磊跟前,原本找郭磊作伴的刘超只好识趣地走开了。远远一阵风吹来,传来杨少红和郭磊的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离得远了听不真切,也不知道说的是“掉鸭子”还是“钓虾子”。我回头朝那边看,杨少红还在叽叽呱呱地同郭磊讲些什么,我又看了看旁边的沈西泠,她只是眯起眼睛看着强烈的阳光照耀下碧绿的远山、麦田、近处的行道树,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到了渡口,才发现原来过江的渡船竟然这样的大,连人带自行车统统可以上。不用把自行车锁在岸边,这样在岛上依旧可以骑车代步了,大家自然很高兴。渡船上人不多,硕大的渡船俨然被我们包了。众人理所当然地抢占了渡船靠边的位置,很多人虽然是从小住在这个城市,却可能从来没到过江边,没见过真正的长江。此时,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天空突然就暗了下来,昏黄的江水泛着波涛,江上吹来的风冷飕飕的打着转,在江面上掀起一个个浪头,拍打着渡船,渡船摇晃得令人有些发晕。蓝燕喊道:“怎么回事?刚刚上了渡船,天就变了,真是流年不利!”陆正才听了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女生就是这样胆小,疑神疑鬼,神经过敏,来!跟着哥走,让哥带着你们成功驶向彼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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